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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殷本紀第三》

商朝是我國經歷史文獻和出土文物證明為可具體考證的第一個朝代,故此篇在《史記》中有其重要地位。司馬遷主要根據《尚書》、《詩經》完整地記述了殷王朝的發展史,其興國的始祖是契,代夏而為天子的是湯,最後亡於周的是紂。經王國維以殷墟甲骨上的文字所考證的殷代世系,除個別地方前後次序有錯亂外,在總體上證明司馬遷所整理的殷代世系是準確的,以此足以說明《史記》在所敘史實方面取材的可靠性。

在殷代的發展中,它的興亡全系德之盛衰。全篇自湯至紂表述各個在位帝王政跡時,都突出了凡修德的就興盛,凡不修德的就衰敗,整個線索非常清晰。這是《殷本紀》能與《五帝本紀》、《夏本紀》相貫通的重要之處,閱讀時一定要注意把握。

殷代除了湯、中宗、盤庚、武丁幾位重要天子之外,有名的輔佐之臣有伊尹、伊陟和傅說,尤其是伊尹的業績很突出。所以《史記》的本紀中穿插記載了重要歷史人物的事功,表現了紀傳體史書的體例特色。

原文

  殷契[1],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2],為帝嚳次妃[3]。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4],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訓[5],汝為司徒而敬敷五教[6],五教在寬。」封於商[7],賜姓子氏[8]。契興於唐、虞、大禹之際,功業著於百姓[9],百姓以平[10]。

  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11]。相土卒,子昌若立。昌若卒,子曹圉立[12]。曹圉卒,子冥立[13]。冥卒,子振立[14]。振卒,子微立[15]。微卒,子報丁立[16]。報丁卒,子報乙立。報乙卒,子報丙立。報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17]。主癸卒,子天乙立,是為成湯[18]。

段意

簡狄吞鳥卵而生契,反映出是處於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系氏族社會時期。 契是因為依照舜的命令佐禹治水有功才得以興起的。

注釋

[1]殷:地名,在今河南安陽小屯村,商曾在此建都,所以商朝又稱殷朝。契(xie):商朝的始祖,所以又稱殷契。 [2]有娀(song)氏:部族名,在今山西運城蒲州鎮。 [3]帝嚳(ku):見《五帝本紀》。 [4]玄鳥:燕子。墮:落下。 [5]五品: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種倫常關係。不訓:不和順。 [6]司徒:管教化的官。敷:傳布,施行。五教:關於五倫的教導。寬:寬厚。 [7]商:地名,在今河南商丘縣。 [8]子氏:因玄鳥所生子,故賜子氏。 [9]著:著名,著稱。此句是說契的功業在百姓中很著名並受到稱讚。 [10]平:安定。 [11]相土:商代有名先公,《詩經·商頌·長發》曾稱讚他。 [12]曹圉(yu):《世本》稱作糧圉。 [13]冥:曾擔任司空,勤於官事,死於水中。 [14]振:《世本》作核,甲骨文中稱王亥。[15]微:字上甲,是因為他生於甲日,所以又稱上甲微。商王以日為名自此始。 [16]報丁:王國維研究認為次序應在報丙之後。 [17]主壬、主癸:應為示壬、示癸。 [18]湯:名履。殷王死後都以帝名配之,天也就是帝的意思。所以又稱天乙。從契至湯共十四代。

原文

  成湯,自契至湯八遷[1]。湯始居毫[2],從先王居[3],作《帝誥》[4]。

  湯征諸侯[5]。葛伯不祀[6],湯始伐之。湯曰:「予有言: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不[7]。」伊尹曰:「明哉!言能聽,道乃進[8]。君國子民為善者皆在王官[9]。勉哉,勉哉!」湯曰:「汝不能敬命[10],予大罰殛之,無有攸赦[11]。」作《湯征》[12]。

  伊尹名阿衡[13]。阿衡欲奸湯而無由[14],乃為有莘氏媵臣[15],負鼎俎[16],以滋味說湯[17],致於王道[18]。或曰[19],伊尹處士[20],湯使人聘迎之,五反[21],然後肯往從湯,言素王及九主之事[22]。湯舉任以國政。伊尹去湯適夏。既丑有夏,復歸於毫。入自北門,遇女鳩、女房[23],作《女鳩》、《女房》[24]。

