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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他是国际知名的美术史家,在艺术研究领域举足轻重,同时他也是当代重要的艺术评论者,从西方艺术、当代艺术还是中国书画艺术,他的很多观点都让人大呼震撼,某种程度上说是他开启了中国美术史的写作,而关于中国当代艺术,很多重要事件他也从未缺席。再者,他也是一位重要的策展人,木心的第一个展览就是由他策展,而“80年代那一批中国画家,也是经由他的策展搭桥,建立起与西方学界和公众的“会面”。
他是学者巫鸿,木心称他:“巫鸿君伟岸,若古罗马壮士。”
本书是巫鸿先生对76载个人历史的首部追忆。他突破一般回忆录式的写作,呈现给读者的既不是真实的往昔本身,也不是小说式的全然虚构,而是一种创造性的经验重构与想象,一种更为自由和开放的“记忆写作”。
他以幻想的手法呈现绝处逢生后,遇见克孜尔石窟壁画飞天像的悸动和梦魇;又以冷静克制的笔调,从北朝“蝉冠菩萨”像被盗与寻回的前前后后中,臧否个人、国宝、文物、传统文化之间错综复杂又虔诚宁静的连结。他书写青少年时对古城北京的生活记忆,也袒露对书的偷窥,以及与保姆或私密、或让人沮丧、难堪的个人故事。湛蓝天空下,在青中带紫的密歇根湖畔,他再会动荡年代后重获学习时光的自己,感悟师友、忘年交们对学术超越政治、人格信守独立的追求。
作者简介
巫鸿,美术史家、艺评家、策展人,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院士。1963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学习。1972 年至1978 年任职于故宫博物院书画组、金石组。1978 年重返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攻读硕士学位。1980 年至1987 年就读于哈佛大学,获美术史与人类学双重博士学位。随即在哈佛大学美术史系任教,于1994 年获终身教授职位,同年受聘主持芝加哥大学亚洲艺术教学,现任美术史系和东亚语言文化系“斯德本特殊贡献教授”、东亚艺术中心主任及斯马特美术馆顾问策展人,美国古根海姆博物馆亚洲艺术委员会委员,华侨城当代艺术中心馆群(OCAT)学术委员会主席、OCAT 深圳馆和北京OCAT 研究中心名誉馆长,新近荣获2022 年度美国高校艺术协会(CAA)艺术写作杰出终身成就奖。
书评
1984年冬日,木心在哈佛大学读到了《豹迹》。他是这篇幻想性回忆录的第一位读者,此时距离《豹迹》成文,已经过去5年。次年9月,在诗人痖弦主编的《联合报》副刊上,《豹迹》终于和读者见面。
这是一篇不太寻常、充满想象与真实的“回忆”,就像巫鸿自己所说的那样:“其中提到的时间、地点和历史都无足备考,但传达的却是一次真实经历中的真实感受。”
我们把时间拨回巫鸿写《豹迹》之前。
1978年,33岁的巫鸿离开故宫博物院回到阔别已久的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重新学习,下一年,全系学生前往新疆克孜尔石窟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考察。
巫鸿与同学的工作是按窟号为所有能够找到的建筑和壁画遗迹拍照,他们“钻进深谷,登上峭壁,溯至溪流之源,看到正午蓝天中的七彩佛光”。考察的后半程,巫鸿病倒,在床榻上的十几天里,“幻想和梦魇此起彼伏,融化着相互的边界”,几天后,巫鸿开始记下脑中的意象,逐渐形成《豹迹》。
《豹迹》里那个活在1902年、奔赴“西域”考察石窟的晚清书呆子,与写作《豹迹》时的巫鸿同龄,都处在34岁。巫鸿笔下的“他”是那个晚清书呆子,也是他自己。他为记忆寻了另一个时空。
2022年秋日,喜寿之年的巫鸿出版了这部具有小说特质的“记忆写作”——《豹迹:与记忆有关》,收录了《豹迹》作为开篇。
巫鸿没有称之为“回忆录”,因为“写下来的记忆不再是记忆,它已经变成符号,附在纸上,存在电脑里,被固定和物化。就像影子被刻在石头上,不再移动,不再消失,不再透明。回忆录中的‘我’是他或她的代称,越真实越成为记忆的墓碑。”
01|君子豹变,其文蔚也
巫鸿,1945年出生于四川乐山,父亲巫宝三为著名经济学家,毕业于清华大学与哈佛大学,母亲孙家琇曾在蒙特霍留克大学攻读西方戏剧学。5岁时,巫鸿随父母迁居北京。
巫宝三任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孙家琇则任教于中央戏剧学院。后海大翔凤胡同7号的三合院,是他们的家。
巫鸿在学术氛围浓厚的环境中长大,在那里,陈梦家、丁声树、胡厚宣、顾准等长辈时常来闲谈或讨论学问,张朗朗、周七月、吴尔鹿、董沙贝等同学好友经常凑在一起欣赏美术、音乐和文学。
