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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墓》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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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剛給你一信,現在又要給你寫信了。 上午九時半早餐後,出發游昭君墓。墓在綏遠城南二十里。希白、雷小姐他們都騎馬去。我因為沒有騎過馬,只好坐轎車。車很乾淨,三面皆為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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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剛給你一信,現在又要給你寫信了。

上午九時半早餐後,出發游昭君墓。墓在綏遠城南二十里。希白、雷小姐他們都騎馬去。我因為沒有騎過馬,只好坐轎車。車很乾淨,三面皆為黑色的紗窗。但道路崎嶇不平,車軸又無彈簧,身體顛簸得厲害。雙手緊握着車窗或車門,不敢一刻疏忽。一疏忽,不是頭被撞痛,便是手臂或腿部嘭的一聲,被撞在車門上。有時,猛烈一撞,心膽俱裂,百骸若散。好在車輪很高,相距亦闊,還不至演出覆車的危險。有馬隊四人,帶了手提機關槍,來保護我們;因為前日城內出過搶案。騾夫走得很慢,騎馬的人不時地休息下來等着我們。十時三刻,才到小黑河。水不深,還不到尺。十一時一刻,到民豐渠。濁流湍急,不測深淺,渡河時,人人皆惴惴危懼。一個從者的馬匹倒了下去,騎者渾身俱濕。幸渠身不大寬,河水也至多只有兩尺多深。大家都不曾再出危險。騾車也安穩地渡過。據說,春時,汽車可達。此時水深,除馬及騾車外,無法渡過。十一時三刻到昭君墓。墓甚高,據說有二十丈,周圍數十廟。土色特黑,草色青翠,多半是香蒿,高及人腰,香味極烈。墓前列碑七八座,最古者為道光十一年長白升演所書之「漢明妃冢」及他的碑陰的題詩。次有道光十三年長白、珠瀾的碑。次有戊申年耆英的碑。此外皆民國時代的新碑。民國十二年立的馬福祥的墓碑云:《遼史·地理志》:「豐州下則曰青冢,即王昭君墓。據此則昭君墓之在豐州,已無疑義。又考清初張文端《使俄行程錄》云:歸化城南直書有青冢,冢前石虎雙列,白石獅子僅存其一,光瑩精工,必中國所制,以賜明妃者也。又有綠琉璃瓦礫狼藉,似享殿遺址。」民國十九年馮曦的一碑,最為重要。

「歲庚午,清明後十日,海礎李公召集軍政各長議定植樹冢右。始掘士獲梵文經卷,隨風湮滅。既而石虎、木柱現,而零星璃瓦,碧苔疊篆,猶不可更仆數。知古人於冢有實右大招提在。」

