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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的呼吸
圖片來自创意悠悠花园

《野草的呼吸》中国当代作家吕延梅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野草的呼吸

——读鲁迅散文诗集《野草》笔记

鲁迅说:“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这也是我沉下心来读《野草》的感觉。

读完《野草》,掩卷沉思,内心充实而沉重。可我开不了口,我感到内心的空虚。“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诗人也已经离开我们85年了,他的文字依然活着,野草的生命依然茁壮,我能感受到他们粗砺的呼吸充盈着我的世界

诗人的生命委弃在地上,长出的野草。它根本不深,花叶不美,它却能吸取露和水,吸取死去人的血和肉。而又将被践踏,遭删刈,最终死亡和朽腐,甚至地火要将它烧尽。诗人却是坦然,欣然,大笑,将歌唱。可诗人不能,天地如此静穆,即使不如此静穆也如此。只能以这丛野草,献于友与敌,人与兽,爱者和不爱者。

《秋夜》。长在后园的两棵树,一棵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最长的几枝,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䀹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一无所有的干子,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地䀹着许多蛊惑的眼睛。枣树,一点也不妥协,孤独地对抗着一切阴谋和淫威。

《影的告别》。影子不愿去他所不乐意的天堂,不愿去他不乐意的地狱,不愿去他所不乐意在的将来的黄金世界。他来与人告别,独自远行,宁愿被黑暗沉没。

《求乞者》。我不布施,无布施心,给与烦腻,疑心,憎恶。诗人顺着倒败的泥墙走路,微风送秋寒穿透夹衣,四面都是灰土,诗人想到他会怎样求乞呢,只能用无所为和沉默求乞……他将得不到布施,将只得到烦腻,疑心,憎恶,最终将被灰土淹没。

《复仇》。爱者与仇者,将要拥抱,将要杀戮……以及十字架上的神之子,爱与死,这生命中最庄严的举动,成为看客的表演秀,而他们“毫无动作”,无戏可看的旁观者无聊乃至干枯将死,以此向看客们复仇。复仇者努力地用自己的身躯支撑着,不随波逐流,不迎合他们的兴趣,以不合作的态度复仇。

《我的失恋》。赠爱人枭鸣的猫头鹰,揭破黑暗,催生光明;赠爱人酸甜的冰糖葫芦,警惕爱人沉溺于爱情的海洋;发汗药,告诫对方不要因爱情热昏了头脑;赠她赤练蛇,希望爱能够纠缠执着。可是爱人以世俗的眼光和态度待“我”,那只能由她去吧。拥有神圣的爱心,在现实的庸俗与虚情假意里,只能成为他们调侃的异类。

《希望》。正如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希望之歌”:“希望是什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裴多菲为了祖国,死在克萨克兵的矛尖上,他终于对于暗夜止步,回顾着茫茫的东方了。他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而现实没有星和月光,没有将坠的蝴蝶以至笑的渺茫,爱的翔舞。诗人以肉薄这空虚的暗夜,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身中的迟暮。

《雪》。暖国的雨,从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朔方的雪,永远如粉,如沙。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风筝》。我折断弟弟的风筝,把风轮掷在地上,踏扁了。当我悔恨,弟弟却说:“有过这样的事么?”全然忘却,毫无怨恨。无怨的恕,说谎罢了。认识到错,悔恨,而无处可恕,怨也不曾有,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处在时代的严冬里,诗人感到寒威和冷气。

《好的故事》。故事美丽,优雅,有趣。故事没看到人物情节,只有美好的景色,在我梦醒时成为的碎影。这是一束柔和的光线,努力调和着阴暗晦涩、鬼魅奇崛的《野草》的诡异气氛,是书中难得的一线光明。

《过客》。他的脚早走破了,有许多伤,流了许多血。太阳下去了,他还要往前走。老翁说,前面,是坟。女孩说,那里有许多野百合,野蔷薇。过客不能停下来,前面的声音在叫他,他要在黑暗里走过坟地,要走向走完坟地之后的路——料不定可能走完的路。老翁,走过,他知道那里是坟地;女孩去过坟地,在那里她关注野百合野蔷薇;过客不在乎坟地,也不在乎野百合,他要不惧流血,不惧黑暗,走向前路。

