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良伴(閒敲棋子落燈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一生良伴》是中國當代作閒敲棋子落燈花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生良伴
小長假回老家看婆婆。我們的旅程路線是回字形,一次次返回,又一次次重新出發。鄉村土路難行,小河清淺,樹木還沒有被季節完全喚醒,土地或黃或黑,露出一副焦渴的表情。空中飛過的小喜鵲銜着一截兒大大的樹枝飛得有些搖晃,不知它要去哪裡築巢?
沿途,新樓林立。表面上看鄉鎮在不斷推進城市化建設進程,街道變寬了,土房、磚房紛紛被推倒,在這上面一棟棟樓房拔地而起。農民的土地被以各種名義徵用,他們被說服從一個個獨門獨院的村舍舊宅,搬進只是感覺新鮮卻並不習慣和實用的樓房內。
從此沒有了眼亮的前庭後院,沒有了親切的街坊四鄰,沒有了自家養的蘆花雞、大白鵝、老黃狗和小黑鴨,連放雜物、農具的地方也沒有了。煮飯時雖然不用再去當院拖柴草了,卻再也聽不到柴草在爐膛里燃燒時發出的畢畢剝剝動聽的聲音,再也聞不到燒玉米秸和豆柞子的好聞味道了。
生活中一下少了很多祖祖輩輩早已習慣的東西,他們心裡該生中多少空落感?城鄉一體化,讓城市和鄉村生活形態的差距似乎大大縮小,但不同人群的心靈差距又如何來縮小呢?
上午9點半的汽車,到家時是下午1點半多。此時,哥嫂和婆婆早已將飯菜準備好:紅燒鯽魚、清燉草根、醬燜山胖頭、清炒河蝦、家常涼菜、排骨燉豆角,還有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二米飯。每到這個季節,從縣上的水庫里打出來的魚都特別鮮美,就算是簡單的烹製,做出的魚也一樣好吃。
婆婆看上去面色略略有些蒼老,前段時間身體不大好,如今剛剛恢復了一些。一次又一次別離,讓我們與親人相聚的時光愈顯珍貴。天空陰晴不定,陽光探頭探腦,雨的日程安排的很緊,一場接一場,讓這個假期溢滿潮濕的氣息。
夜裡,那彎月一直在天邊看着我。進入夢中拚命地在騎一輛單車,一路狂奔,為赴你之約。想對你訴說我的心結,也仿佛是為完成一種宿命。
當我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呼吸着父親曾呼吸着的空氣,走過父親多年前走過的地方,內心總會湧起一種特別的思念。恍然間我和爸爸媽媽、弟弟還像從前一樣在這裡簡單快樂地生活着。
婆婆所住的小區里停着一台破舊的老爺車,孩子們將它當成遊戲的歡樂城堡,跑上跑下,鑽進鑽出,玩的勁頭十足。婆婆隔壁趙叔家養了一隻特別會唱歌的桂皮色玉鳥,它發出的聲音就像一連串的小銅鈴碰撞在一起,有着悅耳的悠揚。
每到下午陽光好的時候,就能看見年近8旬的王大爺攙着小他2歲的老伴兒譚姨在小區里遛彎兒。譚姨退休不到1年眼睛就看不清東西了。王大爺帶着患了眼疾的譚姨北京天津上海的醫院可沒少跑,但都沒能醫好譚姨的眼睛。在譚姨的眼睛完全失明後,王大爺幾乎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從那以後,小區里總能看到他們相依相伴的身影。從前熟悉他們的老鄰居都說沒想到,王大爺能做的這麼好。
年輕那會兒,王大爺是一名評劇演員,舞台扮相英俊,是劇團里的台柱子、當紅小生,在小縣城頗有幾分名氣,很受痴迷評劇的大姑娘和小媳婦的追捧。後來,受父母之命王大爺娶了在縣公社醫院當護士的譚姨,譚姨年輕時長得就不太好看,但為人厚道,勤快能幹,懂得孝敬老人,這也是為王大爺的父母所看重的。王大爺的老爹沒少教育兒子:好看能頂飯吃,還是能頂錢花,能過日子才是根本!
年輕時他們夫妻感情並不好,因為團里新來的小旦喜歡上了王大爺,兩人經常演對手戲,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花為媒》、《牛郎織女》、《人面桃花》,這樣一來二去,兩人戲假情真地好上了。這事曾鬧得滿城風雨,唯獨譚姨還蒙在鼓裡。也許譚姨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那時,他們已經有了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周圍的人以為他們會離婚,但那個小旦後來調走了,去了外縣的劇團。王大爺和譚姨的日子也一直不溫不火地過着。
不想年老後他們的感情竟比年輕時好許多。特別是在譚姨眼睛失明後,王大爺不但承擔起一日三餐和全部家務,還要照顧譚姨的日常起居,為譚姨洗洗涮涮、搓背擦身,忙得不亦樂乎。四個兒女都在外地,王大爺也很少去打擾他們,一個人扛起了照顧譚姨的全部擔子,忙完家裡的活兒,閒了王大爺就會牽着譚姨的手在小區里一圈圈兒溜達,陪譚姨說笑,跟老鄰居話家常。
有一次嘮嗑,譚姨跟婆婆說,自己也沒成想王大爺會有這樣的耐心一直陪着她。婆婆對譚姨說,不是都說少時夫妻老來伴嘛,可不就是按這話兒來的。
想起了馮唐的那本書,活着活着就老了。活着活着才明白我們終會離開,去往一個未知的世界。慶幸的是在這場去而無返的旅程中,我們可以緊緊抓住彼此的手,做一生的良伴,走完這段苦旅,而後一起跨越憂傷之河。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