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鄰速寫(許衛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鄉鄰速寫》是中國當代作家許衛國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鄉鄰速寫
隔壁一家與鄰居相差很遠，雖說也有過平整的牆頭，但多年風雨失修，牆頭還在，平整不再，豁牙鈍齒，變成橫看成嶺側成峰，或許藝術家能看出其神韻。後面草屋頂也補丁斑駁，舊草和新草交錯，斑豹似的，顯然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沒有脫胎換骨的意思。這家人日子過得倒很平靜，女主人雖說常做夾生飯,飯里還有煙灰,但一天三頓也是煙火依然，而且她似乎認為飯就該如此，估計家家也如此。她家幾乎沒有吃過麵條，沒有擀麵條技術，也沒有工具。這家女主人，她有勝似宰相的胸懷，不吃麵條就不吃，也不眼饞。她的哲學是吃什麼不是吃？吃飽就行。她能容忍幾個月不掃地，不洗臉，不洗頭，不換衣服，容忍他人綾羅綢緞，而自己衣衫襤褸……比起天壤之別的隔壁，倒也使人意識到，任何美好的事物，可以幻想，有機會也可以享受，只是不要幻想美好事物永遠擁為己有，那樣既不現實，也痛苦。有福能享，有罪能受，也是這個莊子很多人的哲學。這家女主人稀里糊塗活了九十多年，稀里糊塗幾天就死了，有人說，有福啊，一點罪也沒受------比較那些久病而不死的人。如果她注意每天刷牙，洗臉，更衣,碗筷消毒,每天早上銀耳蓮子粥,中午乳鴿人參湯,晚上紅棗桂圓煲,說不準早死了.
這個家中主人是老隊長，他常年起早睡晚，催人下地，帶人幹活，是官強於民，子女還沒到了成熟期就都有了體面工作，幾口人無一個吃閒飯的，苦工分，還拿工資，進錢的路，路路通他家，他家是羅馬？比其他人家最早認識味精、洗衣粉。別人家用臭肥皂打在衣服上，黏糊糊的，還要放在盆里「㬤」一夜，這再用搓衣板搓，沒搓衣板就用榔頭把衣服放在石板上狠狠敲打，那油灰是被臭肥皂分解，還是被棒頭打掉都分不清，完了還要在水裡反覆漂洗，累死人啊。人家那洗衣粉兌好水，把衣服放進去簡單揉揉，三下兩下就乾淨了，還有香味呢。人家洗十件，你一件還沒洗出來。他家有氣死貓籃子,竹子編的,魚肉放那裡,貓無奈,鼠技窮，別人家也看不見,聞不着。隊長娘子細皮嫩肉，素素淨淨，針線茶飯，調調道道，一身毛藍褂子，黑直貢呢褲子，小口鞋，直到六十歲，莊上人還說她像阿慶嫂。人家阿慶搜「逢人開口笑」，她倒像地主婆，整天對人繃着臉，好像全村人都是借她芝麻還了她黑豆似的。她有時也會幫助揭不開鍋的人家，端點麵條給鄰居的孩子，但她極不情願看到有別人家日子超過她家，這一點很像美國。
老隊長弟弟老懷成倒也特別，最大職務是生產隊保管員,平時不說話，和別人抬槓,講死理，就滔滔不絕。抬槓-----書面語大意為辯論，這也是他說話的主要方面-------老婆罵他為抬槓，鹹魚頭都能爭出血來。他最大特點是不在別人家吃飯,即便被請去給人家幹活,本是勞苦功高,吃喝是應該的,可是到吃飯時,工具一丟,就回家了,無論你怎麼誠心誠意,死活拖拽,他都不會在你家吃飯,他在家吃飯也不在外面。小高莊夏天,一天三頓飯都在門口樹下完成,再熱,他也不出來吃.人稱古怪,不和人吃一棵蔥-----獨立特行。
他當保管員,餵了幾隻雞,這幾隻雞都是吃生產隊打麥場遺漏的穀物長大,他連一根雞毛也不拿回家,交給生產隊加夜班會餐。他家裡日子過得拮据，歲月使他毛藍褂子穿至發白，黑頭髮也變得雪白，家裡一窮二白，自己落得個一清二白。後來他的兒子在外邊開發，買了一套西服五萬，衣錦還鄉，光宗耀祖。老父問西服多少錢，兒子怕老父他批評窮燒包，就回答五百，老父說，媽的，五百？我看最多值五十。
作者簡介
許衛國，江蘇泗洪人，編輯記者 文藝編導、文旅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