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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靳志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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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中國當代作家靳志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俗話說:「三要不如一偷。」

偷,是礦上那些年過日子的一個辦法,也是一種無奈。

別看偌大個汝箕溝,有着幾千職工,加上家屬、孩子,近萬人在這裡過日子。但是,從這裡到溝口,還有二十多公里,再走到最近的市區,又得二十多公里。要去市里買個啥東西,一個來回就是近百公里的路,有着諸多的不方便。

像針頭線腦、油鹽醬醋這些日用品,礦上倒是有幾個小商店可以買到。可有些手底下當緊要用的東西,拿着錢也找不到賣的地方。這就把人給難住了。

比如,家裡的玻璃突然讓哪個臭小子給打碎了,大風呼呼地往屋裡灌,冷死人呢。

當緊得換塊玻璃吧。問題是,礦上連個玻璃店也沒有,上哪買去?

好在供應科有,房產科有,中學小學也有。而這些地方的玻璃絕對是不賣的,那要怎麼辦?各憑本事囉,你懂的。

再比如,舊房子漏雨,總得用要幾卷牛毛氈上房泥吧。

蓋個雞窩,總得用幾根木條做個門框,幾塊木板當個門吧。

裝修新房子,少個釘子、差截電線、短塊板子的事總是常有的事吧。

通風區有牛毛氈,運轉隊有電線,機修廠能焊鐵架子......

這些,知道的人多呢!

所以,偷呢?揀呢?要呢?還是讓人給送呢?還是各看本事。

在汝箕溝,有幾個人敢拍着胸脯說,我從來沒有偷過礦上的東西?

真有敢說的,不外乎兩種人。

一種是能人,啥都能弄來;另一種是窩囊廢,啥都弄不來。

江湖傳言:外國有個加拿大,中國有個大家拿。這句話,好像說的就是礦上人。只不過礦上人把這種不用錢獲得物質的方式不叫「拿」,叫「拿」有點不要臉。當然,也不叫「偷」。一來,有些東西真不是偷的,二來,「偷」字也太難聽了不說,還意味着犯法。在礦上多少年來,沒聽說誰因為這個事進監獄的。

那叫個啥呢?汝箕溝人的一個「找」字,把偷、揀、要、送等等的小手段都給概括了。只是說的再好聽,也掩蓋不了事情的本質。

所以,在礦上,日子越久,就會發現奇怪的現象越多。比如:

某個孩子做筆記的小本子上,為啥大拉拉地印着「出庫小票」幾個字呢?

某家雞窩的擋門,為啥橫看豎看,怎麼看也是學校統一購買的小黑板呢?

某家的鐵皮缸蓋上很荒誕地有個大大的停禁標誌--它難道不應該是某個路口的標誌牌嗎?

某家廚房的鐵皮櫃門中間,竟然醒目地印着「小心觸電」幾個黑色大字。自家人用的東西,用得着這麼認真地貼上警示語嗎?

怪吧!

礦上人就見怪不怪!絕對沒有人議論這些東西都是怎麼來的!從哪裡來的!

記得上小學時,還在文革後期。

放暑假時,學校提了個要求,讓勤工儉學。開學時,每人上交十斤廢舊金屬。

有辦法的家長,從單位帶點回去,就可以幫孩子交差了。

沒辦法的呢?

先是從家裡的犄角旮旯搜瓜,不夠!再去大街小巷去找。幾百個孩子都在找,就算有也不夠!還有各車間的垃圾堆,一車垃圾才落地,一群孩子就沖了上去。鐵屑、斷釘、廢角鐵,誰手快就是誰的。可還是不夠。

眼看着要開學了,怎麼辦呢?

急中生智,偷!

膽小的,把自家磨偏了一半的舊鍋鏟子,塞在床底的一卷鐵絲、一個缺耳朵的鐵鍋偷去交了。

膽大的,直接把眼光放在了各個車間。

剛剛換下來的幾個軸承、還沒來得及接上的一截鐵鏈,轉眼間沒了。只看見幾個半大小子瘋跑的背影。

開學沒幾天,全礦的「廢舊金屬」全都到學校集合了。

然後,有小孩子挨了頓揍,又趁夜黑風高,把個鐵鍋和鍋鏟子偷回家了。

然後,有大孩子壯了壯膽,再趁校工不備,把軸承偷回去做小滑車輪子了。

然後,有老師把鐵絲拿回宿舍,在屋子兩頭一系,當涼衣服的繩子了。

然後,車間主任不願意了,跑到學校找後帳,又到一堆廢銅爛鐵里找那幾個難配的部件,順便帶走了一些啥啥啥......

然後,誰也別說誰的屁股是乾淨的了。

小偷偷鐵,大偷偷煤。

冬天,動不動大雪就封山了。

出山的唯一一條公路不能用,生產出來的煤自然是運不出去,只能堆在廣場上了。

晚上,趁着雪光的印照,一個又一個「閒人」帶着背簍或帆布大包,開始向那小山一樣的煤堆勾腰逼近了。

「下定決心去偷煤,不怕犧牲往回背,排除萬難背到家,爭取勝利沒人追。」毛主席那十六字的語錄,就這麼被擴充了,用來描述當時偷煤的實況。當年偷過煤的人,聽到這個順口溜,至今還能會心地笑。

看煤的都是臨時抽調的人,聽着有動靜,看見人影,開始兇巴巴地吼:

「誰?我看見你了,還不快滾,爹們過去腿給你打折!」

嘴裡喊的老凶了,也邁開步子往這邊來了。

偷煤的呢,背簍往地上一扔,正找地方躲呢,怎麼腳步聲聽着聽着又遠了。

「虧得沒抓住,這要是抓住了,明天兩個人咋見面呢?」看煤的心有餘悸,剛才那個偷煤的,怎麼就是住在同一排房的老張呢?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着也得給留個面子吧!

