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親紅薯(郝文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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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紅薯》是中國當代作家郝文昌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親親紅薯
多年以後,孩子依然在記憶深處珍藏着一片綠葉婆娑的紅薯地。正當清曉時分,霧氣瀰漫,晨露閃爍,紅薯花漸漸舒開身子,向天空努起粉嘟嘟的嘴唇,向天空噴灑着濕漉漉的音符。
正午,露水終於干透了。孩子在田壟上追趕連蹦帶飛的螞蚱,又想撲住紅薯花上翩然游弋的蝴蝶。一隻渾身載滿電荷的蜻蜓,噼噼啪啪地振翅盤旋,突然紋絲不動地在空中懸停,甚至棲落在孩子頭頂。母親扯斷修長的紅薯蔓上細小的虛根,將四面亂爬的長蔓捋齊了,頭朝南擺順。偶爾捉到一隻肥壯的搖頭蟲,讓孩子手心痒痒地攥着,一任那兩隻觸角來回不停地擺動。
霜降過後,紅薯葉子蔫蔫地皺縮成一團,渾身布滿鐵鏽一樣的黃褐色斑點。地里的裂紋越發寬起來,是該收紅薯了。四齒的抓鈎一挖,往懷裡一帶,一嘟嚕裹着泥土的紅薯就鑽出來了,紡錘形的身子散發着濃郁的泥土氣息,有的被鈎齒撞上,露出白花花的斷口。孩子撿一個小紅薯,搓搓黃泥巴,眯眼瞧瞧它紫紅色的表皮,脆脆甜甜地嚼起來。
窯洞裡的空地上滿堆紅薯,整天都能吃上香甜可口的烤紅薯、蒸紅薯。母親使一個帶鐮刃的擦子擦了好多薯片,每天清晨用架子車拉到麥地里去曬,傍晚再收回來。未乾的薯片冰冷,潮濕,母親和孩子雙手捧着灑,像放飛一群潔白的鴿子。
一個炊煙裊裊的暮晚,孩子和母親正在地里收薯片,突然從村頭傳來一陣叫嚷聲。孩子只聽得「恁娘,恁娘!」幾個字眼,聲音有點熟悉,八成是有有叔喝醉了,又罵街呢。回到家才知道,有人在自家麥地里灑了毒藥泡過的紅薯干,把有有叔家的羊給鬧死了。
紅薯窖收拾利索後,一籠又一籠紅薯用繩子吊着送下去,父親在窖洞中擺得齊齊整整。孩子小心翼翼趴在窖沿往下看,窖里黑洞洞,圓圓的窖壁長着墨綠的苔蘚,每個腳窩都很深。在紅薯窖邊,母親告訴孩子:「你落生那天下午,家裡人正忙着從窖里往上運紅薯。你剛包起來放到炕上,眼睛就咕嚕一下睜開了,轉着圈到處看,讓你奶奶好一頓數落!」
多年以後,一個冷到骨頭里的冬天,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小孩子,可是他睜大眼睛張望這個世界,怎麼也找不到母親的身影了。
有有叔也老了,原先挺直的腰身現在總弓着。再也不用三天兩頭用紅薯墊巴肚子,也沒有聽見他在街上吆喝,整天樂呵呵忙着哄孫子呢。某日有有叔和孩子說起母親:「恁娘一輩子真不容易啊,俺倆可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
孩子後來愛吃街上賣的烤紅薯,還不時買一些生紅薯蒸着吃,或煮到麵糊糊里,一如多年前母親那樣做的,暖胃,暖心。無比稔熟的清甜味,一次又一次把他帶回那片枝葉婆娑的紅薯地。
作者簡介
郝文昌,筆名文以清心。咸陽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