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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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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學》中國當代作家季羨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學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學」,多少年來我曾反覆思考過這個問題。我曾一度得到兩個截然相反的答案:一個是最好不要再上大學,「知識越多越反動」,我實在心有餘悸。一個是仍然要上,而且偏偏還要學現在學的這一套。後一個想法最終占了上風,一直到現在。    我為什麼還要上大學而又偏偏要學現在這一套呢?沒有什麼堂皇的理由。我只不過覺得,我走過的這一條道路,對己,對人,都還有點好處而已。我搞的這一套東西,對普通人來說,簡直像天書,似乎無補於國計民生。然而世界上所有的科技先進國家,都有梵文、巴利文以及佛教經典的研究,而且取得了輝煌的成績。這一套冷僻的東西與先進的科學技術之間,真似乎有某種聯繫。其中消息耐人尋味

我們不是提出了弘揚祖國優秀文化,發揚愛國主義嗎?這一套天書確實能同這兩句口號掛上鈎。我舉一個具體的例子。日本梵文研究的泰斗中村元博士在給我的散文集日譯本《中國知識人の精神史》寫的序中說到,中國的南亞研究原來是相當落後的。可是近幾年來,突然出現了一批中年專家,寫出了一些水平較高的作品,讓日本學者有「攻其不備」之感。這是幾句非常有意思的話。實際上,中國梵學學者同日本同行們的關係是十分友好的。我們一沒有「攻」,二沒有爭,只是坐在冷板凳上辛苦耕耘。有了一點成績,日本學者看在眼裡,想在心裡,覺得過去對中國南亞研究的評價過時了。我覺得,這裡面既包含着「弘揚」,也包含着「發揚」。怎麼能說,我們這一套無補於國計民生呢?    話說遠了,還是回來談我們的本題。    我的大學生活是比較長的:在中國念了4年,在德國哥廷根大學又念了5年,才獲得學位。我在上面所說的「這一套」就是在國外學到的。我在國內時,對「這一套」就有興趣,但苦無機會。到了哥廷根大學,終於找到了機會,我簡直如魚得水,到現在已經堅持學習了將近六十年。如果馬克思不急於召喚我,我還要堅持學下去的。    如果想讓我談一談在上大學期間我收穫最大的是什麼,那是並不困難的。在德國學習期間有兩件事情是我畢生難忘的,這兩件事都與我的博士論文有關聯。

我想有必要在這裡先談一談德國的與博士論文有關的制度。當我在德國學習的時候,德國並沒有規定學習的年限。只要你有錢,你可以無限期地學習下去。德國有一個詞兒是別的國家沒有的,這就是「永恆的大學生」。德國大學沒有空洞的「畢業」這個概念。只有博士論文寫成,口試通過,拿到博士學位,這才算是畢了業。    寫博士論文也有一個形式上簡單而實則極嚴格的過程,一切決定於教授。在德國大學裡,學術問題是教授說了算。德國大學沒有入學考試。只要高中畢業,就可以進入任何大學。德國學生往往是先入幾個大學,過了一段時間以後,自己認為某個大學、某個教授,對自己最適合,於是才安定下來。在一個大學,從某一位教授學習。先聽教授的課,後參加他的研討班。最後教授認為你「孺子可教」,才會給你一個博士論文題目。再經過幾年的努力,搜集資料,寫出論文提綱,經教授過目。論文寫成的年限沒有規定,至少也要三四年,長則漫無限制。拿到題目,十年八年寫不出論文,也不是稀見的事。所有這一切都決定於教授,院長、校長無權過問。寫論文,他們強調一個「新」字,沒有新見解,就不必寫文章。見解不論大小,唯新是圖。論文題目不怕小,就怕不新。我個人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只有這樣,學術才能「日日新」,才能有進步。否則滿篇陳言,東抄西抄,餖飣拼湊,儘是冷飯,雖洋洋數十甚至數百萬言,除了浪費紙張、浪費讀者的精力以外,還能有什麼效益呢?

我拿到博士論文題目的過程,基本上也是這樣。我拿到了一個有關佛教混合梵語的題目,用了三年的時間,搜集資料,寫成卡片,又到處搜尋有關圖書,翻閱書籍和雜誌,大約看了總有一百多種書刊。然後整理資料,使之條理化、系統化,寫出提綱,最後寫成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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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季羨林,我國著名學者、國學大師、北京大學資深教授。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