  湯出,見野張網四面,祝曰[25]:「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湯曰:「嘻,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26],乃入吾網。」諸侯聞之,曰:「湯德至矣,及禽獸。」

  當是時,夏桀為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氏為亂[27]。湯乃興師,率諸侯,伊尹從湯,湯自把鉞以伐昆吾[28]。遂伐桀。湯曰:「格女眾庶[29],來[30],女悉聽朕言。匪台小子敢行舉亂[31],有夏多罪,予維聞女眾言[32],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33]。今夏多罪,天命殛之[34]。今女有眾,女曰『我君不恤我眾,舍我嗇事而割政[35]』。女其曰『有罪,其奈何[36]』?夏王率止眾力,率奪夏國[37]。有眾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時喪?予與女皆亡[38]!』夏德若茲[39],今朕必往。爾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理女[40]。女毋不信,朕不食言[41]。女不從誓言,予則帑僇女[42],無有攸赦。」以告令師[43],作《湯誓》[44]。於是湯曰「吾甚武」[45],號曰武王。

  桀敗於有娀之虛[46]。桀奔於鳴條,夏師敗績[47]。湯遂伐三㚇,俘厥寶玉,義伯、仲伯作《典寶》[48]。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49],作《夏社》[50]。伊尹報[51],於是諸侯畢服,湯乃踐天子位,平定海內。

  湯歸至於泰卷陶,中壘作誥[52]。既絀夏命[53],還亳,作《湯誥》[54]:「維三月,王自至於東郊[55]。告諸侯群後[56]:『毋不有功於民,勤力乃事[57],予乃大罰殛女,毋予怨[58]』。曰:『古禹、皋陶久勞於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東為江,北為濟,西為河,南為淮,四瀆已修,萬民乃有居[59]。后稷降播,農殖百穀[60]。三公咸有功於民,故後有立[61]。昔蚩尤與其大夫作亂百姓,帝乃弗予,有狀[62]。先王言不可不勉[63]』。曰:『不道,毋之在國,女毋我怨[64]。』」以令諸侯。伊尹作《咸有一德》[65],咎單作《明居》[66]。