唉,活難干呀!

老張逃過一劫,偷的更歡了。

路封了一個月。一個月後,礦上的出煤量按計劃增長,一些人家的煤堆,燒了一冬天的爐子熱炕後,卻眼見着長高變大了。

一個無聊的冬天就這麼有意思地過去了。

有個工人老劉,他在山坡上找了塊空地,自己蓋了幾間房子。啥都弄好了,發現下水道的排污管短了幾米。

這壓管子的溝都挑好了,管子沒着落。去市里買,管子倒是不貴,難在人家不給送貨,自己找車的話,運費就得好幾百塊錢,再說,就為那麼一根管子,專門跑一趟車,太不值得了。

眼看着四周圍的慫娃娃歡脫地在溝沿子上跳過來跳去,腳底下踏下來的土,馬上又要把溝填上了。這個事先不說,哪天誰家娃娃一腳踏空,掉到溝里,崴斷個胳膊腿啥的,那就把禍惹下了。

情急之下,老劉拉下臉皮到有管子的地方找熟人去了。

找准了辦公室沒外人的機會,磨了半大天嘴皮子,老劉一直遞煙,胳膊都酸了,熟人就是不接,老劉臉上訕訕的,手總不能一直伸着吧,就把煙扔在桌子上。

直到煙扔了半桌面子,熟人終於開了個口:「管子是有,可我沒那個權力給你。就算我能給你,怕是你也拿不出大門,門口有保安要驗你的領料單呢。」

好在熟人還說:「三要不如一偷嘛,你不知道?不如你夜裡過來,看看後院外面有沒有管子,有的話,你悄悄偷回去算了。」

老劉先是一愣,然後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他一激動,兩把手款款地伸了出去,像久別的、失去聯繫多年的孤兒,終於找到了親人一樣,兩把手不留縫隙地握住了熟人的手,把一盒子好煙緊緊地握在了熟人的手心裡。

到了半夜,老劉和自家弟弟一起來了。

那時候還沒有手機,要怎麼聯絡呢?

老劉先到離辦公室最近的院牆外大聲地說話,想讓熟人知道他來了。偏偏辦公室的燈亮着,就是不見熟人的動靜。

老劉隨手撿了個土坷垃,往辦公室門上扔過去。扔是扔准了,偏偏土坷垃一到門上就碎了,門裡還是沒啥反應。

他又撿了個石頭扔了過去,「砰」的一聲,打中了。緊接着,熟人罵罵咧咧地推開了門。

「哪個婊子兒的打我的門?讓爹們逮着,一棒子敲死你!」一邊罵着,一邊往院子深處走去了。

老劉和兄弟兩個人會心地繞到院子後牆外邊,聽到「撲通」聲,心放到肚子裡頭了,這事辦成了。

哥倆腳底下生風,抬着管子走的賊快。一直到礦警巡邏也走不到的地方,哥倆的速度才慢下來。

一路上,沒覺的東西有多重,就是心放下來之後,覺着有股子臭味一直在鼻子周圍飄,人走多遠了,還散不開。

尤其是抬在後面的老劉,越走越覺着臭,可他一個大男人,又是找兄弟幫忙,還冒着隨時被礦警逮住的危險,只能硬硬地把這個感覺咽到肚子裡,沒有吐一個字。

第二天一早,老劉還沒睡醒,聽着老婆在門外突然的大聲數落:「兩個大男人,抬東西也不長個眼睛,管子上糊了這麼多的屎,也不嫌臭,就這麼帶回院子了!」

老劉直想給那個沒長腦子的婆姨兩個耳光子,讓她把那張大臭嘴巴閉上。

這偷東西,本來就是個沒臉的事,怎麼還能大明大白地往出說呢?

偷了公家的東西不好意思說出口,這說明人起碼還有羞恥心,還知道不管偷誰的東西都是不對的,無論是什麼理由。

可是偷大自然的東西呢?我們好像並沒有那麼不好意思。因為我們有個好聽的詞叫做「開發」,我們有個更迫切的理由叫做「生存」。

細想起來,對賀蘭山來說,何嘗不是一直被「開發」呢?而且一就「開發」「開發」了一百多年!一「開發」起來就沒完沒了!

那些優質的太西煤是賀蘭山的。但是賀蘭山不會說話,所以沒有人跟賀蘭山打招呼,問問他願不願意,就去挖了、采了。賀蘭山還是不說話,人們就更加肆虐地開採,直到把好采的煤采完了,又把山皮剝了,植被毀了,山泉斷了,所有住家攆走了,以方便挖根掘底。

當人們興致勃勃地把賀蘭山開膛剝肚之後,大面積的煤剛見到天日就傷心地自燃了。

賀蘭山在滿足了人們「開發」的欲望之後,面臨的就是將赤身裸背,無衣遮體!

商店沒有了,學校沒有了,車間、住宅連同以前工作的單位機構都沒有了。

對汝箕溝人來說,家園沒有了!!!

礦上的人不僅沒有地方偷了,連哭的地方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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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靳志華,女,筆名:陳杉, 1946年出生,大專文化,退休教師. 老三屆知青。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