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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平沙漠漠夜帶刀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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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的作品

語言特徵:機智、詼諧、樸素的散文話語。自然、清新、樸素 ,具有天然去雕飾之美。不但生動而且富有個性。

在內容上,她的創作題材廣泛多樣、結構自由靈活、抒寫真實感受之外,它還是一種生命紀實。三毛的散文有一種探索的意味在裡面,探索生命以內的東西 。

三毛的作品很特別的一個特點就是它是遊記而非遊記體,是敘事而非小說體,是抒情而非詩歌體,是隨感而非日記體,這就是後來傳說的 三毛體了。

結構特徵也很特別的,是遊記而非遊記體,是敘事而非小說體,是抒情而非詩歌體,是隨感而非日記體。[1]

原文

  我們的三毛,走啊走的,走到撒哈拉去了,她的朋友們總要說她:「嗨!三毛,好好的德文教授不干,何必呢!」她留學過西班牙,在馬德里大學畢業,美國伊利諾州的公務員也檢定及格。

  可是,她一直說:我喜歡流浪。

  我初抵沙漠時,十分希望做世界第一個橫渡撒哈拉沙漠的女子探險家。這些事情,在歐洲時每夜想得睡不着,因為,沙漠不是文明地帶,過去旅行各國的經歷,在此地都不太用得上。想了快半年,還是決定來了再看情形。當然我不能完全沒有計劃的來,總不能在飛機上,背個大水壺往沙漠裡跳傘。我先到了西班牙屬地,撒哈拉沙漠的首都——阿蘊。說它是首都,我實在難以承認,因為明明是大沙漠中的一個小鎮,三五條街,幾家銀行,幾間鋪子,倒是很有西部電影裡小鎮的荒涼景色和氣氛,一般首都的繁華,在此地是看不到的。

  我租的房子在鎮外,雖說是個破房子,租金卻比歐洲一般水準高很多。沒有家具,我用當地人鋪的草蓆,鋪在地上,再買了一個床墊,放在另一間當作床,算暫時安定下來了。水是有的,屋頂平台放個汽油桶,每天六時左右,市政府會接鹹水來,那是沙漠深井內,打出來的水,不知為什麼很咸。洗臉、洗澡都得用它。平日喝的水,要一瓶一瓶去買,大約二十台幣左右一瓶。

  初來時,日子是十分寂寥的,我不會說阿拉伯文,鄰居偏偏全是撒哈拉的當地人——非洲人,他們婦女很少會說西班牙文,倒是小孩子們能說半通不通的西文。我家的門口,開門出去是一條街,街的那一邊,便是那無邊無際的沙漠,平滑、柔軟、安詳而神秘的一直延到天邊,顏色是淡黃土色的,我想月球上的景色,跟此地大約是差不多的。我很愛看日落時被染紅了的沙漠,每日太陽下山時,總在天台坐着直到天黑,心裡卻是不知怎的覺得寂寞極了。

  一隻手揮到紅海

  初來時,想休息一陣便去大漠中旅行,但是苦於不認識太多的人,只有每日往鎮上的警察局跑跑。(事實上,不跑也不行,警察局扣留了我的護照,老想趕我出境。)我先找到了副局長,他是西班牙人。

  「先生,我想去沙漠,但不知怎麼去?你能幫助我嗎?」「沙漠?你不就在沙漠裡面?抬頭看看窗外是什麼?」他自己卻頭也不抬。

  「不是的,我想這樣走一趟。」我用手在他牆上掛的地圖上一揮,嘩一下揮到紅海。

  他上下的打量了我快兩分鐘,對我說:「小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是不可能的。下班飛機請回馬德里,我們不想有麻煩。」

  我急了:「我不會給你們麻煩,我有三個月足夠的生活費,我給你看,錢在這裡。」我用手在口袋裡抓了一把髒髒的票子給他看。

  「好,不管你,我給你三個月的居留,三個月到了非走不可。你現在住在那裡?我好登記。」

  「我住在鎮外,沒有門牌的房子裡面,怎麼講才好,我畫張圖給您。」

  我就這樣在撒哈拉大沙漠中住下來了。

  我不是要一再訴說我的寂寞,但是初來的一陣,幾乎熬不過這門功課,想打道回歐洲去了,漫長的風沙,氣候在白天時,熱得水都燙手,到了夜裡,卻冷得要穿棉襖。很多次,我問自己,為什麼非要留下來不可?為什麼要一個人單身來到這個被世界早遺忘了的角落?而問題是沒有答案的,我仍然一天一天的住下來了。

