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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場三味:雨醉書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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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場三味:雨醉書韻》中國當代作家老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書場三味:雨醉書韻

這是個天降甘霖的日子,春雨不期而至,實在超乎我的期待了。膠東的春旱就像戈壁的空氣,你不能抱有沙漠水簾的空想;就像肅北的荒山,甚至你都不能在夢中去染綠。我在窗口凝視,滴落的雨珠似乎在空中做一個頓留,泛起了詩意與調皮,潑灑束束雨的碎珠,再輕輕垂落,在地面濺起一池水花,我不會放過追雨的機會的,但眼前的花傘總是惹着我的眼,一串串牽連着的,毫無着落而四散的,都不做整齊一律,莫非是不約而同地來討雨,據說,若雨腳遲疑,人在雨中跑,是可以讓雨有了結伴的玩興的。小時候我們就那樣,躲在門前的避雨處做着針線的女人們就那樣慫恿着我們,媽也在其中,並不叫罵要我們回來

春風今兒很乖,乖得讓人覺得失真,一點脾氣也沒有了。我知道了,原來只有雨可以絆住風的腳,將風定格在靜止的狀態,哦,風莫非是要擎住那雨珠,做一番「風雨相會」的劇目吧。但這些不足以消弭我對那穿行不絕的花傘的好奇,你不能把傘的模樣顏色做一個邏輯的歸類,也許那樣就沒有了情調,甚至你連數都不能,此起彼伏,不知從何又竄出一兩朵,莫非是嫌這個春季花太少?莫非是想賽過太招搖的灼灼桃花?尤其是周末,我懂得,這裡的人都很倦怠,大紅的喜事不能驚擾了夢,逐着車流的宣傳車不能叫醒,廣場舞來的也不算時候,早場的文藝節目再早也不會打破了晨規……那是怎樣的狂歡可以喚出一片花傘的海洋?我也抓一把傘追出去吧。

前幾天速裝的書場開張了,裝修的時候沒有規模,時而在地面流動的人都瞬間藏匿了起來,原來這個地方的人要把書場沉放在地下,我不看好,但沒有微詞,是擔心本來就在閱讀率直線下降的今天你選個不見天日的所在,是不是在搞怪!

偌大的一個「萬隆廣場」,在她的一邊切開了口子,然後做了一道流線的設計,通體的厚實玻璃罩住了東西的大嘴,若不是東西兩個出入口簇擁了花傘,我不會做片刻的駐足端詳。造型造勢均如波浪微卷,也像五線譜的樣子,不過,那些音符需要你添加,但無需我的操心,眼前的花傘仿佛是五色的音樂符號,攢動的忽高忽低,宛若已經在流動,彈起了美妙的曲,和着那雨珠,濺在上面的雨珠馬上綻開,就像是樂聲四擴,蔓延到屬於她的領地,有的絆勒不住,墜落下來,成了暫時的水瀑。

幾株紅桃似乎尋到了最好的搭檔,在雨中也不落寞,感謝雨兒拴住了風,靜穆在淅瀝之中,溫順得如插花不作半點的搖曳與抖動,生怕抖落或者擠掉了半粒雨珠。有時候吝嗇會讓人妒忌,那些無端地就想釋放張揚美的,往往讓人目及而避之,為何?美,大概到了可以招惹的地步,都不是靠了扭動而獲得的,所謂「解釋春風無限恨,沈香亭北倚闌干」,僅僅是半掩半露地靠在欄杆就惹得覓香人的青睞,仿佛十里也聞香,百里也見色。這裡的美也不是靠誰戰勝誰而獲得美譽的,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可是靠了對比而排擠淘汰,這裡的顏色互染,離開了誰都是缺憾。如果我們在一個團體裡,大家都生出這樣的想法,必須是真實的,那可是「神州盡舜堯」的和諧境界,如果美都靠獨樹一幟,綠葉擁紅,當機拔除,扼殺胎腹,這樣的美必然是瀝血的殘酷,也不能經久不衰。

我常常想,書店是最好經營的,但報道里總是告訴我們,今天倒閉了幾家,明天幾家關門。我覺得,戀書的人群無需維持秩序,那些在開張之日早早攜了械鬥的工具的特警都馬放南山刀槍入庫了,沉在不被雨打的石階上,他們也知道自己此時成了最多余的人。孩子在這裡唱着主角,似乎沒有老師的吆喝,只要走進去,馬上安頓得如乖乖兔。哦,書韻總是不說話,書香總是「暗香浮動」,乖乖的,就連那些提高了精神狀態準備隨時做好監護的家長也都慵懶無度了。但你必須小心翼翼,我此時就要去找孩子群的縫隙,躲過他們毫無防備隨時可能邂逅的碰撞,你必須讓一讓,我幼稚地自語:這裡孩子優先。

