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拾零(温燕霞)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诗会拾零》是中国当代作家温燕霞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诗会拾零
在我的世界里,很早的时候布谷鸟就失踪了。但谷雨年年如期来到,有时我甚至尚未来得及准备看花看春日田垅的眼神,它就燕子般掠近到我的身边,并发出清脆的啼声,让我想起了已经持续了十几二十年的谷雨诗会。
其实我并不会写诗,虽然我是那样地挚爱所有能唤起我种种感触的诗歌,而且认为诗是人生中所能擎起的最清新最空灵也是最沉重的一面灵魂之旗,但我还是不擅写诗。因为诗只属于激情与灵性。我想我的疲惫已成帘帷,早在某个箫孔滴哒着呜咽的夜晚,就把我隔在了诗外。所以,时至今日,我只有面对缪斯进行顶礼膜拜的份,偶尔有了所谓的灵感才能挤出几句与诗有关的话语。
尽管如此,在我所参加的三次诗会中,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却是诗以外的东西。
1989年的谷雨诗会在抚州召开。那是我首次参加谷雨诗会,怀的是一份畏惧的心情。但开会不久即发现诗其实仅仅是一种别致的语言,并不足以让人终日激动,还是平凡待之为好。这样,诗就由圣物而普通,直至从半空降落在地,成为心团的一块泥土,使我觉得了几许不同以往的充实。于是,我便有了闲情,去注意诗以外的人与物。就在那一瞥中,竟发现谷雨的魅力不一定在于鸟啼也不一定在于细雨,而是存乎于心存乎于目。那一次,在延及夜半的闲谈中,我被几位诗人关于鬼的故事和猛然发于脑后的一声尖叫吓出了满脸的泪。另一位女孩杯中的水泼了大半在身上;再有一位女孩则从床上滑跪到地下。如此戏剧化的动作,难道仅仅缘于恐惧吗?我想并不尽然。因为日后我再忆起那种场面时,就会想起与诗有关的种种。
这之后有两年我和诗会两相忘,直到1992年,轰隆隆的火车才将我从一个阴湿的节气送入贵冶宾馆的院中去听布谷的欢歌。这次的诗会有些老朋友没来另外又来些新朋友。奇怪的是那些陌生的眼中都有种熟稔的光芒在闪烁。这次的诗会在那几个夜晚达到高潮。不成腔的自我陶醉式朗诵和狂野的歌声宣泄着诗所不能宣泄的情绪。从住处到会议室之间的小路和榭桥因之容光焕发。玫瑰花的芬芳一直沁入梦中,还有雪松、蒲公英、泡桐花全都酝酿着一种横刀夺爱的阴谋。我和一位美丽的女孩在林中发疯。夜晚又让月光将我们全身染成银白,思绪和絮语也被月色打湿,直到如今一直滋润着我的某些夜晚。后来蜿蜒的山路和柔腻的水则像小花伞一般覆盖着我的额,让我疑心黑发原也可以肥沃成农夫锄下的沃土,在春季种植一畦花草一畦梦想。
接下来是这次的谷雨。我提着轻轻的行囊,和三十几颗在诗中腌制得多愁善感的灵魂一同随汽车舞蹈,尔后在灰尘中聆听德兴小城的红篷人力车的呜呜喇叭声,并齐心协力去描绘一幅三清山的画轴。不过吃大菜前我们先开了开胃,几个人结伙用目光偷袭了城中一座小山包的秀色。那倾斜的坡上,野蔷薇在黄昏中白出一片圣洁。但它的纯净显然不足以过滤我们的贪婪。朦胧中一位写诗时很多情平素据说很严谨的男士终于被花香撩拨得诗兴发作,竟不顾自身的沉重横扫了整个山坡,最后采了几枝稀疏的映山红和一枝壮硕的野蔷薇翩翩而来。想到在场的只有自己一位女士,便自作多情地起身相迎同时伴以一声戏称“老猪哥”,未料却将对方惊吓得几乎跌倒,我只好迅速拜倒才接住该先生献上的一束野花。一个平凡的夜晚由此而辉煌成天穹上的星辰,放射出淡远的清辉。[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