  軍團司令澆冷水

  我第二個認識的人,是此地「沙漠軍團」退休的司令,他是西班牙人,一生卻在沙漠中度過。現在年紀大了,卻不想回國。我向他請教沙漠的情形。

  「小姐,這是不可能的事,你要量量自己的條件。」我默然不語,但神色一定有些黯然。

  「來看看這張軍事地圖,」他叫我去牆邊看圖,「這是非洲,這是撒哈拉沙漠,有虛線的地方是路,其他的你自己去看。」

  我知道,我看過幾千遍不同的地圖了。這個退休司令的圖上,除了西屬撒哈拉有幾條虛線之外,其他便是國與國的邊界,以後一片空白。

  我問他:「您所說的路,是什麼意思?」

  「我指的路,也就是前人走過的印子,天氣好的時候,看得出來,風沙一大,就吹不見了。」

  我謝了他出來,心情很沉重,我知道自己的行為,確是有些自不量力,但是,我不能就此放棄。我是個十分頑固的人。

  不能氣餒,我去找當地的居民。沙哈拉威人世居這塊大沙漠,總有他們的想法。

  他們在鎮外有一個廣場,場內駱駝和吉普車、貨物、山羊擠了一地。我等了一個回教徒的老人祈禱完畢,就上去問他橫渡撒哈拉的辦法。這老人會說西班牙文,他一開口,許多年輕人都圍上來了。

  「要走到紅海嗎?我一輩子也沒去過,紅海現在可以坐飛機到歐洲,再換機就安安穩穩到了,要橫過沙漠,何必呢?」「是的,但是我想由沙漠過去,請你指教。」我怕他聽不清楚,把嗓子拉得很高。

  「一定要去?可以啊!你聽好。租兩輛吉普車,一輛壞了還有另一輛,要一個嚮導,弄好充分的準備,不妨試試看!」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我說可以試試。我緊着問:「租車多少錢一天?嚮導多少錢?」

  「一輛車三千西幣一天,嚮導另要三千,食物、汽油另算。」好,我心算了一下,一個月十八萬西幣是基本費。(合台幣十二萬。)

  不對,算錯了,那兩輛車的租金才對,那麼一共是二十七萬西幣。(合台幣十八萬。)還要加上裝備、汽油、食物、水,非要四十萬一個月不行。

  我摸摸口袋裡的那幾張大票子,十分氣餒,只好說:「太貴了,我沒有能力去,謝謝您。」

  我預備離開了。老人卻說:「也有辦法花很少的錢。」我一聽,又坐下地來。「這話怎麼說?」

  「跟遊牧民族走,他們都是很和平的人,如哪兒有一點雨水,他們就去哪兒,這個省錢,我可替你介紹。」「我不怕苦,我買自己的帳篷和駱駝,請你幫忙。我馬上可以走。」

  那老人笑笑:「走是說不定的,有時,他們在一個地方住一兩星期,有時住上半年三個月,要看山羊哪兒有些枯樹吃。」「他們走完一次沙漠,大約要多久時間?」

  「說不上,他們很慢的,大約十年左右吧!」

  聽到的人都笑了,但只有我笑不出來。那天,我走了長長的路,回到我住的地方,千山萬水來到沙漠,卻滯留在這個小鎮。好在還有三個月時間,且住下來再做打算吧!爸爸才知道我幾歲

