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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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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 | |
出生 |
1964 年 北京 |
国籍 | 中国 |
臧棣,1964 年 4 月生在北京。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 [1]
人物简介
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
出版诗集《燕园纪事》《风吹草动》《新鲜的荆棘》《宇宙是扁的》《空城计》《未名湖》《慧根丛书》《小挽歌丛书》《骑手和豆浆》《必要的天使》《慧根》《最简单的人类动作入门》等,诗论集《诗道鳟燕》。曾获《南方文坛》杂志“2005 年度批评家奖”、“1979-2005 中国十大先锋诗人”、“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 •2008 年度诗人奖”、2015 星星诗刊年度诗人奖。2015年 5 月应邀参加德国柏林诗歌节。2016 年应邀参加德国不莱梅诗歌节。2017 年 5 月应邀参加荷兰鹿特丹国际诗歌节。2017 年 10 月应邀参加美国普林斯顿诗歌节。 [2]
人物评价
如果有必要为臧棣命名,称其“现实的诗人”正副名实。他的诗歌资源来自于里尔克、瓦雷里、史蒂文斯,但他的文体学似乎脱胎于一种平稳的“现实”之中。在文体学上,那一代人的面目已足够清晰,青年偏于浪漫,中年又转向了现实。就诗歌而言,多数评论人谈论的多是臧棣的现代、后现代一面,但现代和后现代因素是从其诗歌的视野和文论感萌生出来的,也即现代和后现代因素乃是其诗歌之现实的诸多面向之一。 [3]
01
偶然无名的东西,构成生活
未收录书中的《必要的天使丛书》在文本上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样板。臧棣选择了日常观念的时空。医院走廊尽头的“迷宫的弱项”、行军床支起来“粗糙的异乡”、福尔马林味道和幻觉后“每个黎明都像是一个港口”,这些都是日常时空的增殖,它们建构起了日常时空的复杂性,并在此日常中加入了惊奇。在文体学上,臧棣的时空塑造和语言叙述有着相仿的构成逻辑。臧棣选择的依然是基于日常观念的语言,他的副词、句式、命题、“游戏”的语言表现是未完全书面化、文本化的。而等到不可预料的“诗性”拔地而起时,其语言仿佛一下子就文本化了,尽管文本化的只是我们对其语言的想象,这样的文本化更像是一次语言的祭礼。
当代将臧棣塑造成了一个“偏离”的神话,赋予其超越、浪漫和戏谑,这样一个符号化的臧棣似乎占有了从古典时期,到浪漫时期,再到现代时期的诗人的绝对所指。更为重要的是,他也成为太多人攻击的靶子,这些攻击不断生成、生产着自身,用其压力在臧棣的背面又印出了一个反面臧棣。真实的臧棣,出乎我们的意料,是一个彪悍的现实者,一个持有“傲慢”的诗人。他在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盖因生活和当代性占有了太多分量,诗人放弃了一种不可抵达的深渊和超我,折向稳操胜券的诗歌跑马场。他是健身者陶渊明,也是教授陶渊明。
臧棣 诗人,评论家,1964年生于北京。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出版诗集有《骑手和豆浆》《最简单的人类动作入门》等。曾获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中国十大先锋诗人、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当代十大新锐诗人等;多次应邀参加国际诗歌节。