  湯乃改正朔[67],易服色,上白[68],朝會以晝[69]。

段意

敘述湯的德政。湯在伊尹的輔佐下,先平定了昆吾部族的叛亂,接着出師討伐暴虐的夏桀,獲勝後即位為天子,正式建立了商王朝。

注釋

[1]八遷:八次遷徙國都。 [2]亳(bo):指南亳,在今河南商丘境。 [3]先王:指帝嚳。 [4]《帝誥》:已亡佚。內容是向帝嚳報告遷居的情況。 [5]湯征諸侯:湯在夏代是一位方伯,有專征的權力。 [6]葛伯:湯的鄰國,其地在今河南睢縣東。 [7]不:即否字。兩句是說人們看水中的影子就能見到自己的形貌,看看民眾的狀況就能知道國家治理得是不是清明。 [8]言能聽,道乃進:能夠聽取意見,政治才能進步。 [9]君國:作國家的君主,治理國家。子民:以民為子,愛護民眾。為善者皆在王官:要把為善的人都安排在朝廷做官。 [10]汝:指葛伯。敬命:敬慎天命。實指對待祭祀這類的國家大事。[11]殛:懲治。攸:所。兩句是說我就要用重刑懲治你,不能有所赦免。 [12]《湯征》,已佚,記述湯征葛伯之事。 [13]阿衡:官名,相當於後世的宰相。伊尹做了湯的阿衡,就作為他的名。 [14]奸:通「干」,求。由:途徑。 [15]有莘氏:部族名,在今山東曹縣北。媵(ying)臣:古代陪嫁的奴僕。 [16]負鼎俎(zu):背着烹調和切割等炊事器具。鼎,古代炊器。俎,古代割肉用的砧板。 [17]以滋味說湯:趁進上飯菜的機會向湯獻言。滋味,指做好的飯菜。 [18]王道:儒家以仁義治理天下之道。 [19]或曰:另外有一種意見說。 [20]處士:有德才而隱居不做官的人。 [21]五反:往返五次。 [22]素王:沒有名號而有王、皇之實的人。九主:指三皇、五帝及大禹。 [23]女鳩、女房:湯的兩位賢臣。 [24]《女鳩》、《女房》:已亡佚。是記載二人厭惡夏又重新回到亳的情況的。 [25]祝:指獵人祈禱。 [26]左:向左逃。右:向右逃。不用命:不聽從命令。 [27]昆吾氏:夏的同盟部族,在今河南濮陽西南。 [28]鉞(yue):斧類兵器。 [29]格女眾庶:告訴你們大家。格,告。女,同「汝」。 [30]來:到我這裡來。 [31]匪:非,不是。 台(yi):我。小子:謙稱。 [32]維:通「惟」,雖。言:指不願從軍征討夏桀的怨言。 [33]正:同「征」。 [34]殛:誅殺。 [35]恤:憐憫,愛護。嗇(se)事:農事。嗇:同「穡」,稼穡。割:通「害」,即曷,為什麼的意思。政:通「征」。此句謂現在你們大家都在,你們會說「我們的君王不愛護我們,放棄了我們的農事,而為什麼要去征伐夏國呢?」 [36]其:恐怕,大概。全句謂你們大概會問:「夏桀有罪,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37]率:語助詞,無義。止:竭,盡。奪:剝奪,掠奪。此句謂夏桀竭盡了民眾的力量,掠奪了夏國民眾的資財。 [38]怠:怠惰。和:和協。是:這個。此句謂民眾懈怠不與夏王和協,說:「這個太陽什麼時候消失呢?我們願意與你同歸於盡!」 [39]茲:這樣。 [40]尚:表示希望的語氣。及:跟從。予一人:古代天子的獨稱。致:努力執行。其:將。理:賚(lai),賞賜。此句謂希望你們跟從我努力執行上天對夏桀的懲罰,我將重重賞賜你們。 [41]毋:不要。食言:不守信用。 [42]帑:通「孥」,把妻兒變為奴隸。僇: 通「戳」,殺。 [43]以告令師:就這樣號令全軍。 [44]《湯誓》:《尚書》篇名。以上文字就是采自此篇。 [45]武:勇武。指能平定禍亂。湯號為殷武王。 [46]虛:同「墟」,舊址。 [47]鳴條:在今山西夏縣(古安邑)西北。敗績:大敗。 [48]三㚇(zong):夏的同盟部族,在今山東定陶北。俘:取,繳獲。義伯、仲伯:湯的兩個臣子。《典寶》:已亡佚。 [49]遷其社:變更夏國的社神。相傳共工氏有子叫做句龍,能平水土,死後尊為社神。因為上世治水土之臣的功勞沒有能比得上句龍的,所以不可替代。 [50]《夏社》:已亡佚。 [51]報:將湯大敗夏桀的政跡通報給各諸侯國。 [52]泰卷:即大坰(jiong),在今山東定陶。中壘: 即仲虺(hui),湯的左相,奚仲的後代。誥:即《仲虺之誥》,古文《尚書》中的一篇,是仲虺勸勉成湯之詞。 [53]絀(chu):通「黜」,廢除。 [54]《湯誥》:古文《尚書》篇名。今本內容與這裡的引文不一致。 [55]維:有加強語氣,引出時間的作用。此句謂三月,王從東郊祭天回到朝廷來。 [56]後:國君。諸侯群後指四方諸侯和九州牧伯。 [57]乃:你們。此句謂如果不為民眾立功,努力辦好你們的政事。 [58]毋予怨:不要怨恨我。 [59]為:治理、疏導。四瀆(du):四條大河。乃有居:才能安居。 [60]降播:傳授播種的知識。農殖:農民就能種植。 [61]三公:指禹、皋陶、后稷。故後有立:所以他們的後代才能被封立國。 [62]帝乃弗予:天帝於是不保佑他們。予,與,保佑,贊助。有狀:有歷史為證。 [63]勉:勉勵。此句謂以上先代聖王的教訓,不可不勉勵。 [64]此句謂接着警告說:「你們行事無道,我就不讓你們繼續當國,你們不要怨恨我。」 [65]《咸有一德》:古文《尚書》篇名。 [66]咎(gao)單(shan):湯的司空,主管土木工程。《明居》,已亡佚,說明讓百姓安居之法。 [67]改正朔:改變曆法。夏曆本是建寅,殷歷改為建丑。 [68]易服色:改變器物服飾等所崇尚的顏色。上白:崇尚白色。夏代尚黑,殷改為尚白。 [69]朝會以晝: 朝會定在白天。

原文

  湯崩,太子太丁未立而卒,於是乃立太丁之弟外丙,是為帝外丙。帝外丙即位三年,崩,立外丙之弟中壬[1],是為帝中壬。帝中壬即位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