  我住下來的第二天,房東叫他的家人來認識我。一大群男女小孩在我門外擠來擠去,我對他們笑笑,抱起最小的一個來,向他們說:「都進來,有東西吃。」

  他們不好意思的看看身後的一個胖女子。這個女子長得十分的美麗,大眼睛,長睫毛,很白的牙齒,淡棕色的皮膚,身穿一件深翠藍色的纏身布,頭髮也用布蓋起來了。她過來將頭在我臉上靠了一靠,拉着我的手說:「沙那馬力姑!」我也說:「沙那馬力姑!」(日安的意思)我十分的喜歡她。這群小孩子們,小女孩都穿着彩色濃艷的非洲大花長裙,頭髮梳成許多小辮子,狀如蛇發美人,十分好看。男孩子們有的穿衣服,有的光身子,他們都不穿鞋子,身上有很濃的味道。臉孔都是很好看的,就是過分髒了一點。

  事後我見到房東,他是警察,說得一口好西班牙文,我對他說:「您的太太十分美麗。」

  他回答說:「奇怪,我太太沒去看你啊!」

  「那麼,那個胖胖的美麗女子是誰?」

  「啊!那是我的大女兒姑卡,她才十歲。」

  我大吃一驚,呆呆的望着他。姑卡長得很成熟,看上去大約三十歲了,我真不相信。

  「小姐,你大約十多歲吧?可以跟我女兒做個朋友。」我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不知怎麼告訴房東自己的年齡。後來我跟姑卡熟了,我問她:「姑卡,你真的只有十歲?」她說:「什麼歲?」

  「你,你幾歲?」

  她說:「我不知道啦!我只會數到十個手指,我們女人不管自己幾歲,我爸爸才知道我幾歲。」

  後來我發覺,不但姑卡不知自己幾歲,她的媽媽,我的鄰居婦女都不會數目,也不關心自己的年齡,她們只關心自己胖不胖,胖就是美人,管她老不老。

  十歲就得嫁了

  住下來快一個月了,我認識了許多人,西班牙和沙哈拉威朋友都有。其中一個沙哈拉威青年,是高中畢業的,算是十分難得了。

  有一天,他很興奮的對我說:「我明年春天結婚。」「恭喜你,未婚妻在哪裡?」

  「在沙漠內,住在哈伊麻(帳篷之意)。」

  我看着這個十分英俊的青年人,指望他做些不同於族人的事。

  「告訴我,你未婚妻幾歲?」

  「今年十一歲。」

  我一聽大叫:「你也算是受過高中教育的?天啊!」他很氣,看看我說:「這有什麼不對?我第一個太太嫁我時才九歲,現在十四歲,兩個孩子了。」

  「什麼?你有太太?怎麼一向不說起?」

  「這個有什麼好講的,女人這個東西——」

  我重重的瞪了他一眼。「你預備娶滿四個太太?」(回教徒可以同時有四妻。)

  「不行啦,沒錢啦,現在兩個就好了。」

  不久,姑卡哭着去結婚了,哭是風俗,但是如果將我換了她,我可會痛哭一輩子。

  吉普車往湖心猛衝

  有一天黃昏,門口有汽車嗽叭聲音,我跑出去一看,我的新朋友夫婦在他們的吉普車上向我招手。「快來,帶你去兜風。」

  這對夫婦是西班牙人,先生在此地空軍服務,有輛現代的「沙漠之舟」,我一面爬上吉普車后座,一面問他們:「去哪裡?」

  「去沙漠。」

  「去多久?」

  「兩三小時就回來。」

  其實,鎮上鎮外,全是沙,偏偏要跑得再遠去。在車上,我們沿着一條車印子,開到無邊的大漠裡去。快要黃昏了,卻仍然很熱。我有點困,眼睛花了一下,再張開眼來時,嘩,不得了,前面兩百公尺處居然有個大湖,一平如鏡,湖旁有幾棵樹。

  我擦擦眼睛,覺得車子在往湖的方向全力飛去,我從后座用力打了一下開車朋友的頭:「老朋友,湖啊!送死去啊!」

  我大叫,他不應我,加足了油門沖啊!我看看他太太,她正在莫名其妙的笑。車子不停,湖卻越來越近,我伏在膝蓋上任着他們開。

  我聽說不遠的沙漠內,的確有個大湖,不想,卻在這裡。我稍一抬頭,湖還在,我只有再伏下身去抱住頭。車又駛了快一百公尺,停下來了。

  「喂,張開眼睛來!」他們叫,我抬頭一看,無邊的荒野,落日染紅了如血似的大地,風吹來帶着漫漫的沙,可怕猙獰極了的景色出現在眼前。

  湖呢?沒有湖了,水也不見了,樹當然也沒有了。我緊抓車前的靠墊作聲不得,好似《奇幻人間》的鬼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跳下車,用腳踏踏地,再用手去摸摸,都是實在的,但是那個湖心怎麼消失了?我趕緊回頭看看車,車並沒有消失。還在那兒,車上兩個笑彎了腰的朋友。

