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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夢裡夢外》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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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的作品

語言特徵:機智、詼諧、樸素的散文話語。自然、清新、樸素 ,具有天然去雕飾之美。不但生動而且富有個性。

在內容上,她的創作題材廣泛多樣、結構自由靈活、抒寫真實感受之外,它還是一種生命紀實。三毛的散文有一種探索的意味在裡面,探索生命以內的東西 。

三毛的作品很特別的一個特點就是它是遊記而非遊記體,是敘事而非小說體,是抒情而非詩歌體,是隨感而非日記體,這就是後來傳說的 三毛體了。

結構特徵也很特別的,是遊記而非遊記體,是敘事而非小說體,是抒情而非詩歌體,是隨感而非日記體。[1]

原文

  ——《迷航之一》

  我不很明白,為什麼特別是在現在,在窗簾已經垂下,而門已緊緊閂好的深夜,會想再去記述一個已經逝去的夢。

  也問過自己,此刻海潮迴響,樹枝拍窗,大風悽厲刮過天空,遠處野狗嗥月,屋內鐘聲滴答。這些,又一些夜的聲音應該是睡眠中的事情,而我,為什麼卻這樣的清醒着在聆聽,在等待着一些白日不會來的什麼。

  便是在這微寒的夜,我又披着那件老披肩,怔怔的坐在搖椅上,對着一盞孤燈出神。

  便是又想起那個夢來了,而我醒着,醒在漆黑的夜裡。這不是唯一糾纏了我好多年的夢,可是我想寫下來的,在今夜卻只有這一個呢。

  我仿佛又突然置身在那座空曠的大廈里,我一在那兒,驚惶的感覺便無可名狀的淹了上來,沒有什麼東西害我,可是那無邊無際的懼怕,卻是滲透到皮膚里,幾乎徹骨。我並不是一個人,四周圍着我的是一群影子似的親人,知道他們愛我,我卻仍是說不出的不安,我感覺到他們,可是看不清誰是誰,其中沒有荷西,因為沒有他在的感覺。

  好似不能與四周的人交談,我們沒有語言,我們只是彼此緊靠着,等着那最後的一刻。

  我知道,是要送我走,我們在無名的恐懼里等着別離。我抬頭看,看見半空中懸空掛着一個擴音器,我看見它,便有另一個思想像密碼似的傳達過來——你要上路了。

  我懂了,可是沒有聽見聲音,一切都是完全安靜的,這份死寂更使我驚醒。

  沒有人推我,我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迫着向前走。——前面是空的。

  我怕極了,不能叫喊,步子停不下來,可是每一步踩都是空的!

  我拚命向四周張望着,尋找繞着我的親人。發覺他們卻是如影子似的向後退,飄着在遠離,慢慢的飄着。

  那時我更張惶失措了,我一直在問着那巨大無比的「空」——我的箱子呢,我的機票呢,我的錢呢?要去什麼地方,要去什麼地方嘛!

  親人已經遠了,他們的臉是平平的一片,沒有五官,一片片白鎊鎊的臉。

  有聲音悄悄的對我說,不是聲音,又是一陣密碼似的思想傳過來——走的只有你。

  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步伐,覺着冷,空氣稀薄起來了,鎊鎊的濃霧也來了,我喊不出來,可是我是在無聲的喊——不要!不要!

  然後霧消失不見了,我突然面對着一個銀灰色的通道,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弧形的洞,總是弧形的。

  我被吸了進去。

  接着,我發覺自己孤伶伶的在一個火車站的門口,一眨眼,我已進去了,站在月台上,那兒掛着明顯的阿拉伯字——六號。

  那是一個歐洲式的老車站,完全陌生的。

  四周有鐵軌,隔着我的月台,又有月台,火車在進站,有人上車下車。

  在我的身邊,是三個穿着草綠色制服的兵,肩上綴着長長的小紅牌子。其中有一個在抽煙,我一看他們,他們便停止了交談,專注的望着我,彼此靜靜的對峙着。

  又是覺着冷,沒有行李,不知要去哪裡,也不知置身何處。

  視線里是個熱鬧的車站,可是總也聽不見聲音。又是那股抑鬱的力量壓了上來,要我上車去,我非常怕,順從的踏上了停着的列車,一點也不敢掙扎。

  ——時候到了,要送人走。

  我又驚駭的從高處看見自己,掛在火車踏板的把手上,穿着一件白衣服,藍長褲,頭髮亂飛着,好似在找什麼人。我甚而與另一個自己對望着,看進了自己的眼睛裡去。

  接着我又跌回到軀體裡,那時,火車也慢慢的開動了。

  我看見一個紅衣女子向我跑過來,她一直向我揮手,我看到了她,便突然叫了起來——救命!救命!

