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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半個中國去看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穿過半個中國去看雪》中國當代作家嚴雨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穿過半個中國去看雪

魔頭在微信群里冷不丁自言自語:石家莊下雪了。頓時群情興奮,有人嚷着:去石家莊看雪吧。眾人紛紛響應:同去同去,咚鏘咚鏘,咚咚鏘!情形是一場好戲就要開場,恨不得當即拔腿便走。於是相約,各自聯繫訂票,星期六上午蕭山機場見。

還好沒有說「不見不散」。到了那天,機場裡人山人海,可相約的人才四個,三男一女,湊了個四人幫。看着候機廳熙熙攘攘的人,復又興奮,相逢何必曾相識,想來他們也該是去看雪的吧,要不然大包小包的,還這麼興高采烈,無非不是都去石家莊而已。

這是六年前的事了,也就是大學畢業三十年後。一頭濃密,轉眼就成光明頂,故而叫魔頭。同學裡就他客居石家莊,其餘都散落在南方。想必那天石家莊下了第一場雪,黃昏獨坐,看見街上匆匆歸人,他便驀然想起頭上已然飄雪的同學了吧,然後拍拍光溜溜的腦門,喃喃自語下雪了。

出了機場,天地迷濛,一片混沌,霧裡看雪,夢裡看花。其實啥都看不清。到市區70幾公里,感覺還是騰雲駕霧,小魚說這航班還沒落地似的。途經一小河,女的便驚呼:白洋淀,白洋淀,你們快看。三人心裡一驚:這暈機暈得有些反常了。

進了市區,白霧消散,五彩紛呈,天空飄着雪,地上趟着水,街邊綠化帶鋪了層薄薄的寫意。看見滿大街裹得嚴嚴實實的行人,方覺自身是有些單薄了,這麼一比較,就寒意襲人。不容細辯這北方都市裡的雪天有些啥別樣,接機的小周便趕我們進了店。

「沒空親自到機場迎接也就算了,咋都沒看見片言隻語的標語橫幅麼。」小魚見面就不客氣調侃了。風雪故人來,沒有客套寒暄。相見自然便是戲謔、打趣、揶揄打頭。魔頭笑嘻嘻說:你們真當自己是下到石家莊的初雪啊?我們石家莊人對待雪,那就是尋常遊子歸鄉,只道一聲,嗨,回來了。哪會是我們浙江人,看見一片雪花就激動得要死要活啊。魔頭這麼「我們我們的」,一時只覺得他是一片雪花,飄到哪裡都是我們的。

不由分說了,五個老同學,畢業30年,異地他鄉,室內熱氣騰騰,窗外雪花紛飛,相對牛皮吹吹,哈哈,確實人生一大快事啊!全然忘記來石家莊是幹什麼的了。談起讀書往事,勾連兒時懵懂,說着眼前心思,縱論同學美女,仿佛回到少年,嗚呼,豪情滿懷,柔情似水!其景其情,令人心醉。情到深處水是酒,話說高興人發癲;心醉不知身是客,直把茶室當教室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小魚就叫喚了:這石家莊哪有什麼北國風光看啊,不行不行,得去找個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地方。魔頭有些憂慮了,說塬上封道,壩上太遠。平兄建議:去個鄉野之地總可以吧。眾口一詞:去看趙州橋!

於是驅車直奔趙縣。出了城,才顯白茫茫銀裝素裹,天空低沉,雪是下得很歡。叫司機停車,欲跑進風雪裡,好好領略感受一番這北國的性情。司機說雪地路邊停車很不安全,作罷。魔頭說,石家莊的雪,乾燥輕靈,粉末雲絮,飄飄揚揚,輕盈優雅;不像我們那裡,偶然下點雪,濕重得淅淅瀝瀝。坐在車裡,只覺天地一色,看不出他所言的雪花妖艷。


