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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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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是周汝昌寫的一篇散文。

原文

   笑,是反映內心的一種面部表情。「笑臉相迎」、「滿面春風」、「滿臉堆下笑來」,證明笑和臉的關係。「啟顏」、「霽顏」、「笑逐顏開」,文氣了些,說的卻是同樣的關係。「笑面虎」、「笑在臉上,苦在心頭」,情況不同了,「反映內心」云云,要重新研究了,可是「面部表情」依然有效。

臉,是籠統而言,笑,又與它的某些「局部」特別關係密切。

一是嘴,「笑口常開」,「笑得合不上嘴」,固然易見;「抿嘴」笑,「撇嘴」笑,「咧嘴」笑,同是嘴的事,又各有千秋。不過,有時候嘴是不讓你看到使用何一形態的,「掩口胡盧」,你就只好去自加揣摩。

二是牙。文雅的人,大家閨秀,講究「笑不露齒」。可是「粲齒」,「齒冷」,免不了也略有表現。「笑掉大牙」,那就越發欲文雅而無從了。

三是下巴。「解頤」尚可,竟至「脫頷」,要請正骨大夫給「拿」一「拿」才行。

四是眼。打心裡高興,會「眉開眼笑」,會「眼笑得眯成一條縫」。

笑只和臉——不管「整體」還是「局部」——有關係嗎?亦不盡然。「拊掌」,在於手;「捧腹」,又關乎肚。

笑也牽及全身的,「笑不可仰」,「笑彎了腰」,也還罷了,有時要「絕倒」。「笑得肚腸子疼」,還不打緊,「笑破肚皮」,甚至「笑煞」,那事情就非同小可了,勢須尋醫搶救。搶救無功,終於「笑死活人」,其事大概也是有過的吧。

「笑煞」之後,也不一定算完,因為還可以「含笑」於地下呢。

「冠纓索絕」,這非古人不辦;「噴飯滿案」,今人猶可試行。

笑因人而異其態。夫子定是「莞爾」,美人勢必「嫣然」。《紅樓夢》里的張道士理應「呵呵大笑」;「回眸一笑」,只能楊玉環;薛大傻子「呆霸王」決不會工於「巧笑」,他一發言,常常引起「鬨堂」「轟然」。

「粲然」,「囅然」,「咍然」,「譁然」,何嘗千篇一律。

論其音聲,「哈哈」,「嘻嘻」,「嘿嘿」,「嚇嚇」,「噗哧」,「啞然」,還有「咯咯」之類,大約是用來形容少女的「銀鈴般的笑聲」。

「笑嘻嘻」,「笑眯眯」,「笑盈盈」,「笑吟吟」,又是各有一副神情意態。

辨其種類,「苦笑」,「傻笑」,「憨笑」,「假笑」,「陪笑」,「諂笑」,「冷笑」,(雖無「熱笑」,但「冷笑熱哈哈」一語證明笑是有熱的),「暗笑」,「狂笑」,「奸笑」,「獰笑」。

也有「隱笑」,「淺笑」,「嬌笑」,「妍笑」,「長笑」,「佯笑」。這大抵過於「古雅」,但也無法罷免它們的存在權。

「會心微笑」,「相視而笑」,「付之一笑」,「仰天大笑」,「不覺失笑」,「無人自笑」,「似笑非笑」,「不笑強笑」……還有「皮笑肉不笑」(這種本領是最不易企及的)。

另有一類,「取笑」,「逗笑」,「招笑」,「貽笑」,「見笑」,「索笑」,「調笑」,「買笑」,「賣笑」。

至於「訕」、「誚」、「哂」、「嗤」、「譏嘲」、「揶揄」……自然也難摒諸笑的大範圍之外。

笑是如此多彩,當我們想到這一點,實在不免為之「軒渠」「嗢噱」,再文雅也會「忍俊不禁」的。

我常常想,即此而觀,祖國語言是何等豐富,何等生動,這其間又反映出人民群眾對生活的體會是何等深刻,何等全面。漫畫家、創作家、表演家、說唱家、翻譯家、語言學者、社會學者……豈能不向這種寶庫中作一番巡遊探討。如果有這麼一部詞典,能夠分門別類,搜集古今雅俗的詞彙(「笑」的典故,另為一類,尚不在此數),讓人能夠一覽而得,其意義應是十分肯定的。

我這種想法,也許早有學者付諸實踐了,我還在此如數家珍,那就成了「笑柄」、「笑枋」、「笑料」了。

賞析

周汝昌是著名紅學專家,20世紀80年代以來,他又寫了不少學者型的隨筆,散見於報章雜誌。

說起「學者型隨筆」,免不了要引經據典,有人譏之為「掉書袋」。周汝昌在《隨筆與掉書袋》一文中對此有一個說法:「說到隨筆,其實不管你如何地『隨』——隨時、隨地、隨事、隨境、隨想、隨感……也還是不知不覺地要掉幾回書袋的。小例不用多舉了,我只說一句總話吧:我們中華的漢字,即大家寫『隨筆』用的文字,它本身就是一個特號的大書袋。你不掉進它去,那你文章怎麼寫成的呢?」他又說:「書袋本身,其實並不總是可怕可厭,可怕可厭的只是那『掉』者是個冬烘腐儒,本來好好的書袋也被他掉得一派酸氣、腐氣和架子氣。若是真有能掉得風流瀟灑的能手才人,那就不但不嫌他掉,還巴不得他多掉一番,也是一種『美學享受』,開心益智……」。周先生的這兩篇文章《談笑》和《談哭》,我看就是屬於「開心益智」的「掉書袋隨筆」。

先看這篇《談笑》,也許辭典里有關「笑」的條目都被他找來了。然而這些條目到了他的筆下,不是堆砌在一起,也不是機械地分門別類(那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而是隨他的心意一串一串地甩出來,——那就興味盎然,甚至妙趣橫生了。

看起來似乎很簡單,先給「笑」下個定義:「反映內心的一種面部表情」。然後講笑與面部表情的關係,再從嘴、牙、下巴、眼這四個局部加以展開。無數的「笑話」就從這裡一串一串漏出來了。作者似乎把我們引進他自己所開設的「笑料超級市場」,裡面一排排,一疊疊,全是與「笑」有關的材料,經過他的「點化」,每個材料都「活」過來了,都能向你展示一下自己特有的笑態,也都能引起你特有的感受。

所以,讀這樣的文章,先是感受到祖國語言的豐富,再感覺到作者的博學。但這些都不是主要的,我以為最重要的是充盈於文章字裡行間的一種氣氛——作者豁達樂觀的心態(我們仿佛看到他本人笑吟吟的神情),一種學者型的幽默感(我們仿佛看到作者的眉眼處閃動着一種機智和俏皮),同時我們也能感受到他與一位「老朋友」——中國語言文字,因多年的相依相伴而產生的深厚友誼。他對這位「老朋友」真是熟透了,隨意一翻,「珍珠寶貝」全露出來了。他說:「漫畫家、創作家、表演家、說唱家、翻譯家、語言學者、社會學者……豈能不向這種寶庫中作一番巡遊探討?」這些語言的「珍珠寶貝」很奇怪,平時散落在生活的海洋里,不顯眼,人們用了也就丟了。如果收集在一起,能串成一串珍珠,再編織成一頂「珠冠」,也就能使其中的每一粒都放射出奪目的光輝。周汝昌先生為我們作了一次示範表演,教人看得如此津津有味。[1]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