协会“丛诗”(《沸腾协会》)最早写于1997年,跨度约二十年。“协会”本是开放性的团体,但在本土,它是制度性的存在。该“丛诗”通过把玩不可把玩的事物、言说无名的情绪,展示偶然的境遇。在一次访谈中,臧棣道出了写协会“丛诗”的心迹,“这些偶然的无名的东西,才真正构成了我们自己的生活的基础。就经历的最深的含义而言,它们无名地属于我们,我们也真实地属于它们。”
协会纳入了光怪陆离的当下诸多名象,就其词的本源来讲,这些标题中的名/词都是符号化的存在。在臧棣的诗歌中,词首先是以语言的面目呈现的,其次才是诸象,是物质事件意义。用罗兰·巴特的说法,这是神话学诗歌。诗歌分为能指和所指,诗歌作为能指、诗学作为所指,诗学用其巨大的身躯统治了诗歌。
……文文静静的元宵……
……滚到哪里,
哪里就会有冰水被加热……
……“成熟源于沸水”。
《沸腾协会》这首诗大概可以分为三个层。能指层:煮沸后又软又硬的元宵。所指层:被加热的诗生活。神话层:“成熟源于沸水”。除开三到七行作为对照的所指层和神话层的部分,《沸腾协会》呈现的是从能指到所指到神话的跃迁过程:我煮元宵,沸腾的小圆球加热了我的生活,我说出“成熟源于沸水”。整个过程极为清晰,层与层的递送奇崛,有阴阳相割的气象。阴的一面是小圆球的推攘、沸滚、又软又硬、加热我、变得饱满、鼓胀,阳的一面是生活的洪水、奔泻、冻坏象征机器、填满或荒废、被加热。“诗生活”提醒我们诗歌把元宵之阴、生活之阳奇妙地合一,“成熟源于沸水”既指元宵在沸腾中成熟,又指诗生活在灵薰中成熟了。
《沸腾协会》
诗里诗外,“沸腾”实际指向的是沸腾之名。此名不是“名,可名,非常名”中“皆可去”的名,也不是“各种复杂的生存意图向一个容积有限的文本倾倒”所瘤结的名,而是落在语言和生活之外的野名,它无法被指认,被诠释,被言说,而只能在诗人的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中出场,它属于某种精灵,诗歌之精灵。由于所指在语言和逻辑上的不纯粹,臧棣的元诗学滑向了群体性诗学;由于能指的主体化仪式,臧棣的元诗学转化成了双主体/对位主体的诗学;由于神话的诗论化,臧棣的元诗的传统韵味降落到当代。在臧棣元诗学的变形的背后,是一种新的公共想象在野名之后集聚,他把诗歌主体从自我迁移到了群体。
诗人臧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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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更逼近地移入当代性
丛书“丛诗”(《尖锐的信任丛书》)代表着臧棣将诗歌的处理更逼近地移入当代性之中。他似乎比今日的诗人们都更乐于化身为“万古愁”和“紧急出口”的“牵线人”,在“波拉尼奥”和“身体风景学”之间寻找到一种“新观察”。虽则诗人隐约将自己视为现代性的抹除者和抵抗人士,但这与其说是反对,不如说是反讽。诗人凭借其诗作表现为低洼区域的现代性书写者,他是一个对宏大仍有信仰的弗朗西斯·蓬热,也是一个对渺小仍有爱意的T.S.艾略特。但相较于后两者,诗人的抗辩是柔和的,其内容并没有折射出太多的怀疑,相反,流露出的更多的是一种宽容、婉迎乃至觉悟,在最好的时候,“就像新人生里/有曙光的警句:那么,就给深渊插上一对翅膀吧。”
《尖锐信任丛书》
《身体风景学丛书》将身体从它的符号性和器官性中剥离开来,将其重新阐释为雕塑。《万古愁丛书》呼应了胡续冬提出的“历史的个人化”,即臧棣所指的“人类的自我之歌”,用文学提供了一种区别于历史的方案。