說話間便到了。下了車一行人直撲向雪地,無需什麼雨具,赤頭露臉,盡情撒歡,哪還顧得了什麼橋。女的搔首弄姿,擺着各種姿勢取景;小魚在雪地里連翻跟斗,一把歲數了身手還如此矯健靈巧。不知誰說,小時候早上門一開,發現白茫茫一片,下雪了,雀躍着專挑還沒被人走過的地方,踩腳印,嘎吱嘎吱,那聲音感覺特別好聽。只是常常起得遲,幾乎都被別的小孩踩光了。便去田地里踩,卻不小心踩進了水坑。聞之,望着眼前厚厚的絨絨的雪地,踩是踩不過來了,索性撲下身去打起滾。

佇立雪地,環顧四野,闐無人影,偌大的公園,顯得越發空寂。轉身發現趙州橋就在近旁。如果沒有橋頭立碑顯示,還真看不出這是一座歷經1400年的古橋,寬闊平直,剛健傲然,乍看還以為現代人仿古修造。待轉至岸下,仰望橋底面,交錯密扎而整齊的石條,方顯出深邃的滄桑。驚嘆原來這石頭也是會老的。

未及發思古之幽情,幾人又為着讀書年月里,到底是哪一年下過一場很大的雪而爭論不休。是大一大二還是大三,各自都又拿出一些細節以證明。他說是半夜裡下的,和誰誰在後山坡等得很辛苦,原想着雪下來了,就去睡,結果紛紛揚揚大雪,惹得他們一夜無眠;他說早晨起來就通知大家掃雪了,很懊惱,好不容易下場雪,還要掃了去;她說,全寢室出動到校園拍雪景,卻借不到照相機,誰誰誰恨得只好素描,白紙對白雪,連落筆都無從-------要是像現在有手機可以隨時隨地多好啊。

好好好,那就來笑一個。五人簇擁,頻頻轉頭東張西望,總覺得還有誰沒站過來,一目了然卻還要數過來數過去,那就站開點,五個人就站成了兩個班的陣勢。

小魚喊着冷冷冷,一溜煙躲到車子裡去了。

不知不覺轉到了一座香寺。廟宇氣勢恢宏,據說方丈主持是北大畢業的,行走的和尚隨便找個,也可能是名校的。問有沒有浙師大的,如果有那得拜訪拜訪,肯定是師妹師弟,說不定是跑到石家莊看雪,流連忘返了。無處相問,問佛不語。廟宇是現代修建的,只是廟內的那座石塔,是很有年代了。下着雪,沒有爬上塔基看,再驚嘆,老的還是石頭。五人便默默順着寺廟內的遊廊,走了一圈。廊里掛着的是生活感悟佛語------

雪是細了,卻是下得更急更緊。行走在漫天大雪裡,回望廟宇,陡生一股蒼茫大地、燕趙悲歌的忼慨。女的又感嘆:嘻嘻,風雪山神廟哩。我們知是她該是暈雪了。斜風細雪不須歸,那就接着跑,往哪?隨便!於是管他欒城藁城,一路行得很有些天老地荒了。

晚來天正雪,更應喝幾杯。夜幕里回到石家莊,魔頭別出心裁,摸到都市深處一工地食堂,聲言石家莊一絕——亂燉加麵包。半屋工友,一桌佳肴,滿嘴酒話,直至夜色深沉。意猶未盡,移師酒店茶室,接着海闊天空,趕緊連線微信群,更是群里群外,分不清雪花紅包,理不清30年前還是後--------幾近通宵。

翌日天未明,四人便夢遊似地遊了回來。出機場,彼此相視哈哈大笑,問:這算看雪去了?!小魚說:沒想到,石家莊的一場大雪卻下到了咱們當年的浙師大。紛紛欽佩自己,幾個五十多歲的人啊,咋還像小年輕一樣來個說走就走哦。平兄舉了舉手裡從那食堂帶回的麵包,說生活太精緻,跑一跑,刨一刨,粗粗糙糙艷陽天。

是啊,人說生活不能沒有激情,我言因了某種情懷,偶爾癲癲,何嘗不是一道風景——看雪也看自己。[1]

作者簡介

嚴雨龍,1985年畢業於浙江師範大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