  已是喊得聲嘶力竭了,她卻像是聽不見似的,只是笑吟吟的站住了,一任火車將我載走。

  「天啊!」我急得要哭了出來,仍是期望這個沒有見過的女子能救我。

  這時,她卻清清楚楚的對我講了一句中文。

  她聽不見我,我卻清晰的聽見了她,講的是中文。整個情景中,只聽見過她清脆的聲音,明明是中文的,而我的日常生活中是不用中文的啊!

  風吹得緊了,我飄浮起來,我緊緊的抱住車廂外的扶手,從玻璃窗里望去,那三個兵指着我在笑。

  他們臉上笑得那麼厲害,可是又聽不見聲音。

  接着我被快速的帶進了一個幽暗的隧道,我還掛在車廂外飄着,我便醒了過來。

  是的,我記得第一次這個噩夢來的時候,我尚在丹娜麗芙島,醒來我躺在黑暗中,在徹骨的空虛及恐懼里汗出如雨。

  以後這個夢便常常回來,它常來叫我去看那個弧形的銀灰色的洞,常來逼我上火車,走的時候,總是同樣的紅衣女子在含笑揮手。

  夢,不停的來糾纏着我,好似怕我忘了它一般的不放心。

  去年,我在拉芭瑪島,這個夢來得更緊急,交雜着其它更兇惡的信息。

  夜復一夜,我跌落在同樣的夢裡不得脫身。在同時,又有其它的碎片的夢擠了進來。

  有一次,夢告訴我:要送我兩副棺材。

  我知道,要有大禍臨頭了。

  然後,一個陽光普照的秋日,荷西突然一去不返。我們死了,不是在夢中。

  我的朋友,在夜這麼黑,風如此緊的深夜,我為什麼對你說起上面的事情來呢?

  我但願你永遠也不知道,一顆心被劇烈的悲苦所蹂躪時是什麼樣的情形,也但願天下人永遠不要懂得,血雨似的淚水又是什麼樣的滋味。

  我為什麼又提起這些事情了呢,還是讓我換一個題材,告訴你我的旅行吧。

  是的,我結果是回到了我的故鄉去,夢走了,我回台灣。春天,我去了東南亞,香港,又繞回到台灣。

  然後,有一天,時間到了,我在桃園機場,再度離開家人,開始另一段長長的旅程。

  快要登機的時候,父親不放心的又叮嚀了我一句:確定自己帶的現款沒有超過規定嗎?你的錢太雜了,又是馬克,又是西幣,又是美金和港紙。

  我坐在親人圍繞的椅子上開始再數一遍我的錢,然後將它們捲成一卷,胡亂塞在裙子口袋裡去。

  就在那個時候,似曾相識的感覺突然如同潮水似的滲了上來,悄悄的帶我回到了那個夢魘里去。有什麼東西,細細涼涼的爬上了我的皮膚。

  我開始怕了起來,不敢多看父母一眼,我很快地進了出境室,甚而沒有回頭。我怕看見親人面貌模糊,因為我已被夢捉了過去,是真真實實的踏進夢裡去了。夢裡他們的臉沒有五官。

  我進去了,在裡面的候機室里喝着檸檬茶,我又清醒了,什麼也不再感覺。

  然後長長的通道來了,然後別人都放了手。只有我一個人在大步的走着,只有我一個人,因為別人是不走了——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

  我的朋友,不要覺得奇怪,那只是一霎的感覺,一霎間夢與現實的聯想而引起的回憶而已,哪有什麼夢境成真的事情呢?

  過了幾天,我在香港上機,飛過昆明的上空,飛過千山萬水,迎着朝陽,瑞士在等着我,正如我去時一樣。日內瓦是法語區,洛桑也是。

  以往我總是走蘇黎世那一站,同樣的國家,因為它是德語區,在心理上便很不同了。

  常常一個人旅行,這次卻是不同,有人接,有人送,一直被照顧得周全。

  我的女友熟練的開着車子,從機場載着我向洛桑的城內開去。

  當洛桑的火車站在黎明微寒的陽光下,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卻是迷惑得幾乎連驚駭也不會了——這個地方我來過的,那個夢中的車站啊!

  我怎麼了,是不是死了?不然為什麼這個車站跑了出來,我必是死了的吧!