  「我懂了,這就是海市蜃樓,對不對?」

  上車後,我仍然毛須豎立,「怪怕人的,怎會那麼近呢?電影上拍的海市蜃樓都距離很遠。」

  「多着呢,你慢慢來認識這片沙漠吧!有趣的事多着呢。」

  以後我見到什麼東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總得上去摸一摸,不能告訴別人是海市蜃樓嚇的,只好說:「近視眼,要摸了才清楚。」

  捉外星人去!

  那天開着門洗衣服,房東的山羊跑進來,吃掉了我唯一用淡水種出來的一棵花。花是沒有,但是,兩片綠色的葉子卻長得很有生意,山羊一口就給吃掉了。我追出去打,又摔了一跤。當時氣極了,跑去隔壁罵房東的兒子。「你們的山羊,把我種的葉子吃掉了。」

  房東的兒子是老大,十五歲了,大模大樣的問我:「吃了幾片?」

  「總共只長了兩片,全吃了。」

  「兩片葉子還用得着生氣,不值得嘛!」

  「什麼?你忘了這是撒哈拉,寸草不生,我的花……」「不必講你的花了,你今天晚上做什麼?」

  「不做什麼。」想想真沒事。

  「我跟幾個朋友去捉外星人,你去不去?」

  「飛碟?你說飛碟降落?」我的好奇心又來了。「就是那個東西。」

  「回教徒不可騙人,小孩子。」

  他用手發誓,真的有。「今晚沒有月光,可能會來。」「我去!我去!」我趕緊說,又怕又興奮。「要捉的哦?」「好嘛!一出來我們就去捉。不過你得穿男裝,穿此地人的男裝。我可不要帶女人去。」

  「隨便你,借我一件纏頭巾,還要件厚外套。」飛碟真的出現了

  於是,當天晚上我跟巴新他們一群小傢伙,走了快兩小時,到了完全沒有一點燈火的沙地里伏着。四周是漆黑一片,星星冷得像鑽石一樣發出寒光,風吹在臉上,像被打了耳光似的痛。我將纏頭巾拉上來,包住鼻子,只有眼睛在外面。等得都快凍僵了,巴新忽然打了我一下。

  「噓,別動,你聽。」

  嗚,嗚,嗚,如馬達一樣一抽一抽的聲音,四面八方傳來。「看不見!」我大叫。

  「虛,別叫。」巴新用手一指,不遠處,高高的天空上,有一個桔紅色發光的飛行物緩緩飛過來。這時,我雖然專心的看着那個飛行體,人卻緊張得指甲都掐到沙地里去了。那個怪東西,飛了一圈走了,我喘了口大氣,它又慢慢的低飛過來了。