《死火》。它被人遗弃在冰谷,将被冰冻而死;我给了他温热,使他重新烧起来,不久就须灭亡。冻灭,烧完?他选择燃烧,他忽而跃起,如红彗星。“哈哈!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生命如斯,奋起会亡,躺平亦死,那就不如燃烧残余的生命,以决绝之心再次照亮世界的黑暗。

《狗的驳诘》。狗是势力的,但他“愧不如人也!”。那些知道根据铜银、布绸、官民、主奴的贵贱而分别采取不同态度的人,是比狗更加势力的。

《失掉好的地狱》。一个美丽、慈悲、遍身有大光辉的伟大男子,他收得三界。人类与魔鬼战斗,最后胜利,地狱门上竖了人类的旌旗。“曼陀罗花立即焦枯了。油一样的沸;刀一样铣;火一样热;鬼一样呻吟,一样宛转,至于都不暇记起失掉的好地狱。”“这是人类的成功,是鬼魄的不幸……”

在当时统治阶级争取统治权的把戏层出不穷,打着漂亮的旗号的军阀不断出现,你方唱罢我登场,但绝不会改变地狱的性质,而是更残酷的统治。

《墓碣文》“于浩哥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到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有一游魂,化作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殒颠。……”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死尸在坟中坐起,口唇不动,然而说——

“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

当时鲁迅处在一种极度的虚无中,他在作为一个战士独身反抗旧传统,希望掮住黑暗的闸门的路上,伴随着很多矛盾、痛苦、黑暗、虚无等复杂情绪。同时他服从于不计后果,不抱希望的,永远不停地“向前走”的生命的绝对命令。

《颓败线的颤动》。破屋子,新拭的灯罩,在光明中,破塌上,渺小的身躯,在初不相识的披毛的强悍的肉块底下,为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而颤动。

……

她在垂老时,她开开板门,迈步在深夜中走出,遗弃了背后一切的冷骂和毒笑。她在深夜中尽走,一直走到无边的荒野。她伟大如石像,然而已经荒废了,颓败的身躯的全面都颤动了。

为所爱者牺牲自我,不被理解,反而被践踏。因此,不能无条件无原则地牺牲自我,也不能对负义者忍让妥协。

《立论》。“啊呀!这孩子呵!你瞧!那么……。阿吁!哈哈!Hehe!He,hehehehe!”这就是老师教的立论。

说真话,为不合时宜,遭众人嫉恨、讨嫌,被合殴。顺乎世情 ,搔人痒处,使人欢颜,受尊重、恭维。却违逆自然,社会法则,从而误人误己,误国误民。最后的立论,以忍俊不禁的幽默伴和着凝重的悲哀,以逗人开口大笑的憨傻伴和着世事洞明的睿智,以与世无干的超脱伴和着对现实人生之斩不断、理还乱的血肉联系。

《死后》。假如一个人的死亡,只是运动神经的废灭,而知觉还在,那就比全死了更可怕。谁知我的预想竟的中了。我听到看热闹的人,我感受到蚂蚁苍蝇。死后的我十分高兴,因为没有听到熟识的声音。否则,或者害得他们伤心;或则要使他们快意;或则要使他们加添些饭后闲谈的资料,多破费宝贵的功夫。最后,我被钉在棺材里,我现在又影一般死掉了,连仇敌也不知道,不肯赠给他们一点惠而不费的欢欣。……

我的死,看客发表模糊议论,虫豸寻找做论的材料,巡警发出无理责骂,书商强行推销古书……这些是在梦中,也是那个时代真实的描写。鲁迅对社会现象无情揭露和幽默辛辣的嘲讽,表现出鲁迅因群众的不觉醒而痛苦,因虫豸的凶残和卑劣而愤怒。

《这样的战士》。他只有自己,拿着蛮人所用的,脱手一掷的投枪。他走进无物之阵,所遇见的都对他一式点头。那些头上有各种旗帜,绣着各种好名称:慈善家,学者,文士……头下有各种外套,绣出各种好花样:学问,道德,国粹……