究其根本而言,所谓元诗,并非作为互文系统的诗歌,也非唯名论的诗歌,而是将伦理学建构在诗歌内部的诗歌。“诗应该比宇宙要积极一点”“心针指向现实”是诗歌与其客体的伦理学;“一个圆足以解决缥缈”“晃动的乳房也晃动眼前一亮”是诗歌与诗歌的伦理学。
一个圆,照看一张皮。像满月照看
大地和道德。从死亡中掉下的
一张皮,使我再次看清了你。
三行中,只有“大地和道德”“你”是以客体状态存在着的;“圆”“皮”都是诗歌状态。“圆”象征着简洁而神圣的存在,“皮”代表着无肉身的活着的人。“皮”的缺乏、禁锢正与“你”的完满、真实相对应,相呼应,相倾心。在诗句的波澜中,你理所当然地把我的心占有,同时占有了真相的位置,这意味着诗歌将生命与其整合在了一起。
03
尽力赞美存在和事件
入门“丛诗”(《情感教育入门》)是丛书“丛诗”的延伸,但它从更低处写起,更为自由,也更为贴近事物。《假如被压死的狗也有偏见入门》极具日常化的描写被最后的固定机位镜头所升华了,镜头中,孤立的尸体在伦理意义上实现了一种并置,并抹除了日常意义上的死亡,通过诗歌“毁灭的力量”,尸体返回其存在。这便是“诗歌的纠正”,即“诗歌作为第一个意义上的纠正方式的力量正不断受到感召……通过明确的语言手段来建立权威和施加压力。”
《情感教育入门》
“纠正”是一面,“赞美”是另一面。“尽其所能赞美着存在和事件”几乎是入门“丛诗”最重要的主题。但不可否认,入门“丛诗”是充满低潮的,这样的低潮被大大小小漂亮的句子所完成。诗句仿佛用其无意义回到了最原始的稚嫩与肥胖中。
于臧棣而言,传统并没有完全被清空,他的叙述和命题都有向中国古典诗人的大量借鉴。他们都将诗歌看作诗余,去吟咏,去含味。对于古典和现代的辩证法,臧棣无疑是持中的。他关注陶渊明、杜甫、苏轼,也翻译里尔克,他从后者获得了“骄傲的能力:保持人类感受力的纯洁和敏锐”。在象征主义的催发之下,臧棣曾提出“新纯诗”,这也使得他避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中的狂妄话语和自我癫狂。在21世纪,他避开历史性书写,转而用一种暧昧,一种慢,“为急迫的事物设置一个思想的手闸,使她减慢速度”
臧棣诗选
选自《诗收获》2018年冬之卷
人在科尔沁草原,或胡枝子入门
十年前,它叫过随军茶;
几只滩羊做过示范后,
你随即将它的嫩叶放进
干燥的口腔中,用舌根翻弄
它的苦香。有点冒失,
但诸如此类的试探
也可能把你从生活的边缘
拽回到宇宙的起点。
没错,它甚至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但它并不担心它的美丽
会在你广博的见识中
被小小的粗心所吞没。
它自信你不同于其他的过客——
你会从它的朴素和忍耐中
找到别样的线索。四年前,
贺兰山下,它也叫过鹿鸡花;
不起眼的蜜源植物,它殷勤你
在蜜蜂和黑熊之间做过
正确的美学选择。如今,
辨认的场景换成科尔沁草原,
但那秘密的选择还在延续——
在珠日和辽阔的黎明中,
你为它弯过一次腰;
在大青沟清幽的溪流边,
你为它弯过两次腰;
在双合尔山洒满余晖的半坡,
你为它弯过三次腰,
在苍狼峰瑰美的黄昏里,
你为它弯过四次腰;
表面上,它用它的矮小,
降低了你的高度;
但更有可能,每一次弯下身,
都意味着你在它的高度上
重新看清了我是谁。
2018 年 9 月 2 日
诗人臧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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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合尔山入门
渐渐恢复的草原湿地
衬托你至少在私人情感里
拥有看待它的五个角度:
远远望去,天下第一敖包的美名