  太甲,成湯適長孫也[2],是為帝太甲。帝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作《肆命》,作《徂後》[3]。

  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宮[4]。三年,伊尹攝行政當國,以朝諸侯[5]。

  帝太甲居桐宮三年,悔過自責,反善,於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諸侯咸歸殷,百姓以寧[6]。伊尹嘉之,乃作《太甲訓》三篇,褒帝太甲[7],稱太宗。

  太宗崩,子沃丁立。帝沃丁之時,伊尹卒。既葬伊尹於毫[8],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9]。

  沃丁崩,弟太庚立,是為帝太庚。帝太庚崩,子帝小甲立。帝小甲崩,弟雍己立,是為帝雍己。殷道衰,諸侯或不至[10]。

  帝雍己崩,弟太戊立,是為帝太戊。

  帝太戊立,伊陟為相[11]。毫有祥桑榖共生於朝,一暮大拱[12]。帝太戊懼,問伊陟。伊陟曰:「臣聞妖不勝德,帝之政其有闕與[13]?帝其修德[14]。」太戊從之,而祥桑枯死而去[15]。伊陟贊言於巫咸[16]。巫咸治王家有成[17],作《咸艾》,作《太戊》[18]。帝太戊贊伊陟於廟,言弗臣,伊陟讓[19],作《原命》[20]。殷復興,諸侯歸之,故稱中宗。

  中宗崩,子帝仲丁立。帝仲丁遷於隞[21]。河亶甲居相[22]。祖乙遷於邢[23]。帝仲丁崩,弟外壬立,是為帝外壬。《仲丁》書闕不具[24]。帝外壬崩,弟河亶甲立,是為帝河亶甲。河直甲時,殷復衰。

  河直甲崩,子帝祖乙立。帝祖乙立,殷復興。巫賢任職[25]。

  祖乙崩,子帝祖辛立。帝祖辛崩,弟沃甲立,是為帝沃甲。帝沃甲崩,立沃甲兄祖辛之子祖丁,是為帝祖丁。帝祖丁崩,立弟沃甲之子南庚,是為帝南庚。 帝南庚崩,立帝祖丁之子陽甲,是為帝陽甲。帝陽甲之時,殷衰。

  自中丁以來,廢適而更立諸弟子[26],弟子或爭相代立,比九世,亂[27]。於是諸侯莫朝。

段意

敘述湯以後至陽甲共九代十七帝的繼立和政治狀況。其中太甲稱太宗,大戊稱中宗,是復興的時期,尤其是仲丁以後,因為爭王位的鬥爭激烈,殷朝處於衰亂時期。

注釋

[1]中壬:音仲任。 [2]適:讀嫡。 [3]《伊訓》:古文《尚書》篇名,是一篇伊尹教導太甲的訓辭。《肆命》、《徂(cu)後》:都已亡佚。 [4]放:流放。桐宮:離宮名,湯墓附近,在今河南偃師西南。 [5]攝:暫時代理。以朝諸侯:來接受諸侯國君朝拜。 [6]百姓以寧:百姓因而安寧。 [7]《太甲訓》:古文《尚書》篇名,分上、中、下三篇,也是伊尹教導太甲的訓辭。嘉:讚許。褒:嘉獎,稱讚。 [8]毫:這是西毫,在今河南偃師西北,當地仍有伊尹墓。 [9]《沃丁》:已佚。訓:訓導。是說咎單就拿伊尹的事跡來告誡沃丁。 [10]諸侯或不至:諸侯國君有的就不來朝拜。 [11]伊陟:伊尹的兒子。 [12]祥:妖怪。榖:楮(chu)樹。共生:合抱而生。朝:朝堂。一暮大拱:一夜之間,其大如拱。拱,兩手相合。出現這種怪異現象,被認為是不吉利的徵兆,所以大戊感到恐懼。 [13]闕:同「缺」。缺失,過錯。古人由於迷信天人感應,就認為出現怪異的自然現象是和政治的好壞有關。 [14]其:還是。 [15]去:指妖怪離去,就是怪異的自然現象消失。 [16]贊言:告訴,告知。贊,告。此句謂伊陟把這件事告訴給巫咸。 [17]巫咸:大臣名,神巫。此句謂巫咸治理王家政事有成績。 [18]《咸艾》、《太戊》:都已亡佚。艾:治。 [19]以上是說太戊在祖廟讚美了伊陟的功績,表示不以伊陟為臣,伊陟辭讓不肯接受。 [20]《原命》:原,臣名。命,誥令。意思是命令原拿禹、湯之道幫助太戊進行修養。 [21]隞(ao):地名,在今河南滎陽境內。 [22]相:地名,在今河南內黃東南。 [23]邢:通「耿」。其地在今山西河津東南。 [24]《仲丁》:篇名,記載仲丁把都城遷到邢的事。漢代時就已殘缺不全,今已亡佚。 [25]巫賢:巫鹹的兒子。任職:擔任朝廷官職。 [26]更:交替,連續。諸弟子:各個弟弟和他們的兒子。 [27]比(bi):連續。九世:自中丁至陽甲是五代九主,一主在位即為一世。亂:政治混亂。