但他举起了投枪。……正中了他们的心窝。

他终于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

作者在本文中所歌颂的战士,善于识破理得很深、伪装得很巧妙的敌人,能始终清醒和不妥协地进行斗争,始终高高举起那不屈的投枪,进行长期韧性的战斗,直到自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这不仅是鲁迅当时思想状态的反映,也是他一生战斗精神的集中反映和生动写照。

《腊叶》。写落叶中有一片病叶“一片独有一点蛀孔,镶着乌黑的花边,在红,黄和绿的斑驳中,明眸似的向人凝视。”诗人把它摘下来夹在《雁门集》里,大概是愿使这将坠的被蚀而斑斓的颜色,暂得保存,不即与群叶一同飘散罢。再翻开书看到它,黄蜡似的躺在眼前,那眸子也不复似去年一般灼灼。“将坠的病叶的斑斓,似乎也只能在极短时中相对,更何况是葱郁的呢。”

鲁迅以病叶自况,认为生命的衰老和死亡是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他用事实告诉劝告他保重身体的爱他者,经过风霜虫蛀的病叶只能在极短时中保存斑斓的颜色,倘若病叶无法再与秋霜搏斗,它要飘散了,你就让它飘散吧。做为一个革命者,只能把自己的生命献给战斗的事业,哪能在斗争中过分珍惜和保存自己哩!

《淡淡的血痕中》。矛头直接指向造物主,怯弱者。“他专为他的同类——人类中的怯弱者——设想,用废墟荒坟来衬托华屋,用时光来冲淡苦痛和血痕;日日斟出一杯微干的酒,不太少,不太多,以微醉为度,递给人间,使饮者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也欲死,也欲生。他还没有灭尽人类的勇气。”

这里对造物主的诅咒,实际上是对段祺瑞军阀政府屠戮人民罪行的诅咒。诅咒造物主的怯弱,就是揭露群发政府的虚弱本质。鲁迅的笔是犀利的,对国民性的当争不争的劣性已揭示到了极点。

“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一切已改和现在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

“造物主,怯弱者,羞惭了,于是伏藏。天地在猛士的眼中于是变色。”

从这些文字里,我们看到的是燃烧的大火,是亮闪闪的长剑,是正气,是刚骨,是坚强,是人的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挺直腰身,学会站立起来,正视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新生活。

《一觉》。鲁迅在“三·一八”惨案后,遭到段祺瑞政府的通缉和追捕,正与许寿裳一起离家外出,过着颠沛的避难生活。在这特定的环境和心境下,他写下此文。曾说:“奉天派与直隶派军阀战争的时候,作《一觉》,此后我就不能住在北京了。”

作者在飞机轰炸的空隙里,整理青年人的文稿,这些不肯涂脂抹粉的青年们的魂灵便依次屹立在我眼前。“魂灵被风沙打击得粗暴,因为这是人的灵魂,我爱着灵魂;我愿意在无形无色的鲜血淋漓的粗暴上接吻。”

鲁迅又收到不熟悉的青年送的《浅草》,联想到,野蓟经了几乎致命的摧折,还要开一朵小花。托尔斯泰曾受到很大感动,写出一篇小说来。但是,草木在干旱的沙漠中间,拼命伸长他的根,吸取深地中的水泉,来造成碧绿的林莽,自然是为自己“生”的,然而使疲劳枯渴的旅人,一见就怡然觉得遇到了暂时息肩之所。

“然而我爱这些血和隐痛的魂灵,因为他使我觉得是在人间,是在人间活着。”作者对于青年灵魂粗暴的赞美中,找到了人生寻求的希望所在。

后记

买了新书架,整理书籍上架,翻到一本《鲁迅散文集》。书有点泛黄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买了它,也不记得认真读过。鄙人甚懒,静心读的书实在太少。买书不少,一直以为自己与那个装腔作势的好龙者叶公可有一比。读书随性,随缘,随意。高兴把这本书留在手边,又细心地包上牛皮纸的书皮,摆在书桌上,得空就看,很快读完一遍。这么多年,读了无数的散文,没有像《野草》这样的文字,够犀利,够沉重,够震撼。[1]

作者简介

吕延梅,笔名,绿叶子。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生活在孔孟之乡。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