這裡講究的是搭配,沿北的一溜獨立於書場之外,站在台階上,一端是名曰「聞香一畝方田」,這裡擺滿了時令的鮮花,幾個少男女做着小老闆,似乎並不是弄花的老手,擠滿的人久久不散,前排的都是鮮花舉過頭頂慢吞吞地從裡層自我壓扁着身子擠出,不是他們太有情調了,而是怕擠壞手中的信物。持花的多是年輕人,後面總是綴着一個美女,出來之後都是雙手捧了花兒,只是不做單膝跪的姿勢,轉手給了最想收花的女人。我想,若是雨過天晴了,他們還會選這個所在來表達愛情麼?選!因為愛情都是要儘量做得高雅,書場有着濃郁的書香,染了香的愛情,你就是想抖去滿衣的香都不能,你說這樣的愛情簽名處,那個地方可相媲美,不成才怪!我真的佩服了提出這個創意的人,也許在我看來是大膽的商業嘗試,在他看來就是勝券在握。

小時候,我伏在炕頭捲起的被褥看書的時候,媽媽總是說,多少農活等着你,還有心思看書!看書是能吃還是能喝!我的時代對於看書,媽媽的話是真理,我明明知道那句「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鏗鏘豪語,卻不敢當做刺向媽媽胸腹的刺刀。這裡倒是應了媽媽的話,很長的一溜全是麵包,你可以坐在麵包屋裡的小桌前捧着書咀嚼着香甜,你也可以買一個用特製的紙袋盛了,想起就咬一口,也不分散你啃書的專注。我還是去判斷做這樣的商業運作的考慮,是不是高爾基的話給了他靈感?「我撲在書上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麵包與書同樣都可以引人入勝,這真是最挖空心思的設計。但記住,這裡只賣不烤制,我想理由絕對是不能因麵包的熏煙漬染了書香。

我問自己,為什麼要給這個書場寫一篇華美的文字?理由也是很自我,很偏狹。我駐足寬敞的大廳中間,站在兩個圓圓的塔架周圍,無需關注路線,繞着塔架去看就是,倒是滿滿的散文集,林清玄的,十幾個品種,有的不允拆去了塑料包皮吧,我拿下來看,想翻,卻住手,只能嗅一嗅作罷。畢淑敏的,周國平的,余光中的,余秋雨的,季羨林的,凡是大家,都一併獵艷。我還是氣惱,為什麼做那樣的密封,有一本書叫「隨便翻翻」,人家多麼隨性,如此的書局是為了賣書?是怕書香因不封閉而滋滋竊出?還是賣書人想的周到,一位志願者過來,從塔架抽出一本,置於我的眼前,我準備說聲「謝謝」,他卻已經擁住了我。原來是我之前工作的一個老同事,他也不說話,似乎無言,我馬上明白了,這裡可能拒絕聲響。

能夠給散文一個炫目的位置,絕對是一個有着十足的美感的人的設計和安排,因為設計者是要把那群真正懂得美的人留在最顯眼的地方,作為整個書場的氣場氣韻吧?

哦,原來他在想詩——俗了一畝方田有花,餓了沁香房裡有麵包,倦了那裡有書椅,想了隨處都是好書。他說的我目瞪口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沉默寡言的他。我拍拍他的肩,道,真是人盡其才!他羞靦地一笑,道,不進一家門不談一家親,進了書場,滿身的俗氣都被書香染了,現在一塌糊塗了。哈哈!

他低聲告訴我,這裡二十四小時無眠,你家距離這裡不足百米,近水樓台都不如,那月是縹緲的,這裡是很實在的書香,隨時可以來。他扯住我的衣袖,要拉我去九曲書廊看看,我驚愕,他說,你看,那裡是曲徑通幽處,很多人在看書。原來藏在幕後的竟然還要大,這裡倒是冰山一角了。

任何審美,都不能是掠奪性的,一旦無度,往往無得,你的心就怕在美面前太浮躁了,有人說,美往往惹禍,不浮躁都不行,因為眼花繚亂是對美的破壞,第一感覺馬上就殆盡了。我說,午餐時間了,以後慢慢品吧。他也贊同。

爬出書場,到了台階之上,外面的雨還在下,圍住入口的人不少,看不見臉,只有花傘一片,裊娜的感覺,曼妙的體驗,幾個頑皮的青年,乾脆旋了傘花,撲落的那雨珠亂飛,沒有斥他們惡作劇,倒是駐足來看,我突發酸勁,低語:旋起傘花萬朵珠,和了書韻千縷香。

無竹使人俗,無書使人更俗。之前從來沒有細細端詳品味的一堆竹在雨中,在書場入口的一角,做了不俗的點綴,是否是因有竹而在這裡做入口,還是賦予了這樣的意蘊讓你去揣味,我弄不清了。竹的綠與雨的白雜糅在一起,是竹綠被春雨弄醉了而輕輕醉醺,還是滴翠的竹添了幾多雅致來逗弄那春雨,真的難以辨清了,無論怎麼看,怎麼想,其中都是泛着十足的韻味,這韻味來自何處?書場的入口正大開,莫非是書場竄出的書韻與竹韻春韻三合一?

瀟灑碧玉枝,清風追晉賢。有詩為證了,思與賢齊的讀書人,太絡繹,這是這個城市的醉美風景。是雨醉了,還是人醉了,都醉了,才有了這番透徹入骨的書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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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老才,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