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扶貧(周傳利)
作品欣賞
五年扶貧
拐進陝南秦巴山川的一個山坳,不到半公里的山路,卻讓我把時光走退了幾十年。
不知為什麼?那年我走進那個山村,生活里的一切就明朗起來,但非要說出,卻好像無從說起......
山村老屋,房前有一處貧瘠的地塊,種啥都不活,唯山蘭花入土就活。它的花與葉子一起生出,點點綠色轉而生出嬌艷,紅的、黃的、紫的、藍的。這時候,最好看。
在小雙溪村,我把一些雜草,山蘭花以及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當作的親人,它們暫時不當我們的糧食,只作為小雙溪村的一個標記。
阡陌上,入目的景色如此祥和,鳥語花香都是我一粒粒植入詩行生髮的意趣……
那是一個安康市漢濱區大河鎮管轄的山村,名字有點拗口,簡稱「小雙溪村」吧!
這個村氣候宜人,友好好客,英才輩出。小雙溪村位於恆葉路32公里處分岔進溝,沿溪而上,豁然開朗,有盆地.丘陵,高山;中間一條山脈將小雙溪分為『 y』型,故此兩河交匯,被稱之小雙溪。山村阡陌交錯,老屋泥巴牆、古樹、竹林、小溪、池塘井然有序。這個村落載滿着精準扶貧的傳奇故事。
小雙溪村2012年人均純收入4800元,遠高於國、省貧困線標準,但在2013年,它被安康市戴上了「貧困村」的帽子。因為當年,安康劃定貧困線:人均純收入7000元。在此輪扶貧「收官」、2015年啟動新一輪扶貧開發之時,這條線還被上調為10000元。
尋「痛點」、挖「病根」,是漢濱區精準扶貧,振興鄉村建立的體系,力求一戶一策——在漢濱區,「貧困」與「扶貧」兩個詞彙的定義,已被顛覆。
2015年初春。扶貧的東風,吹進這個山凹凹里的村子,小雙溪村有9個村民小組,人口1206人,每戶都有人承包脫貧。我高興得差點兒去買掛鞭炮「噼里啪啦」一下。
我擔任第一書記還沒一周時間,正琢磨着怎麼給小雙溪村脫貧呢,精準扶貧來了,正想瞌睡給個枕頭,能不樂得蹦起來?
小雙溪村屬於窮鄉僻壤,傳統的農耕勞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典型的貧困村。一段時間後,才發現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回事。
一個個普通的扶貧故事,包括我,也是成千上萬駐村幹部的故事。春天,人們在欣賞百花盛開的時候,我在小雙溪村二狗家計劃春季種啥;夏天,人們在樹蔭下納涼的時候,我在三娃家,商議養豬養羊,再把蠶桑計劃;秋天,人們在收穫秋天的時候,我在老張家,田間地頭裡幫着勞作;冬天,人們在欣賞雪花飛舞的時候,貧困戶數家,是駐村幹部縮影,把黨的溫暖留下。
第一次去小雙溪村,我就被眼前的境況驚呆了:原村支部書記老楊(時任村支部副書記)仔細介紹了村里情況。走到二狗家門前,破爛的院牆,朽木板柵欄大門,院子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兩間沒有粉刷的平房黑嘛咕咚的。怎麼還有這麼窮的人家。這就是我要幫扶的貧困戶?走進院子,一個面色黑瘦的二狗正在台階上剝玉米粒,雖是四月份天氣了身上還穿着一件破絮的棉襖。見有人來,眼中閃出驚喜的目光。但看清來的是我們兩人,目光中又不由流露出掩藏不盡的失望神色。二狗有氣無力地問「你們是找誰的?」
「二狗,政府派我們來看望你啦!你今年還收了點玉米啊!你日子過的好呀!」老楊熱情地大聲說,一面從車上帶的油米拿給二狗。
「謝謝政府,謝謝政府!幹嘛呢!還帶東西來,我又不缺錢。」二狗腳步急急的過來迎接。
「收着吧!這是黨和政府對你的關心,一點小心意。」我幫着老楊把東西提進屋去,出來之後,在院壩里跟二狗聊天。
老楊介紹說,二狗可了不起,前些年父母在時,非常勤勞,他取了全村最漂亮的小花。老楊說到這時,端起二狗給他泡的大腳片茶喝了起來。二狗聽老楊這麼一說,臉上頓時笑得像石榴。
老楊喝完茶又說到,他父母被洪水捲走後,整個人都變了,還聽說小花要和他鬧離婚了!二狗聽了,頭差點夠到地上......
我不由問:「小花幾年沒回來嗎?」二狗一聽說這事,心酸了,一張臉像是石榴裂開了縫,說:「三年前回來過一次,給了我兩萬元錢呢。」看得出來,二狗對小花是十分的愛戀。
「放心吧,二狗,你媳婦會回來的。」老楊滿臉笑容,肯定地說,「等你媳婦回來,生活就好起來了!」二狗聽得眉開眼笑,我不失時機的抓拍照片。
我們在二狗家大約一個小時,其間多是老楊跟二狗拉家常,說關心話。告別之後,我們上車,二狗還對我們依依不捨。開出一段路,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說,「這二狗才三十出頭,好像不符合政府的扶貧條件吧?」老楊嘆了口氣,說:「當然不符合,我是看二狗可憐,自己掏錢買的東西,然後借政府的名義送他的。」
我頓時奇怪又不解了:「二狗正是年輕力壯呀?」「你不知道啊,」老楊搖頭說,「自從他父母離世,小花外出後,二狗就消沉了,整天在外喝酒賭博,正事不管不顧啊!」
晚霞從車窗照進來,臉上暖融融的,但我的心底卻是一片寒意。我扭頭看看後面,二狗還站在那裡,痴痴地盯着我們這輛遠去的車子。
走訪了一整天,我在村委宿舍住下了。半夜三更的時候,轟轟隆隆,幾個炸雷把我叫醒,雨突然大了。像潑。像倒。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驚的野馬,從山谷里狂奔而來,勢不可當。原本歡喜着今天到村天氣情好,十多天連陰雨,今夜的雨卻是幾十年未遇的大暴雨。
這雨,把整個村子被驚醒了。我翻身下床,卻一腳踩進水裡。誰驚慌地喊了一嗓子,幾十號人你擁我擠地往高處跑。
我走出村委會,近一尺高的洪水已經在村委會、院壩、路上、田間、地頭跳起了舞。接着,又一個閃電,撕開雲霧籠罩的黑夜,一瞬間,點亮了整個山村,一雙雙黑色的眼晴。山村的小路上,一個個瘦影抱緊發抖的時刻,被掏空的靈魂與肉體,我的熱血在血管里咆哮着,身體住進滂沱的大雨中。 [1]
作者簡介
周傳利,陝西石泉縣人。《我愛你祖國》榮獲全國文學大賽金獎,其他作品散見國內外數百家媒體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