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山市》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山市 未至滴翠軒時,聽說那個地方占着山的中腰,是上下山必由之路,重要的商店都開設在那裡。第二天清晨到樓下觀望時,卻很清靜,不像市場的樣子。樓下只有三間鋪子。商務書館是最大

原文欣賞

未至滴翠軒時,聽說那個地方占着山的中腰,是上下山必由之路,重要的商店都開設在那裡。第二天清晨到樓下觀望時,卻很清靜,不像市場的樣子。樓下只有三間鋪子。商務書館是最大,此外還有一家出賣棉織衣服店,一家五金店。東邊是下山之路,一面是山壁,一面是竹林;底下是鐵路飯店。「這裡下去要到三橋埠才有市集呢。」茶房告訴我說。西邊上去,竹蔭密密地遮蓋在小路上,景物很不壞!——後來我曾時時到這條路上散步,——但也不見有商店的影子。茶房說,由此上去,有好幾家鋪子,最大的元泰也在那裡。我和心南先生沿了這條路走去,不到三四百餘步,果然見幾家竹器店、水果店,再過去是上海銀行,元泰食物店及三五家牛肉莊、花邊店、竹器店,如此而已。那就是所謂山市。但心南先生說,後山還有一個大市場,老媽子天天都到那裡去買菜。

滴翠軒的樓廊,是最可讚許的地方,又闊又敞,眼界又遠,是全座「軒」最好的所在。

一家竹器店正在編做竹的躺椅。「應該有一張躺椅放在廊前躺躺才好。」我這樣想,便對這店的老闆說:「這張躺椅賣不賣?」

「這是外國人定做的,您要,再替您做一張好了,三天就有。」

「照這樣子,」我把身體躺在這將成的椅子上試了一試,說,「還要長個二三寸。價錢要多少。」

「替外國人做,自然要貴些,這一張是四塊錢,但您如果要,可以照本給您做。只要三塊八角,不能再少。」

我望望心南先生,要他還價,因為這間鋪子他曾買過幾件東西,算是老主顧了。

「三塊錢,我看可以做了。」心南先生說。

「不能,先生,實在不夠本。」

「那麼,三塊四角錢吧,不做隨便你。」我一邊走,一邊說。

「好了,好了,替您做一張就是。」

「三天以後,一定要有,尺寸不能短少,一定要比這張長三吋。」

「一定,一定,我們這裡不會錯的,說一句是一句。請先付定洋。」

我付了定洋,走了。

第二天去看,他們還沒有動手去做。

「怎麼不做,來得及嗎?大後天一定要的,因為等要用。」

「有的,一定有的,請您放心。」

第三天早晨,到山上去,走過門前,順便去看看,他們才在扎竹架子。

「明天椅子有沒有?一定要送去的。」

「這兩天生意太忙,對不起。後天給你送去吧。今天動手做,無論如何,明天不會好的。」

再過一天,見他們還沒有把椅子送來,又跑去看。大體是已經做好了。老闆說,「下午一定有,隨即給你送來。」

躺在椅子上試了一試,似乎不對,比前次的一張還要短。

「怎麼更短了?」

「沒有,先生,已經特別放長了。」

前次定做的那張椅子還掛在牆角,沒有取去。

「把那張拿下來比比看。」我說。

一比,果然反短了兩吋。不由人不生氣!山里做買賣的人總以為比都市裡會老實些,不料這種推測完全錯誤!

「我不要了,說話怎麼不做准?說好放長三吋的,怎麼反短了兩吋!」

「先生,沒有短,是放長的,因為樣子不同,前面靠腳處把您編得短些,所以您覺得它短了。」

「明明是短!」我用尺去量後說。

爭執了半天,結果是量好了尺寸,叫他們再做一隻。兩天後一定有。

這一次才沒有偷減了尺寸。

每次到山脊上散步時,總覺得山後田間的景色很不壞。有一天絕早,天色還沒有發亮,便起了床,自己預備洗臉水。到了一切都收拾好時,天色剛剛有些淡灰色。於是獨自一人的便動身了。到了山脊,再往下走時,太陽已如大血盤似的出現於東方。山後有一個小市場,幾家茶館飯鋪,幾家米店,兼售青菜及雞。還有一家肉店。集旁是一小隊保安隊的駐所,情況很寂寥,並不熱鬧。心南先生所說的市集,難道就是這裡麼?我有些懷疑。

