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遇險(溫燕霞)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東莞遇險》是中國當代作家溫燕霞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東莞遇險
95年夏天,為了完善一部有關打工妹的電視劇,江西[電視台]]出資讓我前往珠江三角洲進行有關的採訪。我先到了廣州,然後約了一位在報社做事的女友,坐巴士去東莞。我們到達東莞時正好是正午,太陽當空照着,街道靜悄悄,估計很多人都在午睡。我和女友拖着行李,前往朋友為我們事先聯繫好的賓館。當我們橫穿過十字路口,來到一條一旁種了高大的樹木、一旁正在施工,行人寥落的街道時,一輛一直尾隨我們的藍色五十鈴汽車停了下來。
「喂,女仔!喂,女仔,停一停!」
後面喊聲迭起,我們以為是在喊別人,便依舊朝前走。又過了一會兒,喊話的男人已經跟得很近了,而且點明「前面的二位」,我們只得無限驚訝地打住了腳步:
「是找我們?」
「對,就找你。把你的身份證拿出來!」
喊話的是個小伙子,戴着墨鏡,指着我說話的態度很蠻橫。我愣住了。
「憑什麼要我的身份證?你是幹什麼的?」
我當然不睬他。小伙子似乎隔着鏡片瞪了我一眼,然後扭身走到車旁,在那深茶色的玻璃窗上敲了幾下,車窗搖下後,又一個戴墨鏡的男子探了頭出來。剛才問我話的男子和他比劃了一通,車門隨即打開,「唿啦」一聲,從裡面跳下三個牛高馬大的男人來,他們雄赳赳地圍過來,四副墨鏡在南國中午的陽光中黑出一片兇險。
「我們是公安局的,要檢查你的身份證,快點拿出來。」
仍是先前發話的那個小伙子在開腔。我氣不打一處來,便尖刻地挖苦他們:
「嘿,東莞還真是特區,跟別的地方就是不一樣啊。我去北京上海,人家公安局的從來沒有在路上查過我的身份證,你們有什麼資格?」
我的話無疑激怒了他們。他們圍得更攏了。女友有些害怕,示意我把身份證給他們,我搖搖頭,堅決不肯。這時,一個年歲大些的男人開口了。
「我們是東莞公安分局的。因為你很像一個通緝犯,所以要看你的身份證。」
他的話說得在情在理,有那麼一霎間,我幾乎相信了。就在我掏出身份證時,邊上倏地伸了兩雙手出來接,那情形也未免太急了些。我馬上又把身份證塞回了包里。這時,說我像通緝犯的那個男人有些不耐煩了。
「你還不拿出來?不拿出來就跟我們上車走一趟!」
他說得氣勢洶洶的,好似馬上要把我拉上車一般。女友這時嚇得臉都白了,縮在一旁不敢作聲。也難怪她一個小女孩,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就是我這個比她大近十歲的人,也沒經歷過。不過,我還是很快鎮定下來了。因為路上的車輛和行人已經多了起來,諒他們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拖我上車。於是,我做出一副大無畏的樣子,揚着下巴跟他們說:
「我是到東莞來採訪的記者,既然你們說我象通緝犯,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你們在執行公務,不過我還是想看看你們的工作證。」
這話一出口,他們四個全愣了。只見他們飛快地說了幾句土話,爾後最矮的那個回到車那兒去取證件。我一看那紅色的封皮,就知道不對。好歹我還跟公安這條線有些熟悉,知道他們的工作證很精緻,薄薄的一張橄欖綠,還壓了膜,有些像身份證。可他們遞給我們證件呢,連傻瓜都看得出不對勁。沒有鋼印,雖說有照片和「東莞市公安局」的公章,卻是紅色的油印,而且證件光有號碼沒有名字,唬得了我嗎?
我不動聲色地找出一支筆來記他們的工作證號碼,誰知筆又不爭氣,斷水了。我忙叫女友幫我找筆,可她已經嚇得打抖了,根本反應不過來。而那四個男人,早在聽說我是記者並向他們要證件時,他們的氣焰就已經弱了許多,如今看我在記號碼,便不由分說地把證件給奪了回去。
「你……」
他們四個人一起用手指點着我的腦袋,惡狠狠地咕嚕了一陣,估計是在用惡毒的話罵我。女友扯扯我的衣角,要我快走,我想想不甘,又停下了腳步,開始在亂七八糟的包里摸筆。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支筆時,他們的汽車已經開動。我飛快地記下了車號,然後拉着女友飛也似的往賓館方向走。那車先前還在路旁跟了一陣,等我們拐向大道了,藍色的五十鈴才幽靈般駛向遠處。
「天哪,真可怕!」
女友這才鬆了口氣。她把手塞給我,冰涼。我的手也一樣,而且還在發抖。
「怕不怕?」
女友問我,我說當然怕。
「可是你看起來很鎮定,不錯,很勇敢。」
女友讚揚起我來。這時我看見有個公用電話亭,忙走了過去。我打了110然後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接電話的警員得知我沒有拿身份證給他們時,當即表揚了我。
「做得很對,現在是有一夥歹徒冒充警方,專門騙那些外地來打工的女孩子。如果你把身份證給了他們,他們就會扣下要你拿錢去贖,要麼跟他們上車。上了車就麻煩啦,不是搶掉錢財就是被強暴,好危險哪!」
聽完警員這席話,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心想虧得自己還算機警,不然就遭殃了!
我把抄下的車號報給了110的警員,掏出5角錢給電話的主人。
「報警電話是免費的,嘖呀,你們兩個妹仔人,可真是要小心,這裡好亂。」
邊上有兩個等着回擴機的人提醒我們。我和女友唯唯。東莞明麗的天空剎那間變得烏雲密布、兇險異常。我們沒敢在街上多逗留,像受傷的蝸牛似的躲進賓館的房間,輕易不敢出來。
晚上,一位從南昌過去的文友來看我們。恰巧他就在東莞市公安局工作。我們把中午的事情跟他一說,他也和110接電話的警員一樣,表揚了我的臨危不懼。說話間,他掏出他的證件給我看,果然是我印象中的橄欖綠!
這個夜晚我沒有睡好。後怕使我這位怕熱出名的人渾身發冷,而且全身一直在微微震顫。這一點,女友感覺到了。
「天哪,你也不是真勇敢嘛。」
我苦笑起來,也不知自己是否真勇敢。慶幸的是,我總算識破了一回他人的偽裝和詭計,也算長了一智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