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風行陌上》代序(李東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風行陌上》代序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風行陌上》代序》中國當代作家李東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風行陌上》代序

大約一年前,在一家文學公號上讀到一篇散文,作者名姓和所用網名都是陌生的,然而文章寫得真是好,從文字鋪排到意境渲染都那麼自然,貼切,素樸而有張力,像她家鄉太行山崖畔上應時而生的山丹丹,透着一份甘於寂寞的美。於是,就情不自禁寫了兩句留言,想不到,作者鄭彥芳竟加了我的好友,就這樣,我們成了文友。

彥芳給自己這本書起名叫《風行陌上》,這與她的寫作氣質是相符的,也比較準確地概括了這本散文集所收作品的整體基調和藝術品質。

讀彥芳的文字,你會覺得,她似乎是一位活在舊時光里的女子,這跟年齡沒關係。是一個人在與世界相互打量,彼此濡染過程中慢慢養成的一種氣質、神韻。這氣質,這神韻注入她的寫作之中,就有了她自己的個性表達與審美追求——《日色匆忙》、《時光背面》、《那些年的年》、《又到此間來》……僅從這文章的題目就不難體會到一份舊時光的味道。

進入她的文字語境,這感覺就愈加強烈:「我是尋着那種鳥的叫聲走過來的,看大門半掩,就側着身體進來,眼前的情形迫使我努力地回憶,究竟有多久沒來看過老屋了?」(《風過留痕》);「是在屋裡,是在做着什麼,抑或是什麼都沒有做,倏忽間,覺得四周一下子空闊了,寥落了。

走近窗戶,望望遠天,恍若有什麼東西正在漸行漸遠,摸不着又抓不住」(《日色匆忙》);「三間正房只留下磚砌的拱形門廓,南北向的風空空蕩蕩地串來串去;大門內右首的山牆上至上而下的鐘表、土地廟、太極圖徒然掛着舊日的時尚;紡車高高擱上了門樓;古庭院落了銹跡斑斑的大鐵鎖,試圖要掩了一院的荒涼;端然在大門外蒙塵的上馬石成年累月地積澱了舊庭院曾經的繁華與喧囂。」(《尋跡古村落》)……無需過多摘引了,相信每一位讀者只要捧一本《風行陌上》,哪怕是漫不經心隨便翻上幾頁,那悠悠的舊時光的意蘊就會伴着淡淡的墨香通過你的眼眸在你的心裡慢慢氤氳開來,沉浸其中,生命的存在感便生出幾分古典的詩意與浪漫。

《風行陌上》所選近五十幾篇稿子,母親,是作者如影隨形的陪伴,往昔歲月里的點點滴滴,化作無處不在的思念,沁入彥芳的每一篇作品中:去青州參加筆會,見到異鄉的樹,她油然想起七七回去給母親上墳,杏花正開得楚楚動人;看到教堂,她想起放在桌上,被母親圈圈畫畫的《聖經》;暴雨沖毀路基,困阻在夜行火車上,望着車窗外遠處微茫的燈光,她想起母親住過的老屋;一聲斑鳩鳴,她會想起母親告訴她,斑鳩是那個沒了爹娘的小姑娘的化身。還有那些跟母親有關的老舊物件,小燜灶、耷拉在門框上的鐵鎖、至上而下有了裂縫,沿口箍着鐵絲的瓦瓮……這些都成了作者記憶里具有象徵意義的符號,無不飽含着她對母親的思念。