令它的形状刚好吻合于
科尔沁的乳房;白云飘过,
涉及神圣时,归宿感
将游牧的精魂猛烈召集在
离长生天最近的地方。
敖包节刚刚举办过,相亲的
味道依然飘浮在烤过
全羊的空气中;如果仰面躺下,
奶皮子的回味会把你直接
扭送到五百年前的七夕夜。
另一个对比由围绕它的象征展开的
地势的平阔与突兀的崛起构成。
你不可能视而不见,正如独自
登上山顶,目睹美妙的余晖
将你的身影安静地投映到白塔的
基座上时,你不可能无动于衷一样。
你的孤独在那一刻被放大了
一百万倍,而与此同时,
你的渺小也被浓缩了一千万倍。
明明是过客,但令背脊湿透的
却是朝山者的汗水。上山之前,
演练分身术涉及如何对付
尘世的喧嚣;下山之后,
将前生和后世愈合在
不服老的天真中已变成
头等大事。追溯到起源神话,
恶灵以为只要变身为野兔,
便可逃过正义的法眼;
而腾空的猎鹰,利爪滴着血,
迫使恶魔的原形再次露出狰狞;
搏斗结束后,猎鹰降落的地方
慢慢形成一座高耸的山丘。
如此,临别时回望它的风姿,
你突然有欲飞的冲动,也在情理之中。
2018 年 8 月 31 日
梵净山入门
峻岭的乐趣。自由的呼吸
急促我们在如雨的汗流中终于把握到
只有把面具扔进万丈深渊
才能减轻的那种重量。
在牛粪和蝴蝶之间,
青青野草犀利于我们试图
用多舛的命运来模糊人性的弱点时
有东西就像蚂蚁一样。
角度不同,悠悠才更恰当于
白云像一次纯洁的提拔。山路上,
阵雨密集一个洗礼;我们仿佛都还有机会
不辜负我们依然是生命的对象。
接近顶峰时,夏季的山风
猛烈如世界已不再低落于
你我偶尔也会弄错万物的影子。
又一次,最好的时光是由盘旋的鹰隼调慢的。
赠李寂荡,2018 年 8 月 13 日
训兽记入门
黑影憧憧,踩踏的响动
经脆断的枝叶反弹后,
粗重的鼻息渐渐从宇宙的背景中
过滤出新的物种:一旦靠近,
你可能是它的皮,棕毛倒立,
紧张得就好像在你和死亡的对峙中,
悲伤是一头野兽;新的饥饿
已经形成,食物链的顶端,
你的愤怒比世界的虚无
还要精确一万倍。要排序的话,
按黑暗的程度,孤独是另一头野兽,
以生活为迷宫,将它的粪便
醒目地涂抹在白日梦的出口。
而你太爱干净,不甘于
假如按熟悉的程度排序,
死亡是你的最大的洁癖。
常常,趁着夜幕,巨大的悲伤
兽性弥漫,将命运反刍为
按胃口的大小,死亡无法改变
我们之间的心爱;死亡能改变的只是
我们之间还剩下多少粒虚无。
2018 年 9 月 15 日
诗人臧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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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岗入门
天香浮动已然很效果,
但寒香比暗香更氛围——
就像一次注射,针对记忆的同时,
也针对从你身上能扩散出
多少春天的面积。怎么看,
寻访梅花都比寻找自我
更入戏,更委婉于
我们的确可以更直接地面对
我们曾拥有最美的化身。
感谢宇宙中有这么多好处
突然轮到你来把握它们
是否正显现在正确的地点。
说起来,和自然接头,
梅岗就很现场。小径的尽头,
细雪的映衬下,小面具涂着
鲜嫩的花色,静候知音的到来。
如果你确定你已非常接近,
我刚刚混迹在人流中
就没有白白浪费掉一次虚心。
赠沙克,2018 年 7 月 29 日
方孝孺墓畔
二泉山的阴面,葱茏的
佳木中,榔榆最拔萃;
起伏的蝉噪犹如变音的警报,
拉响在绿肺的深处。
但总体上,幽僻依然提炼
一个凭吊:浓密的绿荫中,
惩罚曾因嘴硬而残酷,
而死亡早已被风景稀释。
据说汤显祖的感叹比真相
更接近故事的原貌,
但更可能,再天才的线索
也会因原则的改变而日益模糊。
此处,青石有多重,要看你
怎么隐喻天平的倾斜。
你不会以为历史的悲剧
从未留下过形似蝉蜕的空壳吧?
