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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朋友(温燕霞)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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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朋友》中国当代作家温燕霞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陌生的朋友

也许是童年的生活比较惨痛,我于人的看法时有偏颇。特别是对陌生人,警戒得很。然而,几次经历下来,却发现世界并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冷漠可怕,相反的,每每想起那几位至今不知姓名的朋友,我总能体味到几丝温馨。只是扪心自问时,又不免歉然,心想自己当时何以会那样铜墙铁壁呢?想来真是不该。然而,自己的历史是自己写的。如今,我唯有在纸上忏悔而已。

第一次和陌生人打交道并留下几分内疚的,是在1984年的冬天。那时我在大学读二年级,回家过年须在赣州转车。好在那时南昌汽车站有联票售,到了赣州,只要签过票就能于次日登上驶向故乡县城的车了。不料,那天签票的人特别多,队伍像长龙一般。眼看着开车时间快到了,旁边忽然开了一窗,说是专门签票。我一听,赶忙拖着两个大提包往前挤。好不容易挤过去了,包却卡在铁栏杆前动不了啦!我使劲拽了几下,包岿然不动,额上,便沁出汗珠来。忽然间,我意识到有人在跟我说话。扭头一看,原来是边上队伍里一个中年人。他友善地对我说:

“妹子,你的包我给你看着,你落心去签好了。”

我听罢警惕地横了他一眼,没有搭腔,只是更加奋力地把两个包塞到铁栏杆外。队伍移动时,便死劲用脚把包往前踹。几次下来,气喘吁吁不说,后面还有人嘀咕我动作慢,说着便插我前面去了。我估摸那中年人一直在观察我,见我急得要哭的模样,便又主动提出要为我看包。这次我恼了,脸一板,说:“谁要你看?讨厌!”

他没料到我会这样抢白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前面的那位男青年讥笑他好心没没好报,那汉子却自我解嘲地笑道:“不要紧喽。现今的妹子,甘辣!”

说罢,神色自若地继续站他的队,倒是我,麻烦来了。因为包在铁栏杆中间处被外面堆放的两只大箱挡住了,我若去签票,势必顾不上这两个包,拿着两个包往前挤吧,又没那么大的本事。再看看时间渐紧,我急得脸皮也厚起来,下意识地扭脸去看那中年人,谁知口还没开,他就点点头,又指指窗口,示意我去签票。我脸一红,挤上去签了票,出来时却又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的包和那个中年人都不见啦!我嚷嚷着挤出人群,却见他蹲在外面空旷些的地方吸烟,脚边是我那两个蓬头垢面的旅行包。

“我怕你拿不动,先帮你提出来了。”

中年人憨厚的笑脸使我又窘迫又感动。我喃喃道了谢,看他重新回去站在队里了才赶去验票。坐在车上,我很难受,总觉得自己刚才干了件坏事。我想我在向他道谢之前应该先道歉,当时我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我为什么就开不了口呢?下次,可别再干这样的蠢事了!我告诫自己。

然而,隐伏在潜意识里那份对陌生人的淡淡的敌意却很难因几丝内疚而彻底消除。一年之后,我重蹈故辙。只是走得更远,竟在接受他人援助的同时回报以欺骗,为此,我事后自责了很久。

那也是个中年汉子,操北方口音,个子瘦高,肤色黝黑,不知哪边眉间有颗拇指大小的肉痣。当我1982年秋季乘火车去南昌附近的一座小镇看望父亲的一位朋友时,他就坐在我对面。看样子他挺健谈,老逗边上的人开口,而我却是个书迷,一坐下来就钻到小说里去了,结果多坐了一站。当我得知这意外的消息时,急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可不,天马上要黑了,没有回程的火车了,恰巧我又没带学生证,身上只有二块多钱,旅店住不成,孤身一人又到哪儿去打发这漫漫长夜呢?周围的旅客听说我错过了站,纷纷为我出主意,在我当机立断下车后,甚至有两个小伙子不顾火车就要开动,竟然动手动脚地要我同他们一起坐到终点九江市去。

“不行,她不能跟你们去!”

这时,一直站在我边上的北方大汉开口了。他严肃的面容使得两位小伙子悻悻地返回了车上。随后,他告诉我他是北方某省来的采购员,住在县城附近的民房里。还说他的房东是个老太太,人很好,问我愿不愿意到房东那儿去住。

我犹豫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于是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这时,天已黑了。在路过一家商店时,我竟然没忘掉用二块多钱买了斤茶叶作礼物。

“你很懂事啊,家在哪,是老大吗?”中年汉子开始跟我拉家常。我呢,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连一句真话也没跟他讲。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他的住处。那是幢青砖到顶有飞檐的老屋,木门被推开时咿呀响得厉害。这声音惊出了个掌着盏油灯的老婆婆。老婆婆于是热情地安排我吃饭。饭后,我这个从不喝茶的人竟喝了两碗浓得发苦的茶水,我怕自己夜晚睡得太死出什么事。中年汉子可能没看出我的紧张心情,还指着扑克问我打不打几盘。我说不打,老婆婆便让我到厅堂边上的一间小屋睡觉去。这一夜,可以说是我出世以来睡得最警觉的。睡前,我用凳子、脸盆,甚至尿桶顶在门板上,还将门角里一截短棍放在床头,尔后,我躺在床上,努力绷紧神经,以免自己睡得太香甜。天麻麻亮,便赶紧披衣起床,等着吃过早饭后坐车回去。还好,中年汉子虽然睡得很晚,却没有忘记我的事。我刚吃完早饭,他就一脸倦容地说该去火车站了。我谢过老婆婆,跟他来到昨晚下车的地方,中年汉子帮我买了车票,又吩咐我别再看小说了。说完,他就要下车,我忽然心里一热,主动表示要留个地址给他,并请他今后来南昌时到学校里来玩。他想想也好,就拿了纸笔,站在一边等着我写。我拿起钢笔,毫不犹豫地把地址、姓名写在了上面。

“好,好,到时一定去看你这个毛丫头。好走啦,可别再马虎!”

他下了火车还冲我大喊,我有些歉然地站起来,目送他消失在送我来火车站的那条公路上。

火车呜地开了。那座罩在雾中的小城很快就被抛在我身后。我轻松地舒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很聪明,竟安全地度过这一夜,而且连真话都没有说一句。到时若真按那个地址去找,会找到谁呢?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两件本来已经忘得差不多的小事,却奇怪地日渐清晰起来,它们常常在深夜人静之际,萦回于脑海,带着种恒远的平和俯视我内疚的灵魂。此时,我常感到难言的羞愧和对自己的痛恨,但也体察到了新生的喜悦。古人云知耻近乎勇,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我想今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我绝不会是老样子。但愿,我也能像那些陌生的朋友一样,在陌生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自己的双手,从而温暖一颗孤独的心。[1]

作者简介

温燕霞江西安远人,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历史系,高级编辑。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