母愛成了彥芳寫作的下意識,然而,她筆下的母愛絕非先入為主的主題預設,而是用飽含深情又十分克制的敘述語言和一個個細節把一位性格內向又堅韌,心性善良又仁厚的母親(或者一位北方鄉村女性)形象烘托出來。她寫想家的母親:「母親衝着路上的某個行人打招呼,等我出來看時,發現她又把路人錯認作村里某個人了。」她寫善良的母親:「母親家是石板鋪院,……有好多螞蟻窩,時常母親搬只小凳坐在其間,望着成群的螞蟻忙忙亂亂的,母親撒下些麵粉,螞蟻就能安靜一陣子。」「想起母親常常在窗戶下放一隻小瓷盆,盛一些飯食。即便是野狗野貓不來吃,還有覓食的鳥兒。」她寫孤獨的母親:「生前,母親喜歡站在窗前,看太陽落下山頭,她就把窗簾擋上。」她寫辛勞的母親:「媽,南屋坍塌後,你把南屋的東西又倒騰在東屋,連同南屋廢棄後的檁條木石,門板窗框一層一層堵在東屋窗戶口,你不間隙地騰挪着,累了,停下來,抬手理一下散下來的頭髮。」「媽,你是在廢墟里撿拾起每一根木條,磕打幹淨粘連的土塊,然後用孵小雞的筐子,一筐一筐端過來的吧!」她寫晚年的母親:「一會兒又到處找碰擦,擦胡蘿蔔條,還說你兄弟愛吃,問她我兄弟是誰?她低下頭想半天,然後說不記得叫什麼了;她喊着餓了,不住地瞅着我:『還不給我做飯?』我告她:『咱剛吃過,吃得是羊肉餃子。』她說:『我沒吃,也沒見你做餃子。』轉而又問:『你孩還不回來?』我問她:『俺孩是誰?』她迷上眼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憨憨地笑道:『想不起來了。』」作者就是用此等頗具個性化的敘述語言把母愛分解成一個個細節,使我們在閱讀中完成了對母親、對母愛的情感認同。這絕不僅僅是一個寫作技巧問題,這是一個女兒對母親無邊的思念使然,是母女間相戚相連的感應與表達。

寫作,是一件極富個性化的精神活動和內心呢喃,一個作家,一旦有了自己的觀察角度和言說方式,也就有了自己的人文情懷與寫作立場。她的寫作也就有了自己的寫作氣質和切入讀者內心的觸點。

彥芳的情懷是悲憫的,她善待一切人,一切生靈,她筆下的人物都是生活在底層的鄉親父老,它們卑微如草芥,苦寒如黃連。然而,在彥芳筆下,它們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它們無力掙脫悲苦的命運,卻有美好善良的心性。比如,那位沒有生育能力的二妗,她性格內向,恪守孝道,面對婆母的揭短挖苦,她佯裝天真,吐一下舌頭,然後含笑把飯碗恭恭敬敬端到婆母面前,她以自己的隱忍默默吞咽着命運的苦水,直到罹患癌症,悄然告別這個她溫柔以待的世界。比如,那個稚氣未脫,背井離鄉做學徒工的「昔陽孩」,儘管飽受欺凌,時常因為受了委屈而想家,想奶奶,但依然存留着掩不住的青春朝氣,一個青春少年該有的真純、良善、調皮、他都有。作者通過一個西瓜,為她調修擋風鐵板等細節,把一個善良的大男孩形象展示在我們面前,讓我們心生無限感慨與憐愛。還有,那三位留在作者記憶里,不知何故讓她們的精神世界脫離了常人認知領域的女子,在作者看似冷靜的敘述中傳達出無盡的哀憐與嘆惋,作者把它們喻作一場風雨後無奈凋零的薔薇,讀來令人生出隱隱的疼。

