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五四運動中的周恩來(下)(武立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五四運動中的周恩來(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五四運動中的周恩來(下)》中國當代作家武立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五四運動中的周恩來(下)

一九二○年早春,北風獵獵,雪花飄飄。冰封的海河像一條被扭曲的銀鏈,發出淒冷刺眼的寒光。

「魁發成事件」發生後,在周恩來的主持下,覺悟社於法租界維斯理教堂地下室連續召開秘密會議,決定在一月二十九日舉行大規模的示威遊行。

這一天,在天津東馬路青年會門前,南開大學、北洋大學、直隸女師等學校的學生五六千人聚集在一起。諶志篤站在講台上,看着潮水一般的學生,低頭與周恩來耳語幾句,然後以激越高揚的聲音宣布:「天津市中等以上學校請願集會現在開始!根據學聯會的建議,推薦南開大學的周恩來,官立中學的於蘭渚,直隸女師的郭隆真、張若名四位同學作為此次的請願代表,請大家鼓掌通過!」

四位代表在熱烈的掌聲中先後走出來,點頭致謝。

身穿舊棉袍的周恩來,抹一把頭上的雪花,用宏亮的嗓音說:「同學們,同胞們,這次我們請願,代表天津愛國學生和各界人民,向曹銳省長提出五項要求:第一,廢除中日一切不平等條約;第二,山東問題不得與日本直接交涉;第三,福州問題要向日本討還血債;第四,立即釋放非法逮捕的天津各界代表;第五,啟封天津學聯和各界聯合會會所,不許警方干涉調查日貨,允許人民有集會、結社、言論、出版的自由……」

會場上再次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劉清揚見周恩來從講台上跳下來,就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說:「恩來,我明天就要動身南下了,祝你們請願成功!」

「宣傳聯合,任重道遠,你的責任也不輕呀,祝你們一路順風!」說完,周恩來把大手一揮,昂首挺胸,領着浩浩蕩蕩的請願隊伍向金鋼橋畔的省公署進發。

請願隊伍的校旗、標語旗迎風飛舞,傳單伴着雪花紛飛,口號聲在助威群眾的參與下震耳欲聾。他們從省公署東轅門進入,秩序井然地站在頭道門大院內。

朔風吹紅了鄧穎超的臉膛,更激發了她的鬥志。她領頭高呼口號後,又跨上東轅門一側的石獅底座上,聲情並茂地開始演講:「同胞們,同學們,山東問題岌岌可危,福州交涉亦將談判,風雲驟變,日益危急,吾國民理應一致力爭,以取得最後勝利。今天我們請願,求見省長,要求廢除中日不平等條約,立即恢復天津原狀!我們抱極大的犧牲精神,不見省長,誓死不退。」

眾人跟着高呼:「不見省長,誓死不退……」

省公署大門兩側各有四個身着黑色警服的門衛,猶如木樁一般筆直地挺立在那裡。在一聲高過一聲、一陣緊似一陣的口號聲中,一位文職官員從省公署的旁門來到請願學生面前,笑眯眯地自我介紹道:「敝人姓邢,是這裡的副官。你們有話,我可代傳省長。」

周恩來正言道:「我們代表學聯會和各界民眾,求見省長答覆五項請願條件,重點是兩大項:第一,請求政府廢除中日一切不平等條約;第二,要求警署釋放被拘捕的代表,恢復天津原狀!」

