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蘆葦香(鄭彥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五月蘆葦香》是中國當代作家鄭彥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五月蘆葦香
夕照里,山丹丹花搖出黃昏的顏色。之前轟隆隆下了數點兒雨,花瓣淺淺着了一層碎玉。像是那天從山野把她帶回來一樣,沾着露珠裹着晨霧。
采粽子葉的路上偶然遇上山丹丹花。多年不曾看見過她,猛一見,呆愣了好一會兒,好在她還是我少時印象中的模樣,寂然又純美。
挨近五月,花草樹木竟放異香,連鳥的啼叫聲都銜了芬芳。於是端午就如一團團濃鬱熱辣的香噴噴的載體,撲面而來。
在小鎮住了多年,居然不知道附近莊子裡還有幾片蘆葦塘。想起來少時上學,必經的小路旁邊有一片不小的蘆葦,路過它身旁,有風無風都一樣浩浩蕩蕩。
說是去采些葦葉回來包粽子,倒不如說是要去看看蘆葦的浩瀚與蕩漾。
早上五點鐘起床匆匆驅向那座村莊。聽說蘆葦每晚拔節要長出一片新葉,趕早去採擷葉片新鮮。
來在村口,晨霧籠着整個莊子,鳥音時急時徐,幾縷雞鳴伴着幾聲犬吠,不見有人影。我們來得過早,小村猶在做着酣夢。
不見可以問路的人,眼前有條通向河道的小徑,徑直走下去。即使看不見蘆葦塘,這久違的鄉間小路踩着露水趟一趟,也是十二分的樂意。
漫野的草木,熟絡絡的,如同來來去去的莊戶人,大多都喊不上名來,望過去感覺尤為親切。這樣走出去好遠,看見「米布袋」、「馬兜鈴」、「馬蘭花」……采一葉「米布袋」放在手心裡揉,不知道是手心粗糙了還是葉片老成了,翻來調去都收攏不到一塊兒。小的時候采來好多片,坐在朝陽的土崖下不厭其煩地揉呀揉,揉出許多小口袋,想着帶回家真要裝進去米麵呢!嘴裡還念念有詞:米布袋,面布袋,老娘縫住你扯開!時光已久遠,情景卻猶在眼前。
一路走來沒看見蘆葦塘,路遇數不清的素花冷草,倒喜歡這樣走下去,不需要方向,也不要有些微目的,只是閒閒地走呀走。
拐上一處陡坡,山路崎嶇亂石橫亘,看來前些年發大水泥石俱下,再隱蔽的溝壑都不曾倖免。有藥草的香氣撲面而來,原來怪石嶙峋處生長着成片艾草,端午瀰漫村巷裡弄的香味,艾草能占到五成。當然要捧上老實厚重的一大捧回去插在門楣上方了。
已然是路的盡頭,左邊河道乾涸,右邊陡坡山石林立。再走離河畔越發遙遠,蘆葦塘定是不在此處了。回望來時的路上,有黃色車身飄然而過,莊裡有人影晃動。
返回村口,每一處莊戶人家,房子高出路面足足三四米,那年大雨滂沱,洪水泛濫,這兒的莊戶人都安然無恙,真是欣慰。
一位老人雙手托着他家院牆,我們喊叔叔叫大爺向他打聽蘆葦塘的方向,他楞是理都不理,聞聲從屋裡急忙走出來大娘,湊在老人耳旁喊:鎮上過來的,要去拔葦葉找不到地方,你帶他們去順便再拔一些回來給孩們捎出去。老人答應着繞下高高的台階。
老人坐在付駕駛位上,車穩妥地越過了山莊。不過五六分鐘的里程,老人叫停車子,路邊有一輛黃色轎車,在對面山坡坡上,望見飄然而過的就是它了。老人一邊指點路徑,一邊朝河畔喊了幾聲,洪亮男聲回應的同時裹挾有女子的聲息,瞬時颯颯颼颼的聲浪傳來,蘆葦塘就在近前了,遠遠望過去,蘆葦群頂端略顯枯黃色,沒有想象中那樣綠意森森的浩瀚,倒是人聲嘈雜,想着塘里應該掩映了許多人。