馮氏所推測的大致很對,張氏所云,享殿遺址,必是大招提的遺址無疑。「中國所制,以賜明妃者也」語尤無根。惟清初已破敗至此,則此遺址至晚必為遼金時代的遺物。惜未獲碑文,無從斷定。但此冢孤聳於平原上,勢頗險竣,如果不是古代一個瞭望台,則也許是一個古墓。至於是否昭君之墓,則不可知了。他日也許能夠發掘一次以定之。此望台或古墓的時代當較右有的廟宇為古。石虎一隻,今尚倒在田壟間,極粗朴,似非名貴之物。昭君墓,包頭附近尚有一座(聞西陲更有一座)。依常理推之,漢時綏歸,尚為中土,明妃絕不會葬在這個地方的。但青冢之說,唐人的《王昭君變文》里已提及之,有「青冢寂遼,多經歲月」的話。元人馬致遠有「沉黑水明妃青冢恨,破幽夢孤雁漢宮秋」一劇,黑水青冢,皆見於此。冢南的大黑河殆即所謂黑水(《元曲選》說白中,指黑水為黑龍江,萬無是理),其後明人的《和戎記》《青冢記》諸傳奇也都坐實青冢之說。究竟有此富於詩意的古址,留人憑弔,也殊不惡。休息了一會兒,即登冢上。僅有小路,沿山邊而上,寬僅容足,一邊即為壁立數丈的空際。「一失足成千古恨」,走時,很小心。半山有極小的大仙祠一所。據說,中為一洞,甚深。從前遊人們常從大仙借碗汲水喝,今已不能借到了,聞之,為之一笑。冢上白土披離,似為雨沖刷的結果。僅有此方丈之地不生草,四邊仍為黑土及綠草。南望,即大黑河,今已枯淺。北望大青山脈,綿延不斷,為歸綏的天然屏障。西北方即歸綏的新舊城所在。太陽光很猛烈。徘徊了一會兒,方下山。在碑陰喝水,吃輕便的午飯。我先坐騾車走。騾夫說,青冢一日有三變,一變似饅頭,再變為蓋碗。第三變則他已忘記了。騾夫為一老頭兒,他說,現年五十六歲,十餘歲時已業此,至今已四十餘年了。他慨嘆地道:「前清的生意好做,民國時是遠不如前了。洋車搶了不少生意去。」他似對一切新事物都抱不憤。有自行車經過,騾為所驚。他便咒詛不已。他又說:「這車已經三天不開張了。」我問他:「是你自己的車麼?」他說:「不,我替人趕的;買賣實在不好做,每月薪水二元,吃東家的,有時,客人們賜個一毛五分的。東家一天得費五毛錢養車。淨賠。賣了也沒人要。從前有七八百輛,如今只存二百九十多輛了。」他臉上滿是煙容。我問他:「你吃煙麼?」他點點頭。「一個月兩塊錢的工錢,如何夠吃煙?」他道:「對付着來。」騾車在入城的道上,因騾驚,踢翻了一個水果擔子。他道:「不要緊,我賠,我賠。」結果賠了一毛錢。他似毫不容心的,還是笑着。水果販子還要不依。我阻止了他。騾夫卻始從容而迂緩,若不動心的。等到回到公醫院,我給了三毛錢的賞錢。

「是給我的麼?」他有點兒驚詫。

「給你做賞錢。」

他現了笑容,謝了又謝,顯出感激的樣子。

這可愛的人呀!世事在他看來,是怎樣簡樸而無容思慮。

回望昭君墓,僅見如三角台形似的一堆綠色土阜。同行的王副官說,這青冢,冬天草枯時,也並不顯出土色,遠望仍是青的。

這一天實在是太辛苦了。為了這麼一個土阜或古墓,實在不值得寫這封信。但又不能不對你訴苦。雙腿為了支配的不得當,或盤膝,或伸直,直被顛簸得走路都抬不起來,軟軟的好像大病方愈。

最後,還有一件事要說。到昭君墓去的途中,見有不少德政碑。又有禧神廟一所,在路右,已破爛不堪,為乞丐們所占據。然在門外望之,神像雖已不存,而兩壁的壁畫頗佳,皆清代衣冠,作迎親送親的喜祥之進行隊,是壁畫中所僅見者。[1]

鄭振鐸簡介

   

鄭振鐸(1898—1958)現代作家、文學評論家、文學史家、考古學家。筆名西諦、CT、郭源新等。原籍福建長樂,生於浙江永嘉。1917年入北京鐵路管理學校學習,五四運動爆發後,曾作為學生代表參加社會活動,並和瞿秋白等人創辦《新社會》雜誌。1920年11月,與沈雁冰、葉紹鈞等人發起成立文學研究會,並主編文學研究會機關刊物《文學周刊》,編輯出版了《文學研究會叢書》。1923年1月,接替沈雁冰主編《小說月報》,倡導寫實主義的「為人生」的文學,提出「血與淚」的文學主張。大革命失敗後,旅居巴黎。1929年回國。曾在生活書店主編《世界文庫》。抗戰爆發後,參與發起了「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創辦《救亡日報》。和許廣平等人組織「復社」,出版了《魯迅全集》、《聯共黨史》、《列寧文選》等。抗戰勝利後,參與發起組織「中國民主促進會」,創辦《民主周刊》,鼓動全國人民為爭取民主、和平而鬥爭。1949年以後,歷任文物局局長、考古研究所所長、文學研究所所長、文化部副部長、中國民間研究會副主席等職。1958年10月18日,在率中國文化代表團出國訪問途中,因飛機失事殉難。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說集《家庭的故事》、《桂公塘》,散文集《山中雜記》,專著《文學大綱》、《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中國通俗文學史》、《中國文學論集》、《俄國文學史略》等。有《鄭振鐸文集》。[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