「各位稍等,待我進去回稟省長。」邢副官說完又從旁門進去。

過了一會兒,旁門打開,邢副官抹着八字鬍面帶慍色地說:「省長說了,儘管你們行動過激,他還是準備抱病接見諸位,但要諸位推選三四名代表,請願隊伍必須退出轅門以外。」

周恩來指着於蘭渚、郭隆真、張若名說:「我們四人就是大家推舉的代表,省長果准接見,我等負責維護秩序。轅門內外並沒什麼差別,請讓我們立刻進去!」

「代表可以見省長,但是請願隊伍必須退出轅門。」

「不准代表進去,請願隊伍暫難退出轅門。」

邢副官一反先前和藹的態度,像川劇變臉的演員一樣,頃刻換上一副眉毛、眼角、嘴角全部下垂的臉譜。他示意門衛把旁門關上,然後說:「請願隊伍不退出,省長絕對不見!」

張若名指着邢副官說:「這是圈套,別聽他的,咱們沖吧!」

於蘭渚喊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們沖啊!」

「沖,沖……」人群騷動起來,轅門外如海河口的大潮洶湧澎湃。

「安靜,安靜!今日請願,我們都抱着犧牲的精神,但必須聽從指揮。」周恩來發現頭道門下的門檻未上,便靈機一動,「邢副官,既然你們不敢開門,我們就從門檻空兒鑽進去!」

周恩來等四人從頭道門的門檻下剛鑽進去,一個臉型酷似木梆子的年輕警官,伸手就向郭隆真、張若名頭上打來。周恩來、於蘭渚上前保護:「住手!你為何無故打人?」

在責問和喝斥聲中,那個木梆子臉的人匆匆溜走了。

周恩來對邢副官說:「請邢副官通報省長,我們要求立即會見省長。」

邢副官指着木梯說:「你先上去告訴外邊的人耐心等候,省長一會兒就見。」

周恩來登上梯子一看,只見轅門內外布滿了衛隊,將學生包圍在中間,就大聲提醒道:「諸君請聽着,我們四位代表已進來了,副官說等一會兒可以見到省長。諸君切勿浮躁,靜候回復。如果見不到省長,得不到圓滿結果,我們至死不歸。諸君注意,如果不見我們回來,請願就告失敗,諸君要預做準備,注意動向,繼續奮鬥……」

走下梯子,周恩來質問邢副官:「請問邢副官,既然允許代表進來,省長允許會見代表,為什麼又派衛兵圍住學生?」

邢副官支支吾吾,命令衛兵:「把他們四人帶到兵棚那邊去!」

此時,忽然聽到門外喊聲大作。周恩來對於蘭渚說:「外面情況不知如何?我再上去看看!」

「走開!」七八個持槍的衛兵一邊拖走周恩來等人,一邊撤掉了梯子。

周恩來厲聲吼道:「你們不得無禮,我們要求立即會見省長!」

邢副官和衛兵竟耍起了無賴:「你們等着吧!」

躲在樓上指揮的楊以德,睜着兇狠的眼睛,從窗口看着聚集在公署門外憤怒的請願學生和進入頭道門的周恩來等四位代表,跺着腳說:「反了,反了,沒有王法了!」

那個木梆子臉的年輕警官箭跑上樓來,喘着粗氣問楊以德:「爸爸,怎麼辦?」

「這還用問,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把帶頭鬧事的給抓起來!」楊以德命令兒子。

「是,抓,抓……」楊少爺複述着父命,噌噌地跑下樓去。

下午五時許,全副武裝、刺刀上槍的衛隊從西轅門、東轅門和正中頭門呼嘯着衝進學生隊伍,對學生形成三面夾擊之勢。

學生組成的人牆向兩個轅門步步進逼,分散在人群中的諶志篤、諶小岑、鄧穎超領頭高呼:「軍人、警察都要愛國!」「愛國軍警不打愛國學生!」「強烈要求省長接見代表!」

經過前進、後退、又前進、又後退的幾個回合,請願隊伍被衝散了,多數被迫退出了轅門,惟有諶志篤、鄧穎超等覺悟社成員和一部分抱定犧牲者,不畏強暴,堅持等待代表與省長交涉的結果。

「打,給我狠狠地打!」楊少爺血淋淋的話音一落,軍警就揮舞着刺刀、槍托、警棍、水龍,上演了一出「全武行」。第一女子師範的一個學生是衛隊營長的女兒,當這個營長的隨從馬弁看到他家的「小姐」也在學生隊伍中,便急忙立正敬禮,卻被這位「小姐」嗤之以鼻。

