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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棵樹(胡慶魁)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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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棵樹》中國當代作家胡慶魁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做一棵樹=

其實,我是很想做一棵樹的。如果生命能夠暫時打住那麼一會兒,我會抓住機會去做一棵樹。倘有來世,來世我會幹脆去做一棵樹。

做張家界懸崖邊的一棵黑松。誰能說清哪朝哪代,一隻不知名的小鳥種下了我,在小得不能再小的石縫裡我立定生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與頑強的岩石爭奪生存空間,把纖弱的根須深入它每一處細微的縫隙。更有雷劈電擊,奇旱大寒,我死過千次百次,有風餐風,有露飲露,終於成就了一棵樹——不是那種亭亭華蓋、綠蔭蔽日的樹,而是一棵歷盡滄桑、累累傷痕的樹,樹梢被雷折斷了,右邊焦煳的枝丫是電擊的留痕。千百年來,人們遠遠地望着我,有些羨慕,卻無法親近。相伴的唯有野鳥、雲、霧和風。天氣晴和時,野蜂會漫上來,采我腳下的野花。

做九寨溝海子(藏語,意為湖泊)邊的一棵銀杉。九寨溝114個海子,相伴的還有無數的溪、泉、河、瀑。有幸成為一棵樹,而且與海子相伴,實在是上天的恩賜。我站在海子邊,就像牧牛的紅衣藏族少女,每日攬鏡自照,扎依扎尕雪山的倒影與我的身影重疊交映。每日盡情綻放綠色與生命,這便是我的工作。我與海子,誰更綠誰的生命更新鮮一些?當有一天累了,我便頭一歪,無牽無掛,訇然一聲倒在海子裡,成為另一種風景,死與不死,已無界限,來也從容,去也從容。活潑可愛的細鱗冷水魚在我身邊游來游去,饒有意味地回憶曾經的我。

做黃山的一棵槭樹,享受黃山雲霧沒日沒夜的滋潤,在閒花野草的陪伴下做着永遠甜蜜的夢。冬天,我會脫下錦繡的衣裳,裸露我健康的骨骼,讓風雪擊打得更加堅強;春天,新芽猶如一個個小精靈脫穎而出,生機勃發地讓人驚羨;夏天,綠葉燦爛,繁茂得不見了樹幹和樹枝的影子,遠看近看都是一團鮮綠;秋天,槭樹家庭最得意的季節,葉片由淡紅、深紅到橙黃,真是美極了!一年四季,都是我們槭樹作秀的舞台。在這片負離子如此豐富的地兒,任何植物都比賽着生長。我的兄弟姊妹,或陽剛或嬌柔,個個品貌俱佳、氣質非凡。但不做迎客松,不做那棵人們費了多大勁,終於救活的那棵樹,雖然她獲得過那麼多的稱讚,同時卻也受到凡俗的污染。我害怕這個,不要說人們手的撫摸、腳的踩踏,就是一雙世俗眼睛的長久注視,也會讓我受到污辱,我會反胃,作嘔,不能把一棵樹納入世俗。再說,我也不怎麼喜歡她老是擺着長揖迎客的姿勢。

做茫茫戈壁一棵胡楊,不做紅柳。同是惡劣自然環境下的植物,紅柳似乎有些貴族化,或者說被作家、詩人們貴族化了。說到戈壁,言必稱紅柳。紅柳說不準真是一種好樹,但我還是想做一棵胡楊,就是那種生死置之度外,執着地在大漠營造哪怕一星半點綠色的胡楊。傳說胡楊能吃沙,就像平原地帶的楊柳吃水吃肥一樣,我不大相信,樹木包括人,任誰都是環境的產物。胡楊只不過適應得好一些吧。別看我光禿禿、黑乎乎的枝丫直刺藍天,似乎有些冷酷、漠然,其實我是很有些思想的,當一年超過三百天的乾旱剝蝕我的生命時,我步步為營,生命從梢頭不動聲色地退卻,直到根部。我的根須能深入地下四十多米哩。別以為乾旱的惡魔得逞,來年春天你瞧着,無際的沙漠又會爆出滿世界我們胡楊的新綠!

或是在生長了海瑞的海南島做一棵椰樹,不論土地如何貧瘠,任海邊、地角、山坡、荒漠,埋一棵苗就是一棵大樹。只不過,埋苗時灑一些鹽罷了。在海風海浪里泡大,我喜歡吃鹽。一棵樹站成一片風景的我,從大地母親那兒得到力量,像海青天一樣頑強、堅韌,即便在12級颱風中,也會昂然揚起不屈的頭顱。還有,我的根干枝葉果,沒有一樣不於人有益。多少年前,被貶瓊島的東坡先生,在我的樹蔭下徘徊,構思大氣磅礴的華章,我多次瞥見先生清瘦的身影和一綹長須。

不做城市的樹!絕不!在鋼鐵城堡、水泥森林的城市,連人都不會笑了,何況樹。每日裡污濁空氣的煎熬,無時不在的人們有意無意地摧殘,樹所擁有的一切,樹的自由自在,樹的歡樂與悲傷,還有樹的品格、愛好以及樹的思想,便一概不復存在!

真想做一棵樹,做一棵張家界九寨溝黃山、大戈壁或是海南島的一棵樹。做平原或山岡的任何一棵樹。   [1]

作者簡介

胡慶魁,男,湖北松滋人。武漢大學生物系畢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