  這時,我只想它快快的走,別說捉外星人了,別給它捉走已是大幸。那個東西沒有下降,我軟了半天不會動,那麼冷,卻流了一身汗。

  回來時,天已大亮,我站在自家門口,將頭巾、外套脫下來還給巴新。正好做警察的房東回來。

  「咦,你們去哪裡?」

  巴新一看見父親,如小狗一般夾了尾巴逃進去。「回來啦!去看飛碟。」我回答房東。

  「這個小孩子騙你,你也去。」

  我想了一下,告訴房東:「倒是真的,那個桔紅色慢慢飛的東西,不是飛機,很慢,很低。」

  房東沉思了一下,對我說:「很多人看見,夜間常常來,許多年啦!解釋不出是什麼。」

  說得我又是一驚:「難道你也相信我剛剛看見的東西?」「小姐,我相信真主,但是那個東西在沙漠的天空,確是存在的。」

  我雖然凍了一夜,但是卻久久無法入睡。

  帶着尖刀上暗路

  話說有一夜,在朋友處吃完烤駱駝肉出來,已是深夜一點,他們說:「住下來吧!明早回去。」

  我想想,一點鐘並不晚,所以,還是決心走回去。男主人露出為難的表情說:「我們不能送你。」我用手拍拍長筒靴,對他們說:「不必送了,我有這個。」

  「是什麼東西?」他們夫婦同時問道。

  我戲劇性的手一揚,唰一把明晃晃尖刀在手。那個太太叫了起來,我們笑了好久。告別他們我就開步走了。

  到家要走四十分鐘,路程並不算很遠,可恨的是,路上卻要經過兩個大墓場。此地沙哈拉威人不用棺木,他們將死去的人用白布包起來,放在沙里,上面再壓上石塊,不使死人半夜裡再坐起來而已。那夜,有月光,我大聲唱着此地「沙漠軍團」的軍歌,往前走。後來一想,還是不要唱歌比較好,一唱目標更顯著。沙漠裡沒有燈,除了風的嗚咽聲,我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第一座墳場在月光下很清楚的出現了。我小心的走過一堆一堆的墳,不使自己去踏到永遠安息了的人。第二個墳場可有困難了,它坐落在一個小坡下。我回家,一定要下這個坡,死人埋得密密的,幾乎無路可走。不遠處,幾隻狗在墳場上嗅來嗅去,我蹲下去拿石子去打它們,狗號叫起來逃掉了。

  墳里居然爬出人來

  我在坡上站了一會,前後看了一看,這時的心情,沒人來,我怕,荒野里來了個人,我更怕。萬一來的不是人呢?嘩,頭髮一根根直立起來,不敢再胡思亂想了。快走完墳場了,咦,前面地上,有個影子動起來。先是伏在地下的,掙扎着兩手向天,又跌下去了,沒一下又掙紮起來,又跌下去了。

  我寒着臉,咬住下唇,鎮靜地站着不動。咦?那個影子也不動了。再細看,一團亂七八糟的布纏着身體,明明是墳里爬出來的東西!我半蹲下去,右手摸到靴子裡的刀柄。一陣陣強大的怪風,吹了過來,我夢遊似的又被吹近了那個東西幾步。那東西,在月光下又掙扎着起來了一次。我回頭打量了一下情勢,後退是個小土坡,爬不快,不如衝過去,於是慢慢走了幾步。快到那東西了,我大叫了一聲,加快步子,飛身而過。那知,我叫時那個東西也短促地叫起來——啊,啊地,聲音比我的要悽慘多了。

  我沖了十來步,一呆,停住了,是人的聲音嘛!再一回頭看,一個男人穿着本地人的衣服,一臉慌張失措的站在那兒。

  「誰?不要臉,躲在這嚇女人,有種嗎?」我不怕啦,用西班牙文罵這個人。

  「我,我……」

  「是賊嗎?半夜裡來偷墳場,是不是?」也不知是那裡來的勇氣,我大步走上前去,一看,咦!小傢伙嘛,不到二十歲,滿臉都是沙土。

  「我在母親墳上禱告,我沒有要嚇你。」

  「還說沒有。」我推了他一把。他快哭出來了。

  「小姐,是你嚇了我,真冤枉,是你嚇了我,我……」「嚇你?天曉得?」我真是啼笑皆非。

  「我正在專心禱告,聽到風裡有歌聲傳來,我再細聽,又沒有了,後來又看見狗號叫着逃走,我正伏下頭去再禱告時,你從山坡上出現了,頭髮長長的飛散着,我正嚇得半死,你就朝我衝過來了,口裡還大叫着……」

  我大笑起來,笑得跌跌撞撞,踏到死人胸口上。我笑夠了,對這個小傢伙說:「膽子那么小,又要半夜裡出來禱告,快回去吧!」

  他對我彎了一下腰,走了。

  我發現,一隻腳正踏在他母親的左手。望望四周,月光沒有了,那邊墳場盡頭處,似有東西爬出來。我低叫一聲快逃啊,一口氣跑回家,撞開門來,將背靠在門上喘氣,看看錶,四十分鐘的路程,才十五分鐘就跑回來了。就如朋友所說:「沙漠有趣的事情很多,你慢慢的去發現吧!」今夜,真是夠了。