原文

  帝陽甲崩,弟盤庚立,是為帝盤庚。

  帝盤庚之時,殷已都河北,盤庚渡河南[1],復居成湯之故居,乃五遷,無定處[2]。殷民咨胥皆怨[3],不欲徙。盤庚乃告諭諸侯大臣曰[4]:「昔高后成湯與爾之先祖俱定天下[5],法則可修[6]。舍而弗勉,何以成德!」乃遂涉河南,治亳,行湯之政。然後百姓由寧[7],殷道復興,諸侯來朝。以其遵成湯之德也。

  帝盤庚崩,弟小辛立,是為帝小辛。

  帝小辛立,殷復衰。百姓思盤庚,乃作《盤庚》三篇[8]。

  帝小辛崩,弟小乙立,是為帝小乙。帝小乙崩,子帝武丁立。

  帝武丁即位,思復興殷,而未得其佐[9]。三年不言,政事決定於冢宰[10],以觀國風[11]。武丁夜夢得聖人,名曰說[12]。以夢所見視群臣百吏,皆非也[13]。於是乃使百工營求之野[14]。得說於傅險中[15]。是時說為胥靡[16],築於傅險[17]。見於武丁[18],武丁曰是也。得而與之語,果聖人,舉以為相,殷國大治。故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說。

  帝武丁祭成湯,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呴[19],武丁懼。祖己曰[20]:「王勿憂,先修政事。」祖己乃訓王曰:「惟天監下典厥義[21],降年有永有不永[22],非天夭民,中絕其命[23]。民有不若德,不聽罪,天既附命正厥德,乃曰其奈何[24]。嗚呼!王嗣敬民,罔非天,繼常祀毋禮於棄道[25]。」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歡,殷道復興。

  帝武丁崩,子帝祖庚立。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為德[26],立其廟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訓》[27]。