塘口的男子衝着我們笑,我看他是熟面孔,但是叫不上名姓來。塘里有倆女子不約而同的喊聲:你們還是早了,進裡面來采吧。
我答應着鑽進去,才知道塘里別有洞天,不是表象看起來那樣蕭素,兩個女子就在近前,聽得口聲親切,葦葉子遮遮避避,自始至終只聞聲不見人。
露水沾濕衣衫,葦塘里呆久了,陰陰的冒出寒氣。男子說:早起露水重是小事,就怕碰見蛇。沒想一句話擊在我心坎,是啊,淨顧着興高采烈拔葦葉了,腳下纏纏絆絆的蒿草齊膝深,咋就沒想到會有蛇蟲爬行呢?我轉在男子身邊,他走一步我跟一步,他去哪根葦杆上拔我也去拽住哪根葦杆,新鮮葉片每根頂端只有一片,他見我拽住就給我留下,扭頭去拔旁邊的,我又緊緊跟上去,眼睛直直的,瞟都不敢向地下瞟一眼。進得葦塘,孩爸跟老人就不見蹤跡,只得捨命隨他身後了,還好他終於明白我在恐懼蛇蟲。兩個女子嘩嘩得笑:有啥好怕哩!它見人也是躲着走,它更怕人。況且這會子它不會出來,太陽升起它才出來曬太陽哩。一女子說她家地邊有條黑烏蛇,胳膊粗細,她去地里鋤地,經常看見蛇在路旁曬太陽。可是我還是輕易不敢跨出去半步,只在原地打着轉。
孩爸轉過來,他前邊拔一把,我緊隨其後往袋裡裝一把。人涌在葦塘里,蘆葦晃晃悠悠,話題也從蛇蟲身上盪開去。
聽說葦塘原來比這遼闊,有專人管理,村里村外有辦法的人家採辦來編結鋪炕的葦席,裝裱室內屋頂扎龍骨架。一般人家承受不起它的昂貴。如今它自生自滅,五月薰風拂過葦塘,葦葉子濃郁的味道彌散莊裡莊外,人們嗅着香氣成群搭夥來葦塘里走上幾趟,直到把野生的氣息收攏回家裡方罷。
小時候家鄉的葦塘在水磨房附近,塘邊石塊砌就的水渠在溫和的季節流水清澈,上下學路過,那裡鳥雀歡唱翠意昂揚。水流潤澤葦塘,蘆葦淨化水質,天然景觀無需雕飾。
眼下河道乾涸怪石嶙峋,缺失水流供養的蘆葦塘找不回曾經的浩瀚了。
老人帶我們過來後,就一直不見行蹤,他老人家耳朵背,想必是答不上腔,獨自在葦塘一隅拔葉片了,大傢伙齊齊喊幾聲,總不見回音。
未進葦塘時感覺到的喧囂漸漸消失了,過來過去加上老人也就六個人。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我尚沒有邁進塘里,兩女子早未裝登台了。剛提到「戲」,她倆又滔滔不絕起來,什麼真假包公,什麼真假牡丹……原來這幾天劇團在村里慰問演出。
喜歡聽他們的尋常喜樂,幸福是縹緲的詞彙,看不見摸不着,可是有一種感覺我叫她幸福,莫不過是日常、油煙、晨霧、黃昏伴隨你我。
像是要落雨了,遠處有雷聲,葦塘里一陣沙沙啦啦得響。老人始終沒有回應,讓我們放心先走,他們幫着招呼老人,也說有可能老人早回去了,畢竟一步遠的路程。託付他們無論如何看見老人替代說聲謝謝。
走出老遠,她們還在喊:去到鎮上一定去找你。我笑說:你們咋能找着我呢?連面都沒照上!塘里又傳來嘩嘩的笑聲:聽聲音都知道你是誰。你放心等着登門哇!
「好啊,我也聽聲音來辨別你兩個吧。」
話音落下,轉身行來偶遇山丹丹花,捧她上車的時候,她沾着露珠裹着晨霧。
在老人高高的圍牆外停下車,老人家正向門外趕幾隻羊,他着急回來趕羊,就先我們走了。大娘從屋裡跑出來留吃早飯,我們向她揮手告別。
雨點敲擊着車窗,曠野迷離,蘆葦、艾草、馬蘭花的香氣攜裹着多少淳樸鄉情,幽幽地彌散在回家的路上…… [1]
作者簡介
鄭彥芳,筆名,人俏西樓。山西晉中和順縣人,市作家協會會員,西部散文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