由於愛國學生手無寸鐵,受傷者越來越多,轅門外棍棒聲、警報聲、哭喊聲混為一片。在這次搏鬥中,有幾十名學生受傷。這就是聞名全國的「一·二九」慘案。

衛兵慘無人道的暴行,激起了周恩來等人的反抗精神。他們衝破衛兵的阻攔,指着楊少爺的鼻子鄭重提出:「必須立即停止毆打學生!省長必須立即會見代表!」

「你們學生把我們的人都打死了,還想見省長?沒門。」楊少爺一揮手,「把他們四個人帶走!」

話音未落,十幾個警察蜂擁而上,兩個警察架一個代表,連拖帶拽,把周恩來等四人押出轅門,被關進東馬路樂善好施胡同的死牢。

在警察廳傳訊室里,接替呂家駒的新任警察總隊長丁振芝坐在主審席上。他從書記員手中接過審訊記錄,翻了翻,看到於蘭渚、郭隆真、張若名都沒談出什麼。他原以為先審訊這三個人,得到口實後,再重點審訊周恩來。現在為了儘快取得拘捕的證據,不得不提審周恩來了。

「帶周恩來!」丁振芝狠狠地說。

門外獄警跟着嚎叫:「傳訊周恩來……」

面容憔悴但眼含怒火的周恩來,昂首挺胸走進傳訊室,掃視一下丁振芝和書記員,坐到受審席上,目光直射丁振芝。

書記員問:「你的姓名、年齡、籍貫,還有現在的住址?」

周恩來斜視着書記員不開口。

沉默一陣之後,丁振芝急了:「周恩來,我在問你話呢!」

周恩來仍然閉口不語。

一直盯着周恩來的丁振芝放低聲音說:「你不是想見馬千里嗎?我們廳長說了,只要你說出你們受人利用的事,不但可以見到馬千里,還可以見到馬駿、陶尚釗、時子周……」

「這是交換條件嗎?」周恩來反詰後仍然平靜地坐着。

丁振芝改了話題問:「你們到省署有何事?」

「原來你丁隊長還不清楚就胡裡胡塗地亂捕人?」周恩來一字一頓地說,「我再講一遍,外交失敗、國運危急,請願是表明天津民眾的愛國之心,要求省署釋放被捕代表,報告北京政府不可違背民意!」

丁振芝又問:「南開評議員出席學生聯合會的是誰?」

「不知道!」周恩來毫不含糊地說。

「學生聯合會,各界聯合會,是何人指使組織的?」

「不知道!」

「查禁日貨是誰的主謀?」

「不知道!」

「你怎麼總是一問三不知?」丁振芝緊鎖眉頭,欠了一下屁股,「那魁發成事件的內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難道警方至今尚未調查清楚?」周恩來十分平靜地問。

「你們學生為何毆打店員?」丁振芝提高嗓門,想以此壓服周恩來。

「事實恰恰相反。」周恩來據實反駁,「學聯日貨調查員在東門內魁發成洋廣雜貨鋪調查私運日貨時,遭到日本浪人的毒打,你們警察廳非但不懲辦奸商和兇手,反而出動軍警毆打逮捕了馬駿、馬千里等二十多名示威請願學生和各界聯合會代表,並查封了學聯會和各界聯合會。《益世報》上白紙黑字地登載着事件的真相,你們不要顛倒是非。」