  帝祖庚崩,弟祖甲立,是為帝甲。帝甲淫亂,殷復衰。

  帝甲崩,子帝廩辛立[28]。帝廩辛崩,弟庚丁立[29]。是為帝庚丁。帝庚丁崩,子帝武乙立。殷復去亳,徙河北。

  帝武乙無道,為偶人[30],謂之天神。與之博[31],令人為行。天神不勝,乃僇辱之[32]。為革囊,盛血,印而射之[33],命曰「射天」。

  武乙獵於河、渭之間,暴雷,武乙震死。子帝太丁立。帝太丁崩,子帝乙立。帝乙立,殷益衰[34]。

段意

敘述自盤庚至帝乙七代共十一帝時期的政治興衰狀況,重點是記盤庚遷都和武丁得到傅說輔佐而兩帝復興的事跡。

注釋

[1]渡河南:渡過黃河南遷。 [2]乃五遷:已經是五次遷都。五遷,湯自南毫遷西毫,仲於遷隞,河直甲居相,祖乙遷耿,盤庚再遷回西毫這個成湯所居的故地。實際上盤庚是自奄(今山東曲阜)遷於北蒙(今河南安陽)。改國號為殷。無定處:沒有固定的居處。 [3]咨:嗟嘆。胥:互相。皆:都。 [4]告諭(yu):曉喻,向大家宣布說明。諭,上告下的通稱。 [5]高后:賢君,是對成湯尊敬的稱謂。 [6]法則可修:指他們訂下的法度原則可以遵循。 [7]由寧:因此安寧。 [8]《盤庚》:分上、中、下三篇。司馬遷認為是事後追記盤庚遷殷時的告諭之作。 [9]佐:輔佐。此句謂武丁即位後,想着要復興殷朝政跡,但是沒有得到一個恰當的輔佐之臣。 [10]冢(zhong)宰:官名,輔佐天子治國的大臣。冢,百官總領的意思。冢宰相當於後世的丞相。 [11]以觀國風:以便乘機來觀察民情風俗。 [12]說(yue):人名。 [13]視:審視。此句謂拿夢中所見聖人的形貌審視在朝的群臣百官,沒有一個像那位聖人。 [14]百工:百官。營求:設法尋找。野:郊野。 [15]傅險:地名,一作傅岩,在今山西平陸縣東。 [16]胥靡:古代對一種奴隸的稱謂,即用繩索牽連着強迫勞動。漢代用作一種刑徒的名稱。這裡指犯法服勞役的人。 [17]築:指築牆。 [18]見於武丁:官吏把他引見給武丁。 [19]雉:野雞。鼎耳:鼎的兩耳。呴(gou):野雞叫。古人認為野鳥人室是不祥之兆。 [20]祖己:殷賢臣名。[21]監:監視。下:下民。典:常則,標準。此句謂上天監視下民,是以他們是否行義作為準則。 [22]降年:指上天給予人的年壽。永:長。 [23]此句謂不是上天要夭折下民,中途斷絕他們的性命。 [24]若:善,好。聽:順從。附:交付,給予。此句謂下民有不好的品德,有不順從天命的罪過,上天已經發出命令糾正他們的不好品德,他們卻說:「要怎麼樣呢?」[25]嗣:繼承。罔(wang):莫,代詞。此句謂唉呀!王者繼承帝位要敬重下民,莫非都是上天的後代,常規祭祀照禮的規定,不要過於豐厚而背棄正道。 [26]此句謂祖己讚賞武丁利用野雞鳴叫的徵兆推行德政。 [27]《高宗肜(rong)曰》、《高宗之訓》:《尚書》二篇名。《史記》的記載與它有出入。肜,祭名,祭之明日又祭,殷曰肜,周曰繹。《高宗之訓》已亡佚。 [28]廩(lin)辛:一作馮辛。 [29]庚丁:甲骨文作康且(祖)丁或康丁,庚是康之誤。 [30]偶人:以土木製成的人形。 [31]博:賭博。行:通「衡」,作評判。 [32]僇(lu):通「戳」,斫殺。辱:羞辱。 [33]印:即仰,仰首。 [34]益:更加。

原文

  帝乙長子曰微子啟[1],啟母賤[2],不得嗣[3]。少子辛,辛母正後,辛為嗣。帝乙崩,子辛立,是為帝辛,天下謂之紂[4]。

  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5];材力過人,手格猛獸[6]。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7]。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8],以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樂,嬖下婦人[9]。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10]。於是使師涓作新淫聲[11],北里之舞,靡靡之樂[12]。厚賦稅以實鹿台之錢,而盈巨橋之粟[13]。益收狗馬奇物[14],充仞宮室[15]。益廣沙丘苑台,多取野獸蜚鳥置其中[16]。慢於鬼神[17]。大取樂戲於沙丘,以酒為池,縣肉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18]。

  百姓怨望而諸侯有畔者[19],於是紂乃重刑辟[20],有炮格之法[21]。以西伯昌、九侯、鄂侯為三公[22]。九侯有好女,入之紂。九侯女不憙淫,紂怒,殺之,而醢九侯。鄂侯爭之強,辨之疾,並脯鄂侯[25]。西伯昌聞之,竊嘆[26]。崇侯虎知之,以告紂,紂囚西伯羑里[27]。西伯之臣閎夭之徒[28],求美女奇物善馬以獻紂,紂乃赦西伯。西伯出而獻洛西之地[29],以請除炮格之刑。紂乃許之,賜弓矢斧鉞,使得征伐,為西伯[30]。而用費中為政[31]。費中善諛,好利,殷人弗親[32]。紂又用惡來。惡來善毀讒[33],諸侯以此益疏。