由這市集再往下走,沿途風物很秀美。滿山都是竹林,間有流泉淙淙的作響。有一座小橋,架於溪上,幾個村姑在溪潭旁捶洗衣服。在在都可入畫。只是路途漸漸地峻峭了,毀壞了,有時且尋不出途徑,一路都是亂石。走了半個鐘頭,還沒有到山腳。頭上的汗珠津津地滲出,太陽光在這邊卻還沒有,因為是山陰。沿路一個人也沒有遇到。良久,才見下面有一個穿藍布衣的人向上走。到了臨近,見他手執一個醬油瓶,知道是到市集去的。

「這裡到山腳下還有多少路?」

他以懷疑的眼光望着我,答道:「遠呢,遠呢,還有三五里路呢。你到那邊有什麼事?」

「不過遊玩遊玩而已。」

「山路不好走呢。一路上都是石子兒,且又高峻。」

我不理他,繼續地走下去,不到半里路,卻到了一個村落,且路途並不壞,較上面的一段平坦多了。不知這個人為什麼要說謊。一條溪水安舒地在平地上流着,紅冠的白鵝安舒地在水面上游着。一群孩子立在水中拍水為戲,嘻嘻哈哈地大笑大叫,母親們正在水邊洗菜蔬。屋上的煙囪中,升出一縷縷的炊煙。

一隻村犬見了生人,汪汪地大叫起來,四面的犬應聲而吠,這安靜的晨村,立刻充滿了緊張的恐怖氣象。孩子們和母親們都停了遊戲,停了工作,詫異地望着我,幾隻犬追逐在後面吠叫。虧得我有一根司的克護身,才能把它們嚇跑了。它們只遠遠地追吠,不敢走近來。山行真不能不帶司的克,一面可以為行山之助,一面又可以防身,走到草莽叢雜時,可以撥打開蛇蟲之類,同時還可以嚇嚇犬!

沿了溪邊走下去,一路都是水田,用竹竿搭了一座瓜架,就架在水面上;滿架都是黃色的花,也有幾個早結的綠皮的瓜。那樣有趣而可愛的瓜架,我從不曾見過。再下面是一個深潭,綠色的水,瑩靜地停儲在那裡。我靜靜地立着,可以照見自己的面貌。高山如翠綠屏風似的圍繞於三面。靜悄悄的一點兒人聲、鳥聲都沒有。能在那裡靜立一兩個鐘頭,那真是一種清福。但偶一抬頭,卻見太陽光已經照在山腰了。

一看錶,已經是七點,不能不回去了。再經過那個村落時,犬和人卻都已進屋去,不再看見。到了市集,卻忘了上山脊的路,去問保安隊,他們卻說不知。保安隊會不知駐在地的路徑,那真有些奇聞!我不再問他們,自己試了幾次,終於到達了山脊,由那裡到家,便是熟路了。

回家後,問問心南先生,他們說的大市集原來果是那裡。山市竟是如此地寂寥的,那是我初想不到的;山中人原卻並不比都市中人朴無欺詐,那也是我初想不到的。[1]

鄭振鐸簡介

   

鄭振鐸(1898—1958)現代作家、文學評論家、文學史家、考古學家。筆名西諦、CT、郭源新等。原籍福建長樂,生於浙江永嘉。1917年入北京鐵路管理學校學習,五四運動爆發後,曾作為學生代表參加社會活動,並和瞿秋白等人創辦《新社會》雜誌。1920年11月,與沈雁冰、葉紹鈞等人發起成立文學研究會,並主編文學研究會機關刊物《文學周刊》,編輯出版了《文學研究會叢書》。1923年1月,接替沈雁冰主編《小說月報》,倡導寫實主義的「為人生」的文學,提出「血與淚」的文學主張。大革命失敗後,旅居巴黎。1929年回國。曾在生活書店主編《世界文庫》。抗戰爆發後,參與發起了「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創辦《救亡日報》。和許廣平等人組織「復社」,出版了《魯迅全集》、《聯共黨史》、《列寧文選》等。抗戰勝利後,參與發起組織「中國民主促進會」,創辦《民主周刊》,鼓動全國人民為爭取民主、和平而鬥爭。1949年以後,歷任文物局局長、考古研究所所長、文學研究所所長、文化部副部長、中國民間研究會副主席等職。1958年10月18日,在率中國文化代表團出國訪問途中,因飛機失事殉難。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說集《家庭的故事》、《桂公塘》,散文集《山中雜記》,專著《文學大綱》、《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中國通俗文學史》、《中國文學論集》、《俄國文學史略》等。有《鄭振鐸文集》。[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