丁振芝又連珠炮似地問:「雙十集會、雙十遊行鬧事是誰指使?南下廣東宣傳聯絡的是哪些學生,是何人指使,何人贊助費用?」

周恩來待他說完之後,就回復了一句:「一概不知!」

書記員幫腔說了一句:「你怎麼這樣回答我們的隊長?」

丁振芝氣憤地搓搓手,圍着審訊桌轉了一轉,一屁股坐下來說:「我再問你,《天津學生聯合會報》何人主筆?這個問題,你不會又說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但是你問的主筆沒有,《會報》是合議制,有四名審查員。不過向警廳申報是註冊本人的名字。要查問《會報》的事,本人可以完全負責。」周恩來既不隱瞞,也不推諉,「這是原來的日報改版後的周報,是改組後的新學聯會的出版委員會周刊股負責出版的,本人是周刊股長。」

「辦報的經費從何而來?」

「有自願贊助的,也有廣告和發行收入,還有學生演出募捐的。」

「款項何人管理?」

「歸經濟委員會管理。」

「經濟委員會何人負責?」

「你問得如此具體是不是要對他們下毒手?本人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想查學聯會的經費,本人和馬駿可以回答你們。」

「捐款的是哪些人?捐大宗款的是誰?你們接受林長民捐款了吧?」丁振芝矜笑着問。

「你難道是為學聯會的經濟問題逮捕我們的嗎?」周恩來反唇相譏,「林長民是司法部的總長,我們哪能得到他的捐款呢?要是能得到他的捐款,那可是我們的殊榮!請問你提林總長是什麼意思?」

惱羞成怒地丁振芝看審不出什麼名堂來,就命令獄警:「把周恩來帶走!」

書記員忙說:「等一下,還沒簽字呢?」

「簽字,簽什麼字?」周恩來起身揚長而去。

除夕之夜,高高的大牆擋住了帶有響聲和顏色的年味,深陷囹圄的學生代表在苦度光陰。但他們並不氣餒,反而鬥志彌堅。

警察廳長楊以德假惺惺地在會議廳擺席,宴請被拘代表。席間他先是板起面孔教訓學生一頓:「你們學生頭腦簡單,思想單純,容易不冷靜,更容易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所以才鬧成今天這個局面。」

周恩來當即嚴詞駁斥:「我們學生做事,純本天良,何談被人利用?」

楊以德說:「學生不應干涉政治,惟有念書才是本分……」

郭隆真打斷他的話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愛國救國,何罪之有?」

楊以德見硬的不行,就又來軟的。他苦笑了一下,樣子比哭還難看:「諸君此次被拘,實因奉省長命令,決非本人之主見。本人因桑梓關係,不忍見兄弟姐妹受中央所命之嚴厲責罰,故予以素懷之惻隱待遇。」

於蘭渚問:「閒話少說,什麼時候還我們以自由吧?」

楊以德詭辯道:「因迫於職權,羈押諸君實不得已,還望諸君在此小留數日。」

周恩來說:「你既然說學生應該多讀書,但我們進警廳數日,根本沒見過一本書,何談讀書?」

楊以德馬上說:「學生讀書我素來提倡,你們在這裡需要什麼書,開張條子出來,我給買……」

春去夏來,學生代表被天津警察廳關押已達半年之久。在此期間,周恩來和他的難友們經過秘密聯絡和絕食鬥爭,終於爭得了拘留條件的改善。他們在獄中可以做操,可以讀書,可以講演。周恩來還向難友們宣傳馬克思主義,據《檢廳日錄》記載:

五月十四日 議決「由周恩來介紹馬克思學說」。

五月二十八日 周恩來講馬克思學說,歷史上經濟組織的變遷同馬克思傳記。

五月三十一日 由周恩來講馬克思學說,唯物史觀。

六月二日 仍由周恩來講馬克思學說,唯物史觀的總論同階級競爭史。

六月四日 仍由周恩來續講馬克思主義經濟論中的余工余值說。

六月七日 周恩來續講馬克思的學說經濟論中的《資本論》同「資本集中說」,今天馬氏學說已經講完了。

天津的七月正是酷暑難熬的季節,鉛灰色的雲層像一個巨大的籠屜罩在人們頭上,使人感到格外的悶熱。位於河北區三馬路上的地方法院審判廳,聽眾席上坐着覺悟社成員諶志篤、鄧穎超、諶小岑和商界的卞月庭、老紳士馬駿甫以及回教代表張紹山、公教耶穌教慰勞會的人等。廳外還有幾百人,有的站在門口窗前,有的朝廳內擠去。