  西伯歸,乃陰[34]修德行善,諸侯多叛紂而往歸西伯。西伯滋大,紂由是稍失權重[35]。王子比干諫[36],弗聽。商容賢者[37],百姓愛之,紂廢之。及西伯伐飢國,滅之,紂之臣祖伊聞之而咎周[38],恐,奔告紂曰:「天既訖我殷命,假人元龜,無敢知吉[39],非先王不相我後人,維王淫虐用自絕,故天棄我[40],不有安食,不虞知天性,不迪率典[41]。今我民罔不欲喪[42],曰『天曷不降威,大命胡不至[43]』?今王其奈何[44]?」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45]!」祖伊反,曰:「紂不可諫矣。」西伯既卒,周武王之東伐,至盟津[46],諸侯叛殷會周者八百。諸侯皆曰: 「紂可伐矣。」武王曰:「爾未知天命。」乃復歸。

  紂愈淫亂不止。微子數諫不聽,乃與大師、少師謀,遂去[47]。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48]。」乃強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49]。」剖比干,觀其心。箕子懼,乃詳狂為奴[50],紂又囚之。殷之大師、少師乃持其祭樂器奔周。周武王於是遂率諸侯伐紂。紂亦發兵距之牧野[51]。甲子日[52],紂兵敗。紂走入,登鹿台,衣其寶玉衣[53],赴火而死。周武王遂斬紂頭,縣之大白旗[54]。殺妲己,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55]。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殷祀,令修行盤庚之政[56]。殷民大說[57]。於是周武王為天子。其後世貶帝號,號為王[58]。而封殷後為諸侯,屬周[59]。

  周武王崩,武庚與管叔、蔡叔作亂,成王命周公誅之,而立微子於宋,以續殷後焉[60]。

  太史公曰:余以《頌》次契之事[61],自成湯以來,采於《書》、《詩》[62]。契為子姓,其後分封,以國為姓,有殷氏、來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孔子曰:殷路車為善[63],而色尚白。