  我悄悄的環視着車中的人,女友談笑風生,對着街景指指點點。

  我又回頭去看車站,它沒有消失,仍是在那兒站着。

  那麼我不是做夢了,我摸摸椅墊,冷冷滑滑的,開着車窗,空氣中有寧靜的花香飄進來。這不是在夢中。

  我幾乎忍不住想問問女友,是不是,是不是洛桑車站的六號月台由大門進去,下樓梯,左轉經過通道,再左轉上樓梯,便是那兒?是不是入口處正面有一個小小的書報攤?是不是月台上掛着阿拉伯字?是不是賣票的窗口在右邊,詢問台在左邊?還有一個換錢幣的地方也在那兒,是不是?

  我結果什麼也沒有說,到了洛桑郊外的女友家裡,我很快地去躺了下來。

  這樣的故事,在長途旅行後跟人講出來,別人一定當我是太累了,快累病了的人才會有的想象吧。

  幾天後,我去了意大利。

  當我從翡冷翠又回到瑞士洛桑的女友家時,仍是難忘那個車站的事情。

  當女友告訴我,我們要去車站接幾個朋友時,我遲疑了一下,仍是很矛盾的跟去了。

  我要印證一些事情,在我印證之前,其實已很瞭然了。因為那不是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個車站,雖然今生第一次醒着進去,可是夢中所見,都得到了解釋,是它,不會再有二個可能了,我真的去了,看了,也完全確定了這件事。

  我的朋友,為什麼我說着說着又回到夢裡去了呢?你知道我下一站是維也納,我坐飛機去奧國,行程里沒有坐火車的安排,那麼你為什麼害怕了呢?你是怕我真的坐上那節火車吧!沒有,我的計劃里沒有火車呢。

  在瑞士法語區,除了我的女友一家之外,我沒有相識的人,可是在德語區,卻有好幾家朋友已有多年的交往了。

  對於別的人,我並不想念,住在哀庭根的拉赫一家卻是如同我的親人似的。既然已在瑞士了,總忍不住想與她通一次電話。

  電話接通了。歌妮,拉赫十九歲的女兒聽說是我,便尖叫了起來:「快來,媽媽,是Echo,真的,在洛桑。」拉赫搶過話筒來,不知又對誰在喚:「是Echo,回來了,你去聽分機。」

  「一定要來住,不讓你走的,我去接你。」拉赫在電話中急促的說。

  「下一站是去維也納哥哥處呢!不來了,電話里講講就好!」我慢慢的說。

  「不行!不看見你不放心,要來。」她堅持着。我在這邊沉默不語。

  「你說,什麼時候來,這星期六好嗎?」

  「真的只想講講電話,不見面比較好。」

  達尼埃也在這兒,叫他跟你講。」

  我並不知道達尼埃也在拉赫家,他是我們迦納利群島上鄰居的孩子,回瑞士來念書已有兩年了。他現在是歌妮的男朋友。

  「餵!小姐姐吔——」

  一句慢吞吞的西班牙文傳過來,我的胃馬上閃電似的絞痛起來了。

  「達尼埃——」我幾乎哽咽不能言語。

  「來嘛!」他輕輕的說。

  「好!」

  「不要哭,Echo,我們去接你,答應了?」「答應了。」

  「德萊沙現在在洛桑,要不要她的電話,你們見見面。」又問我。

  「不要,不想見太多人。」

  「大家都想你,你來,烏蘇拉和米克爾我去通知,還有希伯爾,都來這兒等你。」

  「不要!真的,達尼埃,體恤我一點,不想見人,不想說話,拜託你!」

  「星期六來好不好?再來電話,聽清楚了,我們來接。」「好!再見!」

  「餵!」

  「什麼?」

  「安德列阿說,先在電話里擁抱你,歡迎你回來。」「好,我也一樣,跟他說,還有奧托。」

  「不能賴哦!一定來的哦!」

  「好,再見!」

  掛斷了電話,告訴女友一家,我要去哀庭根住幾日。「你堂哥不是在維也納等嗎?要不要打電話通知改期?」女友細心的問。

  「哥哥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在台北時太忙太亂了,沒有寫信呢!」

  想想也是很荒唐,也只有我做得出這樣的事情。準備自己到了維也納才拉了箱子去哥哥家按鈴呢!十三年未見面,去了也不早安排。

  「怎麼去哀庭根?」女友問。

  「他們開車來接。」

  「一來一回要六小時呢,天氣又不太好。」

  「他們自己要來嘛!」我說。

  女友沉吟了一下:

  「坐火車去好羅!到巴塞爾,他們去那邊接只要十五分鐘。」

  「火車嗎?」我慢吞吞的答了一句。

  「每個鐘頭都有的,好方便,省得麻煩人家開車。」女友又俐落的說。

  「他們要開車來呢!說——好幾年沒來洛桑了,也算一趟遠足。」

  ——我不要火車。

  「火車又快又舒服,去坐嘛!」又是愉快的在勸我。「也好!」遲遲疑疑的才答了一句。

  要別人遠路開車來接,亦是不通人情的,拉赫那邊是體恤我,我也當體恤她才是。再說,那幾天總又下着毛毛雨。「這麼樣好了,我星期六坐火車去,上了車你便打電話過去那邊,叫他們去巴塞爾等我,跟歌妮講,她懂法文。」我說。

  ——可是我實在不要去上火車,我怕那個夢的重演。

  要離開洛桑那日的早晨,我先起床,捧着一杯熱茶,把臉對着杯口,讓熱氣霧騰騰的漫在臉上。

  女友下樓來,又像對我說,又似自言自語:「你!今天就穿這身紅的。」

  我突然想起我的夢來,怔怔地望着她出神。

  午間四點那班車實在有些匆促,女友替我寄箱子,對我喊着:「快!你先去,六號月台。」

  我知道是那裡,我知道怎麼去,這不過是另外一次上車,重複過太多次的事情了。

  我衝上車,丟下小手提袋,又跑到火車踏板邊去,這時我的女友也朝我飛奔而來了。

  「你的行李票!」她一面跑一面遞上票來。這時,火車已緩緩的開動了。

  我掛在車廂外,定定的望着那襲灰色車站中鮮明的紅衣——夢中的人,原來是她。

  風來了,速度來了,夢也來了。

  女友跟着車子跑了幾步,然後站定了,在那兒揮手又揮手。

  這時,她突然笑吟吟的喊了一句話:「再見了!要乖乖的呀!」

  我就是在等她這句話,一旦她說了出來,仍是驚悸。

  心裡一陣哀愁漫了出來,喉間什麼東西升上來卡住了。

  難道人間一切悲歡離合,生死興衰,在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數嗎?

  這是我的旅程中的最後一次聽中文,以後大概不會再說什麼中文了。

  我的朋友,你看見我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夢中去,你能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這不過又是一次心靈與心靈投契和感應,才令我的女友說出夢中對我的叮嚀來。事實上這只是巧合罷了,與那個去年大西洋小島上的夢又有什麼真的關連呢?

  車廂內很安靜,我選的位子靠在右邊單人座,過道左邊坐着一對夫婦模樣的中年人,後面幾排有一個穿風衣的男人閉着眼睛在養神。便再沒有什麼人了。

  查票員來了,我順口問他:「請問去巴塞爾要多久?」「兩小時三十三分。」他用法語回答我。

  「我不說法語呢!」我說的卻是一句法語。

  「兩小時三十三分。」他仍然固執地再重複了一遍法語。

  我拿出唯一帶着的一本中文書來看。火車飛馳,什麼都被拋在身後了。

  山河歲月,綿綿的來,匆匆的去。什麼?什麼人在趕路?不會是我。我的路,在去年的夢裡,已被指定是這一條了,我只是順着路在帶着我遠去罷了。

  列車停了一站又一站,左邊那對夫婦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有人上車,有人下車,好似只有我,是駛向終站唯一的乘客。

  身後有幾個人走過來,大聲的說笑着,他們經過我的身邊,突然不笑了,只是盯住我看。

  夢幻中的三個兵,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草綠色的制服,肩上綴着小紅牌子。

  看我眼熟嗎?其實我們早已見過面了。

  我對他們微微的笑了一笑,不懷好意的笑着。心裡卻浮上了一種奇異虛空的感覺來。

  窗外流過一片陌生的風景,這裡是蜂蜜、牛奶、巧克力糖、花朵還有湖水的故鄉。大地掙扎的景象在這兒是看不見的,我反倒覺得陌生起來。

  難道在我的一生里,熟悉過怎麼樣的風景嗎?沒有,其實什麼也沒有熟悉過,因為在這勞勞塵夢裡,一向行色匆匆。我怔怔的望着窗外,一任鐵軌將我帶到天邊。

  洛桑是一個重要的起站,從那兒開始,我已是完完全全地一個人了,茫茫天涯路,便是永遠一個人了。我是那麼的疲倦,但願永遠睡下去不再醒來。

  車廂內是空寂無人了,我貼在玻璃窗上看雨絲,眼睛睜得大大的,不能休息。

  好似有什麼人又在向我傳達着夢中的密碼,有思想嘆息似的傳進我的心裡,有什麼人在對我悄悄耳語,那麼細微,那麼緩慢的在對我說——苦海無邊……我聽得那麼真切,再要聽,已沒有聲息了。