判長俞鍾和兩位推事及書記員坐在審判席上,檢察官楊占鰲和辯護律師劉崇佑、錢俊、藍興周分別坐在八字形桌的兩旁。馬千里、周恩來等十二名「被告」由法警看押,從容昂首、精神抖擻地走上被告席。

整個大廳鴉鵲無聲,沉悶得像剛點燃了導火線的炸藥包。旁聽席上的人,尤其是鄧穎超、諶志篤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恩來身上。

周恩來的臉龐雖然消瘦了,但濃眉下的兩隻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他先以灼熱的目光掃了一下審判席,後以親切的眼神同在場的戰友默默交流。

俞鍾宣布開庭,楊占鰲以拖泥帶水的官腔宣讀起訴書:「查——周恩來、於蘭渚、郭隆真、張若名到省署請願,雖為合法,但因聚眾,意圖為強暴脅迫,經官方驅趕尚不散之行為,犯了騷擾罪,現依刑律第一百六十四條之規定,提起公訴……」

讀完起訴書後,審判長宣布:「下面由被告進行申辯。」

於蘭渚、郭隆真、張若名把目光投向周恩來,微微點頭的周恩來掃視審判席和觀眾席之後,沉着穩重地說:「一月二十九日,因感外交失敗,請願省長,拒絕與日直接交涉,並請釋放代表,恢復天津原狀。到省署轅門時,有邢副官接洽,據云省長是可以見的,惟需舉出代表來。我們四人被舉為代表,彼時大門已閉,我們因外交事迫,故要求由門檻下空隙進入,亦得邢副官之許可。」

聽到此,旁聽席上有人低聲議論:「原來如此。」

劉崇佑等三位律師頷首稱是。

審判長發出警告:「肅靜!」

周恩來繼續說:「我們進省署後,邢副官長叫我登梯報告大家靜候回音。約有一個時辰,忽有保安隊來叫我們走,兩人架一人,遊街示眾,然後送到羈押死囚的營務處。把我們愛國學生當作死囚關押,試問:國法何在?人格豈能如此侮辱?此是始末情形,望審判長明察。」

法庭內外群情激憤,此起彼伏地高呼:「警廳違法,國法不容!」「法庭要秉公執法!法律重於泰山!」

審判長敲響驚堂木:「肅靜,肅靜!」

站在周恩來身旁的於蘭渚接着說:「法官先生,檢廳以強暴脅迫、不服解散之騷擾罪起訴,試問省長是中國行政長官,學生是中國學生,以中國學生請願於中國行政長官,何以謂之觸犯刑律?倘省長為日本省長,學生為中國學生,加以騷擾罪名,或可有之……」

「放肆!」檢察官未等於蘭渚把話說完,猛然站了起來。

「讓他把話說完。」審判長望了一下檢察官,並以手示意。

「就這些,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於蘭渚啞然一笑。

「我還有話要說。」周恩來倏地起身,「檢察官以學生請願為合法,而又依據刑律一百六十四條起訴,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去年各省代表請願總統數次,亦未聞有加以刑事處罰者。以總統之尊嚴,尚且如此,況且省長乎?」