段意

敘述殷代最後一位天子是紂,殷由此益衰以至於滅亡。紂暴虐無道,拒諫飾非,酒池肉林,用炮格之刑,於是民眾起來反抗。西伯修德行善,其子周武王率諸侯伐紂。

注釋

[1]微:啟的封地名。子:爵位。啟:人名,即紂兄。 [2]賤:啟母不是正妻,所以地位低賤。[3]嗣:繼位。啟年長而庶,紂年小而嫡。 [4]紂:《諡法》「殘義損善曰紂」。 [5]資:天資。辨:通「辯」,聰慧。捷疾:敏疾。指天資。聞見甚敏:耳目聰明。 [6]材力:氣力。格:格鬥。紂赤手能和猛獸格鬥。 [7]知:通「智」。距:通拒。飾非:文飾過錯。此句謂才智機敏能夠拒絕別人的勸諫,能言善辯最會文過飾非。 [8]矜(jin):矜誇,誇耀。聲:聲威。此句謂向臣下誇耀自己的才能,向天下抬高自己的聲威。[9]嬖(bi):寵幸。此句謂喜好飲酒淫於逸樂,寵幸婦女。 [10]妲(da)己:有蘇氏獻給紂的美女。紂全依從妲己的話。 [11]師涓:應作師延,紂時樂師。師涓為晉平公時樂師。作新淫聲:譜寫新的淫蕩樂曲。[12]北里舞:一种放盪的舞蹈。靡靡(mi):頹廢委靡。 [13]鹿台:在朝歌城中的大型建築,相傳廣三里,高千尺。巨橋:倉庫名。此句謂加重賦稅來充實鹿台的錢財,而使巨橋倉庫裝滿谷粟。 [14]益收:大量地收集。益,增多。 [15]充仞(ren):充滿。仞,通「牣」,充滿。 [16]益廣:大肆擴建。沙丘:地名,在今河北廣宗西北太平台。苑(yuan):養禽獸植花木以供帝王遊樂的場所。台:指供奢侈的館閣樓台。蜚:同「飛」。 [17]慢:怠慢,不敬重。 [18]冣:同「聚」。樂戲:各種樂舞雜戲。縣(xuan):同「懸」。倮:同「裸」。長夜:通宵。 [19]怨望:怨恨。畔:通「叛」。 [20]刑辟:刑罰。 [21]炮格:一種酷刑。在銅柱上塗上油膏,下加炭火燒燙,令有罪的人在上行走。 [22]西伯昌:即周文王姬昌。三公:輔助天子掌管朝廷大權的最高官員。 [23]入:獻納。 [24]憙:同「喜」。淫:淫亂。醢(hai):肉醬。這裡作動詞用,指把人剁成肉醬。 [25]爭之強:據理力爭。辨之疾:辯論激烈。脯(fu):肉乾。這裡作動詞用,指將人殺死後曬成肉乾。 [26]竊嘆:私下嘆息。 [27]崇侯虎:紂時諸侯。羑(you)里:一作牖里,地名,在今河南湯陰北。 [28]閎(hong)夭:人名,西伯姬昌之臣。徒:即這一輩的人。 [29]洛西之地:洛水以西的一片土地。[30]西伯:管理西部各諸侯國的方伯。姬昌以此而稱西伯昌。 [31]費中:即費仲,紂佞臣。為政:主管國政。 [32]善諛:善長阿諛逢迎。好利:貪圖財利。親:親近。 [33]惡來:人名,秦人祖先蜚廉之子。善毀讒:善於進讒言毀謗他人。疏:疏遠。 [34]陰:暗中。 [35]滋:更加。稍:逐漸。權重:權力威勢。 [36]比干:紂的叔父,出任少師。他與微子、箕子合稱殷之三仁。 [37]商容:人名,因為賢能就被紂廢免。 [38]飢國:《尚書》作黎,是紂王畿內的封國。在今山西黎城東北。祖伊:祖己的後代。咎:責備,憎恨。 [39]訖:終止。假人:《尚書》作格人,能知天地吉凶的至人、賢人。元龜:占卜用的大龜殼。無敢:不能。知:察覺。此句謂上天已經要終止我們殷商的大命了,賢人神龜都不能覺察出一點吉兆。 [40]相:輔助。自絕:自絕於先王,亦即自絕於天。此處謂不是先王不輔助我們後人,只是大王荒淫暴虐以此自取滅亡,所以上天拋棄了我們。 [41]安食:安居疏食。因為紂暴虐,使得民眾不能有安定而低劣的生活。虞:揣測。紂逆亂陰陽,不能揣度天性。迪:遵循。率典:常法。紂違背明德,不修法教。此處謂我們不能有安居疏食,大王不揣度天性,不遵循法典。 [42]罔不欲喪:沒有誰不希望紂滅亡。 [43]曷:何,為什麼。降威:降下威嚴,給予懲罰。大命:指受天命的人。胡不至:為什麼還不到來。 [44]今王其奈何:現在大王將怎麼辦。 [45]此句謂我生為國君不是有福命在上天受到保祐嗎? [46]之:結構助詞。盟津:又稱孟津。黃河的重要渡口,在今河南孟津東。 [47]數(shuo):屢次,多次。大師、少師:官名。大,同「太」。 [48]爭:同「諍」,諍諫,勸諫。 [49]竅(qiao):孔穴。 [50]詳:同「佯」,假裝。 [51]牧野:朝歌南郊,在今河南淇縣西南。古稱邑外為郊,郊外為牧,牧外為野。 [52]甲子日:即周武王十一年二月五日。 [53]衣:穿上。 [54]縣(xuan):同「懸」。大白旗:古時行軍指揮用的大旗。 [55]釋:放。封:聚土築墳。表:表彰。閭:里巷。此句謂處死了妲己,從囚牢中放出箕子,重修比乾的墳墓,到商容的家鄉去給予表揚。 [56]武庚:字祿父,紂的兒子。武王分封他為諸侯以便接續殷代的祭祀,並命令他施行盤庚時代的政令。[57]說(yue):通「悅」。 [58]貶:降低。號為王:夏、殷天子本稱帝,後世認為他們之德趕不上五帝,所以降低稱號為王,總稱夏(禹)、商(湯)、周(文王、武王)三代為三王。 [59]殷後:指武庚。屬周:從屬於周朝。 [60]其事詳見《周本紀》。 [61]《頌》:指《詩·商頌》中的《玄鳥》等篇。次:編次。 [62]《書》:《尚書》。《詩》:《詩經》。 [63]路:車名,即輅(lu)。殷代天子所乘車稱大輅,一種木輅,因為儉素質樸,所以孔子認為比周代華麗的要好。善,好。[1]

司馬遷

司馬遷(前145年或前135年~不可考),字子長,生於龍門(西漢夏陽、即今陝西省韓城市,另說今山西省河津市),西漢史學家、散文家。他以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識創作了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原名《太史公書》)。被公認為是中國史書的典範,該書記載了從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期,到漢武帝元狩元年,長達3000多年的歷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魯迅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