賞析

  三毛的《平沙漠漠夜帶刀》一文開頭的直述似乎是在給她這一生的命運做了註腳。她對朋友們說:「我喜歡流浪。」毋庸違言的一句話,看她的文章都是以一種流浪的心情平鋪直敘寫着過往的經歷,以至於我們也只有抱着一種看風景的心情領略她磊落不羈的個性。蒲松齡曾在《聊齋志異·狐夢》說過一句話:「畢為人坦直,胸無宿物,微泄之。」似乎蠻契合她。

  就像她自述一樣,她喜歡流浪,我則不以為然。若我評判她是逃避現實,不負一點社會責任,可能會招致更多人對我評判了。《平沙漠漠夜帶刀》一文中,她初抵撒哈拉沙漠,生活條件艱苦,她寫出來我們倒沒品味出多大的哀哉,反而有種樂在其中的味道,這不算什麼。看她住宿的地方那一席風景描寫卻也讓人心神前往。

  「開門出去是一條街,街的那一邊,便是那無邊無際的沙漠,平滑、柔軟、安詳而神秘的一直延到天邊,顏色是淡黃土色的,我想月球上的景色,跟此地大約是差不多的。」三毛《平沙漠漠夜帶刀》

  這段描寫倒讓我們心曠神怡。我們能窺見她的內心世界,並不單純說喜歡流浪那一回事。她總在天台坐着天黑,心裡不知怎的覺得寂寞極了。這句話意味深遠,可以說,她不就是在逃避着什麼,尋找什麼嗎。我在想,即使如她願,穿過撒哈拉沙漠走至紅海,過後,她還是一如寂寥地難以排解,這是她刻入骨子裡的宿命。

  就如她自己說的一樣,為什麼要一個人單身來到這個被世界早遺忘了的角落?沒有答案,她連自己都不知道,是隨性而發地,看似漫無目的流浪和找尋,實質上卻在尋找一個永遠沒有盡頭的她心中之奇觀勝景。不知道為何歷史上總有一些文人墨客和藝術家會走入一條思想的魔道以致瘋狂。例如割下自己耳朵的梵高,走上自殺道路的顧城與海子。有人說干一行,愛一行,鑽一行,若鑽營太深進入牛角尖,必定是自掘墳墓。

  堅持不懈並不一定能修成正果。是非不能分辨的盲從會導致離正道愈來愈遠,俗話說一步錯步步錯就是這個道理。在當地人看來,橫跨沙漠這僅僅是天真的想法罷了,而她堅定地認為在作出一個正確的決定。我突然好想窺探下荷西在她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補位了。 我們也總不能拿任何事情予道德綁架,文中當地人的風俗習慣也不好評判什麼。至於夜晚中出現的沙漠飛碟,在創造思路上可謂奇思妙想,徒給讀者帶來新奇的閱讀體驗罷了。[2]

三毛的生平

三毛,1943-1991,原名陳平,祖籍浙江舟山,出生於四川重慶,後旅居台灣。著有散文、小說集《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駱駝》、《雨季不再來》、《溫柔的夜》、《夢裡花落知多少》、《背影》、《我的寶貝》等十餘種。三毛散文取材廣泛,不少散文充滿異國情調,文筆樸素浪漫而又獨具神韻,表達了作者熱愛人類、熱愛生命和大自然的情懷。

三毛生性浪漫,三歲時讀張樂平《三毛流浪記》,印象極深,後遂以「三毛」為筆名。為了追尋心中的那棵「橄欖樹」,她踏遍萬水千山。然而,無論是異國都市的生活情調,還是天涯海角奇風異俗,都不能消解她深埋於心中的中國情結。儘管她嫁給了一個深眼高鼻的洋人,但她仍是一個完整的東方女性。

三毛從來不刻意追求某一種技巧和風格,一切都顯得平實與自然。然而在她信筆揮灑之中,卻又蘊涵無限,這也許是一種更高的技巧風格吧。    有讀者認為「流浪」才是她的真正的名字,無論是她遺留下來的眾多作品、她的遊歷和她心靈情感的轉折,都是充滿一點點浪跡天涯的意味。[3]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