1963年,作为第二届美术史系本科生,巫鸿进入中央美术学院就读。入学不久,他就被送到河北宣化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1972年,被分配到故宫博物院去站殿,直到1978年,十几年的曲折才终于等到柳暗花明,被恩师金维诺召回中央美术学院,成为美术史系的第一届研究生。
80年代,巫鸿负笈海外,入读父亲的母校——哈佛大学,用了7年时间获得哈佛大学人类学与美术史双重博士学位,毕业之后执教哈佛。1994年至今,他任教于芝加哥大学美术史系。
1985年刊登在《联合报》副刊版本的《豹迹》有这样的开头:“1908年,我结束了关于古代中亚伊兰语系的研究课题.....”,近40年后,在《豹迹:与记忆有关》一书中,巫鸿把这篇文章的年份从1908年改为1902年。
《豹迹》,刊于《联合报》副刊,1985年9月30日
1902年春日,梁启超,以“中国之新民”的身份在《近世文明初祖二大家之学说》和《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不遗余力地辩证在“全地球激湍盘涡最剧最烈之场”,“新小说”与“新学术”对“新世界”的重要意义。
也是在这一年冬日,沈从文呱呱坠地。立志成为“中国之新民”的沈从文,在1934年书写出了“新小说”《边城》。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段巫鸿同样亲历的曲折岁月,凭记忆和实物考察,沈从文做出了美术史“新学术”,熟悉了“千千万万花花朵朵,绸子缎子,坛子罐子,以及过去当前搞历史、搞博物馆的人尚从未注意接触过的问题”。
因此,当初版《豹迹》一文的影印版以历史照片出现在《豹迹:与记忆有关》中,初版开篇的时间(1908年)对比新书开篇的时间(1902年),时间“1902年”恰可视为罗兰·巴特所谓的“刺点”(照片中那个像箭一样射出来,射中观众的点),无意中点出“新小说”“新学术”创造“新世界”过程中的幻想和梦魇。的确,“时间,是真谛(‘这个存在过’)的令人心碎的夸张表现,即真谛的纯粹显现。”(罗兰·巴特)
《豹迹》这篇“新小说”也就不仅仅是对在新疆考察做“新学术”的纪念,更是在历经20世纪50年代“大鸣大放”到10年“文革”这段“非常年代”后,作为“中国之新民”,君子豹变,其文蔚也的自期。
02|某种浪漫的回忆
巫鸿有很多头衔:芝加哥大学美术史系和东亚语言文化系斯德本特殊贡献教授、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院士、OCAT深圳馆和OCAT研究中心名誉馆长、列文森中国研究著作奖得主、美国高校艺术协会(CAA)艺术写作杰出终身成就奖得主……
他也有很多旧知,顾准说巫鸿是少年才子,木心说他若古罗马壮士,陈丹青读不完一本美术史,但对巫鸿的书爱不释手,一读再读。
但巫鸿称自己是“幸存者”。1983年,考古学家俞伟超来哈佛访学,巫鸿与这个忘年交交往渐密。年底,他带俞伟超去看哈佛广场电影院看《飞越疯人院》,看完电影之后,他们“过了很久才恢复说话的能力”,聊彼此的经历。“在那一刻,我们感到自己都是疯人院的幸存者,但许多人没有我们这样的好运气。”
在巫鸿的儿时记忆里:“鼓楼是男的,钟楼是女的”,母亲带他走过故宫长长的青石板;在保福寺小学跟着本地孩子学抓蟋蟀、养蟋蟀和斗蟋蟀;和父亲去商店买白球鞋白袜子为国庆大典做准备;陪母亲做头发,母亲捧着莎士比亚全集,他看小人书......
小学二年级时的巫鸿,1952 年
这些童年故事像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藏着一个小孩子的快乐。1957年,巫鸿即将进入北京101中之际,因他人代签的大字报中引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六十六首,母亲被定为“极右”,停止教职,成绩优异的姐姐巫允明由此无缘入读中国医科大学。同年,父亲因《我们对于当前经济科学工作的一些意见》,工作生活岌岌可危。
即使父母并不“鼓励”阅读,在初中阶段,巫鸿还是发现了家里的藏书,父亲的经济学、社会学及诸子百家、二十四史,母亲的莎士比亚全集、小说、诗歌等等,这些书塑造了巫鸿奇特的阅读经历。
在20世纪50到60年代,巫鸿自由地“偷窥”父母的藏书,常常揣着一本就躲在北海公园的秘密基地里享受阅读的乐趣。在后来的回忆里,虽然这是一段艰难的岁月,但巫鸿仍能体会到“偷窥”读书时期的浪漫。
他凭借着“情窦初开、富于幻想”的本能去发掘那些名字的意义——莎士比亚、托尔斯泰、曹雪芹、乔叟、薄伽丘、司各特、雪莱、莱蒙托夫、司汤达、梅里美、布莱克、德莱塞、斯坦贝克、关汉卿、王实甫、冯梦龙、汤显祖、张岱......