彥芳以自己的悲憫之心抒發着對生命的敬畏之情,同時表達了對複雜人性的理解與寬容。她不鄙視任何人,以慈悲之心接納着人情的冷暖,世態的炎涼。來無影去無蹤,忽冷忽熱,謎一樣的同學,神神秘秘,不知何時就來到她家,莫名其妙地一住就是十幾天,她熱情相待,滿心的真誠,然而,這同學卻連一個確切的地址和電話都不給她,可一旦有事要她幫忙,她依然全力以赴,善始善終;鄰村那個靠賣針頭線腦為生,常到她家門店歇腳喝水的福瑣,用假幣騙走她家建材,福瑣醜行被揭穿,無言以對,然而,作者心裡卻希望他還跟往常那樣,常到她家門店歇歇腳,喝口水;老南,孤苦無依的流浪漢,人們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作者卻在別人「滾開」的叱罵聲里把兩個饅頭送給老南,從此,老南成了她家的常客。不會說話的流浪漢也懂得知恩圖報,年幼的女兒上學途中把表演節目用的扇子落在地上,被老南撿起,還給女兒。女兒從此不怕老南了,還把他領到自己的新家,忙嚷着叫媽媽,快給老南拿吃的。一個原本悽慘的故事,竟讓作者講出了幾分溫暖,幾分感動……

文學不妄斷是非對錯,只呈現美醜善惡。尤其散文寫作,人生百態,苦樂悲歡,乃至草木枯榮,逝水流雲,一旦進入作者的寫作視域,就染上她心靈的底色,其作品也就成了作者自身的美學呈現。讀的是文字,品的是心性。彥芳散文里的人生況味,是一杯沒有加糖,原汁原味的咖啡,淡淡的苦裡含着幾分甜美,幾分香醇。

彥芳的散文寫作有很強的代入感。她善於用簡潔的語言營造一種情緒氛圍,尤其擅長藉助自然景物鋪排,為自己,為讀者渲染出一份與她的寫作意圖相吻合的情境。

比如那冬日淡淡的日光,灑在哪裡,哪裡就蒙上了一層冷冷的寡淡的蕭黃;比如那鳥雀,一隻越過短牆衝上檐頭,另一隻越過短牆,隨之數隻齊刷刷落在檐頭,就那個樣子端然在黃昏里;日色匆忙,淺淺的黃、橙子的黃、橙紅漸變暗紫……一抹晚霞攜着火焰般的溫暖,彎在蒼山黛峰後面,那裡熱鬧非凡。

……

我有多瑣碎,光陰也就多匆忙,當我能閒下來,光陰就走到晚霞里去了,晚霞愈燃愈烈,像是姥姥家炕洞的火焰,又像是姥姥家小燜灶里的火焰……(《寸草心》)

野徑荒草漫過,石階露浸霜侵、巷道幽暗縱深……遠古的氣息漸次瀰漫,鋪陳出一坡坡,一巷巷,一座座拙樸庭院的流年煙雨。(《尋跡古村落》)

文學的表現力在於細節的呈現。這需要作者具有細緻敏銳的觀察力和洞察力。賞讀彥芳的散文,常常被她看似信手拈來的細節所打動:姥姥家的後門總是敞開着,我和弟弟只要進門,都不管什麼時辰,衝着姥姥直喊餓。這時候的姥姥無論正在忙乎什麼,都要放下手中的活計,笑盈盈的指着雞窩說:去掏一隻雞蛋來。院裡有花椒樹,姥姥踮着小腳伸手摘下幾片花椒葉,掏出來的雞蛋一準是熱乎乎的,姥姥從我手裡捏過去,然後彎下腰來在我跟弟弟的臉頰上滾上幾滾……(《清明去尋一叢杏花》)姥姥把熱乎乎的雞蛋在外甥女兒的小臉上滾上幾滾,一個細節描寫,把姥姥對外甥女兒的無限疼愛,憐惜之情刻畫的生動傳神,淋漓盡致,勝過了多少空泛的抒情陳詞。

窗內的這個位置,正好看見霧色繚繞的黃昏,迷迷離離。牆根偌大個蛛網,影影綽綽在暮色里閃爍,躍牆而來的穀子殼整齊地掛在上面,蜘蛛繾綣着夏日蚊蟲在款步輕移……(《黃昏》)蛛網在黃昏暮色里影影綽綽地閃爍,影影綽綽,是黃昏暮色十分的視覺感受,閃爍,是晚霞餘暉在蛛網上的映射,一個精當準確的細節描寫就給作者眼裡的黃昏平添了別樣的意蘊,我們不得不為作者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和文字的表現力發出由衷的讚嘆了。