「說得有理!」旁聽席上有人高喊,「講得好,講得好極了!」

「肅靜,肅靜!」審判長又用力拍敲驚堂木。

「若省署門前有騷擾行為,即捕獲治罪。我等代表彼時已在省署之內,焉知署外情形?」周恩來繼續反問,「如此起訴,有何法律依據?」

旁聽席上又有人高喊:「問得好啊!」

「周恩來,別忘了你是被告!」審判長不顧法庭尊嚴,失態地高聲吼道。

「到底誰是被告?這要靠民意公決,由歷史去判決!」周恩來豪不示弱地反駁。

旁聽席上掌聲如雷,簡直要把房頂掀翻。

審判長無奈地「嗨」了一聲,轉過身問:「郭隆真、張若名,你們有何話要說?」

「周恩來、於蘭渚已代表我們申辯了,我們希望審判長依據事實、依照法律公正判決!」郭隆真一字一句地說。

「在法律權威之下,一定要公正判決!」張若名做了申辯的結束髮言。

旁聽席上「噓」聲一片。

劉崇佑站起來,以他職業的沉靜目光掃了一下審判長和檢察官,開始發言:「辯護人以為本案事件,由於力爭外交、抵制日貨而起。此項心理,此項舉動,實吾全國人民同情,而為民族自衛之天職也。國勢危殆,由於內爭,遂遭外侮,今日幸而有一致蓬勃對外之民氣……」

廳內外的旁聽者議論紛紛,鼓掌叫好。

「肅靜!」審判長又拍響了驚堂木,「律師繼續辯護。」

劉崇佑的目光由旁聽席轉向主審席,聲音豁朗頓挫有力:「被告申訴事實俱在,對照刑律一百六十四條之規定,騷擾之罪,一為聚眾,二為意圖強暴脅迫,三為不服解散,缺一即不能成立。當省長公署之請願集至數千,各團體皆有,足見公意之所在,決非周恩來等區區男女學生之所為。集聚目的在於請願,在於求見省長,以述輿情,並無他意,非可厚誣。省長已許進見,已遵命舉出代表,始終被拒之事,是條件之無一合也。檢廳此項起訴,尤屬滑稽無庸諱矣!」

錢俊、藍興周二律師也做了「事實與刑律之騷擾罪的律意不合」等簡短的辯訴。

審判官面面相覷,俞鍾以刻板的聲音宣布暫時休庭,等待宣判。

審廳後面的一間密室里,省長代表邢副官、警察廳長楊以德、檢察廳長徐步善在座。邢副官說:「法庭的起訴申辯、辯護的情況,敝職已報與省長了,省長的旨意是照既定的宣判開釋!」

審判長為難地說:「恐怕眾意難違。」

楊以德說:「怕嘛?已有軍警侍候了。」

徐步善說:「還是以大局為重。」

「這……」審判長無言以對。

當地方審判廳開庭宣判時,庭內的旁聽者和擁立在門窗外的人更多,審判長點過馬千里、馬駿、時子周等被告的名字之後,開始宣讀判決書,宣判:「周恩來、於蘭渚共犯騷擾罪,各處五等有期徒刑兩個月。張若名、郭隆真共犯騷擾罪,各課罰金六十元。」

旁聽席上的議論聲由低到高:「真是莫須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叫什麼民國法律?」

審判長不顧場內議論,繼續宣判:「馬千里、周恩來等二十一名被告,未決期內的羈押日數均准折抵,在押二日抵一日,在押二日折罰一元,均是執行刑罰終之了期。」

此時,審判長停頓一下,掃視全場,最後宣布:「所有被告於今日予以開釋。」

人群中一片歡騰,高呼:「代表勝利!」「正義勝利!」

各界人士紛紛擁到代表身邊,團團圍住代表,把事先準備好的大紅綢花和鑄有「為國犧牲」的紀念章佩帶在每位代表胸前。鄧穎超從人群中擠進來,拉着郭隆真、張若名的手說:「隆真姐、若名姐,你們受苦啦!」

郭隆真、張若名激動得淚花撲閃,說不出話來。

「謝謝你們,謝謝天津各界代表!」周恩來激動地對鄧穎超說,「逸豪,若不是你們背着鋪蓋卷要來替我們坐牢,若不是各界聲援營救,他們是不會這麼快放我們出來的……」[1]

作者簡介

武立金,原總參某部副局長、天津市政協委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