多年以后,当巫鸿“重访”这段往事,他写道:
我们那时还太年轻,不像老一辈那样已经沉浮了大半生,知道历史的重量,因此也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或沉默无语或自投绝路。我们对现实的反应是更深地钻到书籍、美术和音乐的幻想世界中去。——《豹迹:与记忆有关》之《书的记忆与记忆中的读书》 03|就当作是一种抒情 作为享誉海内外的美术史学者,巫鸿不仅开创中国古美术研究新范式,更策展、著书、撰文以记录和推动中国当代艺术。
在《豹迹:与记忆有关》这部“新小说”出版的同时,巫鸿还出版了“新学术”四卷本《关键在于实验:巫鸿中国当代艺术文集》,首次完整呈现他几十年来对50载中国当代艺术潮流的思考。当“新小说”与“新学术”同行,当“个体记忆”与时代的“潮涨潮落”相随,巫鸿的二种新作,是那束揭示“文”与“艺”所载之道的灵光吗?
既是小说家又是美术史学者的沈从文曾说:“把知识分子见于文字、行于语言的一部分表现,当作一种‘抒情’看待,问题就简单多了。因为其本质不过是一种抒情,说什么写什么差不多都像是即景抒情。”
如是,巫鸿在《豹迹:与记忆有关》中提出“记忆写作”“小时间”“微叙事”,在《关键在于实验》中提出“废墟”“缺席”“原境”“当代”“实验”“重访”……这些思考工具,是在做抽象的抒情吗?
作为从巫鸿76载生命中长出的文字,《豹迹:与记忆有关》重构了他自己生活过的痕迹。
虚构与现实交错处,那个1902年在克孜尔石窟遇见飞天像学者的是他;在旧时北京城里,在北海公园隐秘角落拿着一本《红楼梦》露出微笑的是他;在青中带紫的密歇根湖畔,在校园畅快呼吸重获学习时光的也是他......那些有着小说质感的文字,书写着过去与当下的相遇。
有的记忆写作可能与现实贴得很紧,有如对事件的复述,但不以此为目的;有的则以诗意情怀捕捉难以复制的感觉,如一缕气味、一段旋律引起的悸动;有的更融合历史研究和观念思考,因此模糊了与学术写作的界限。这种种对类型的背离,对更为自由和开放的记忆写作的追求是本书的主旨,我因此不叫它“回忆录”,而把它称为“与记忆有关”。——《豹迹:与记忆有关》自序《影子与记忆》 用现在的“我”召唤过去的“我”,这种“记忆写作”不是对记忆的简单复述,你能从巫鸿的书写中看到“叙事、形象、线条和色彩”。
巫鸿在此刻“重访”记忆,“新小说”更成为“新艺术”。如他在《关键在于实验》中的说明,这是“一种批评性的回归,以往的经验不但是创作的动因和素材,同时也是艺术家审视和分析的对象……作为一个优秀的当代艺术作品,它凝聚的不但是对‘过去’的记忆,而且是艺术家对‘现在’和‘将来’的审视和想象。”
“当代”之于你我,便不仅仅是时空交错中的梦魇,更是巫鸿在《豹迹:与记忆有关》与《关键在于实验》中在在说明你我要捍卫、创造的幻想:“文学构成”即“新小说”、“理论构成”即“新学术”、“艺术构成”即“新艺术”。
也许,你对一位古稀老人的回忆还有这样的设想:一部类型化的回忆录,把岁月中的沉浮经历(如监禁、牛棚生活,学术性的偏见和人身攻击),以文字和影像矫饰地表演出来。
但巫鸿不会这样做。一位位有血有肉的中国当代艺术家、美术史学者、评论者、策展人,以及你和我,也不会这样做。
我们都没有想过要在剧烈变动的时代中悬浮求生,而是勇敢地将情绪、感受和思考浓缩、集聚、内化到一件件作品、一部部著作、一档档展览、一场场自己改变自己的劳作中。
我们以无形的观念和有形的物质实体,积极地捍卫和创造属于每一个个体的小系统。并在坚持自我价值判断的基础上,积极地与周围的个体小系统,以及大的政治、经济、文化系统建立联结。
巫鸿现今的书房和书柜
在此刻,我们读到《豹迹:与记忆有关》和《关键在于实验》,它们触发的创造性与批评性,恰如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的称赞,“一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件,发生于不同的地方,来源于不同的时期,都互相接触交错,突然结晶成某种纪念物,好像是建筑师所精心设计出来的,远比我自己个人生命史更见智慧。”
或许,我们可以说,“新小说”“新学术”“新艺术”是一束灵光。个人一些,我们亦可以说,它们是抽象的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