然而,觀察力的養成,不僅僅是個技術問題,不是整天端着寫作的架勢,瞪着眼睛東張西望,它應該是一種生活態度,是一種全身心的投入,這需要我們懷一顆真誠之心,把自己融入生活日常之中,以詩性之心看世間萬物,用悲憫情懷接納芸芸眾生。彥芳的文字所以打動人心,所以能觸碰到內心的痛點,就在於她對待生活是用心的,是在場的,她不是把自己當成局外人,所以,無論是大自然的草木枯榮,陰晴雨雪,寒蟬倦鳥,還是人世間的聚散離合,苦樂悲歡,乃至生死命定,無不成為她歌之詠之,哀之嘆之的對應體。正是因了我手寫我心,她筆下的每一個細節才如此生動傳神,如此直抵心靈。

彥芳的整體寫作基調是略帶傷感的,屬於那種「雨落黃花瘦,夜來聞鷓鴣」的審美意趣。此外,恰到好處的方言俚語是她散文寫作的又一個特質:路邊的野花在柔風裡搖着,招人憐愛,一朵一朵的采來,攥在手裡五彩斑斕的,心眼眼裡也像開出了嫵媚的花。一個「心眼眼」,給整段文字平添了幾分親切,幾分俏麗。

在《那年元宵》這篇記述家鄉元宵風情的散文里,作者把頗具地方語言特色的老秧歌調引入文中:高高山上一簍油,一腳搊(zou)(踢)哩滿坡流;高高山上一骨朵蒜,一腳搊(踢)哩它十八瓣;高高山上一隻羊,哭着喊着叫爹娘,我問,羊兒哭什麼,呀胡嗨,哎!前怕屠刀後怕狼……正是諸如此類的方言、小調的運用,讓彥芳的散文寫作有了自己的韻味與情致。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說:「散文易學而難工。」彥芳的散文離「工」的水平還有一段距離,存在着很大的上升空間,比如,寫作視野還不夠寬廣,文章格局有待提高,語言表達比較隨性,好在她沒有多少功利心,並不把寫作當成什麼登堂入室的敲門磚,她只是想通過文字寫作,記下生命的履痕,於平淡瑣碎中為自己尋出美好與希望,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文字本來是優雅的物件,卻被所謂的熱愛文字藉以譁眾取寵就可嘆了。」

彥芳說她本不想出這本書的,是孩爸硬要給她出,並且背着他跟出版社簽了合同。「孩爸」叫楊樹(寫詩用的筆名),我認識,去年夏天,在遼寧葫蘆島東戴河見過一面,印象頗佳,既有北方漢子的豪爽曠達,又有詩人的敏銳深刻,尤其那份甘做彥芳「護花使者」的風度,着實令人感佩。概源於此,當彥芳說想請我為他這本書寫序時,就欣然應承下來。

幾個月前,就收到彥芳的書稿,因為瑣事纏身,一直沒靜下心來讀。鼠年春節,一場大瘟疫,一切都亂了套。曾幾何時,狂妄無知的人類以萬物之靈長君臨天下,他們給動物、異類製造出囚籠,不曾想,一隻小小的蝙蝠,或者醜陋的穿山甲略施小計就把人類成功關進了籠子。一場瘟疫,兩句謊言,只弄得滿城血淚,山河肅殺。逝者冤魂未散,哨音縈繞在耳,好在「人是會思想的葦草」,脆弱讓我們懂得自省,柔韌讓生命學會擔當,因了這思想,我們終將偉大。幽居在家,安靜的讀完了《風行陌上》,東拉西扯寫了上述文字,雖粗俗淺陋,卻是說的真心話,就讓它做了這書的序言吧。我想:等這場瘟疫過去,彥芳這本書也該出來了。 [1]

作者簡介

李東輝,男,1962年生。1984年大學畢業後不久因病導致雙目失明。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