  「知道了!」

  我也在心裡輕輕的回答着,那么小心翼翼的私語着,你好在交換着一個不是屬於這個塵世的秘密。

  懂了,真的懂了。

  這一明白過來,結在心中的冰天雪地頓時化作漫天杏花煙雨,寂寂、靜靜、茫茫地落了下來。

  然而,春寒依舊料峭啊!

  我的淚,什麼時候竟悄悄的流了滿臉。

  懂了,也醒了。

  醒來,我正坐在夢中的火車上,那節早已踏上了的火車。

賞析

  很多哲學家,喜歡把人生比作旅程。有些人用年歲記錄征程,有些人用存款來衡量風景,而三毛用腳步丈量世界,用文字記憶情與悲。三毛的夢始於撒哈拉,終於撒哈拉,在這個冗長的夢裡,她笑過,累過,品嘗過人生,感受過世界。

  記得當時年紀小

  你愛談天我愛笑

  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樹梢鳥在叫

  不知怎麼睡着了

  夢裡花落知多少

  這段被偽小資引用到爛俗的小詩,我初見於三毛的這本《夢裡花落知多少》,那是我讀初中的時候。初讀感覺很美好,清新之感撲面而來,後來再捧起這本書卻忽然覺得這畫面猶如噩夢前的仙境,唯願不要醒得太早。這本書寫於三毛丈夫荷西逝世之後,因此,即便是在回憶她與丈夫此前相處的種種都瀰漫着說不出的傷感,對他生前的簡單敘述,平淡中流露着溫馨甜蜜,甜蜜中又隱藏了對於未來的種種不祥預感。他們最終沒能走到白頭,短短六年成為最美的時光見證。

  沒有哭鬧,沒有瘋癲,她就只是像從一場夢醒了過來,只是灰成為天空的主色調。我最喜歡的一段描寫出現在三毛與父母身上。父母知道三毛的傷痛,絕口不提荷西。默默為她做些事。替三毛為荷西買花,然後不俱炎熱步行到墓地,把花放到他身旁。三毛又何曾不愛父母呢?有些事,她未曾讓父母知道。她沒告訴父母說他們放的花放錯了地方,怕他們會自責。也沒告訴他們說自己給荷西去上墳,怕他們會爭着要去,怕他們太累。或許經歷尚少,我對她與荷西之間痛徹心扉的愛戀也僅僅是惋惜,但這段與父母的心靈碰撞,即便是幾年過後的今天,我依然能夠回憶起絲絲點點的細節。

  三毛的一生,追求着這個世界所有的美麗,她明白即使自己只剩下一個出鞘的靈魂,還是要活下去。不斷地旅行,不停滯地活着,她是穿梭於愛與悲中的時光旅行者。[2]

三毛的生平

三毛,1943-1991,原名陳平,祖籍浙江舟山,出生於四川重慶,後旅居台灣。著有散文、小說集《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駱駝》、《雨季不再來》、《溫柔的夜》、《夢裡花落知多少》、《背影》、《我的寶貝》等十餘種。三毛散文取材廣泛,不少散文充滿異國情調,文筆樸素浪漫而又獨具神韻,表達了作者熱愛人類、熱愛生命和大自然的情懷。

三毛生性浪漫,三歲時讀張樂平《三毛流浪記》,印象極深,後遂以「三毛」為筆名。為了追尋心中的那棵「橄欖樹」,她踏遍萬水千山。然而,無論是異國都市的生活情調,還是天涯海角奇風異俗,都不能消解她深埋於心中的中國情結。儘管她嫁給了一個深眼高鼻的洋人,但她仍是一個完整的東方女性。

三毛從來不刻意追求某一種技巧和風格,一切都顯得平實與自然。然而在她信筆揮灑之中,卻又蘊涵無限,這也許是一種更高的技巧風格吧。    有讀者認為「流浪」才是她的真正的名字,無論是她遺留下來的眾多作品、她的遊歷和她心靈情感的轉折,都是充滿一點點浪跡天涯的意味。[3]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