成熟的秘密中,每个悲悯
都意味着一次剧烈的牵扯:
皇帝的权力可不是一般的春药,
吸食之后,人性的黑洞
已将地狱的火焰无缝对接在
张开的虎口中。动物多么寓言;
陪伴过老虎的人,都曾精明于
历史不过是一场赌博,
但坚挺的筹码既已攥在手心,
就这么丢掉,实在太可惜。
更何况生命和权力的不对称,
听上去就像一次盗墓未遂。
2018 年 7 月 30 日
龙泉寺入门
安静下来,心灵才构成
最大的回报。放生池清澈
一个见底的虔诚。再往前,
花影的弹性甚至比时光更荏苒
一个精神的亮点。普渡桥头,
烟雨啼绿,将军山偏僻你
在幽静的峡谷中感叹
人世的尘埃至少有一半
可以用清泉洗去;另一半
最好作为小小的悬念,
保留在下一次你依然会
大汗淋漓。说起来,一个人
想要涤尽他身上的全部尘埃
纯属过于现实;更负责的态度是,
只将他身上的尘埃洗去一半。
如此,断臂崖沧桑野菊
怎么看,都比人性快了半拍,
才更合乎万籁的本意。
据说,战火也曾令此处
嶙峋的巨石焦黑;而千年后,
灵狼洞外,不管你有没有
准备好一个圆融,山雀的鸣叫
都将洞穿望云亭的原始动机。
2018 年 7 月 28 日
天坑入门
将你带到它面前的
那种惯性,还不足以称之为
命运的安排。迷人之处,
带着巨大到足以媲美迷宫透气孔的
一个深坑,它将自己的秘密
缓慢嵌入高原的孤独;
或者根据形状,将碧绿的峭壁凹陷成
一个圆,以便面对生活的陷阱时
我们能有另外的选择,
只是它揭露它自身的假象过程中
顺带用到的一个借口。
死亡并不真实;真实的,
不过是我们对自然还有
一个很深的想法;比如,
我们的风景,是我们的代价。
抑或更唯美,我们的风景
早已曲折于我们的代价。
赠周瑟瑟,2018 年 6 月 21 日 成都
沁河入门
蓝天低得像第二现场;
闪过心底的念头
无不和你依然渴望
称它为活水有关。
河床上,河水的奔腾
其实更像溪水的流淌;
假如确不曾像想象中的那么泱泱,
那是它知道你不会误解
它的动静。你不会看不出
弯弯的河道中,暴露的石头
像一堆幸福的骨头
陈列着迹象即启示。
说到紧迫性,越接近源头,
荒凉越像洗礼。艳阳下,
油绿的玉米如同高高举起的
正准备否决转基因的手臂。
很多角落都让我想到希腊的景致。
比如,河滩上放养的鸡
令我突然想起苏格拉底被迫喝下毒酒时
用冷静的嘱咐抵达的戏剧性:
面对诀别,他说他只欠
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只鸡;
而我有更激进的想法,只要涉足过沁河,
人世间的债务均可一笔勾销。
赠李浩, 2018 年 8 月 5 日
与你同在入门
仅仅说地势平缓
还不足以回馈这北方的
悄悄将宇宙的温柔单独泄露给了
最陌生的你。没有痛苦
对我们的试探,没有愚蠢
对我们的羁绊,也没有永生
对我们的持续不断的小小的疑惑,
完美的置身如同影子也会流汗;
一旦心静胜过心经,稠密的鸟鸣
来自将时光高高竖起的秋天里
有一个气爽,蔚蓝到
生活的艺术就是与你同在——
你是幽黑的树洞,我会与你同在;
你是白云的梦,我会与你同在;
你是落叶,枯黄到令死神的小把戏
无地自容,我会与你同在;
你是支撑过足底的岩石的棱角,
我会与你同在;从枝丫上
突然飞起,你是差一点
就没认出的伯劳,我会与你同在;
刚刚润湿过干裂的双唇,
你是溪流,潺潺自然的同情
胜过心灵的慰藉,我会与你同在;
轻轻摇晃,放任美丽的颜色
加深情感的记忆,你是波斯菊,
我会与你同在。哪怕人生的阴影
将世界打回原形:你是爱的盲目,
黑暗到只有疯狂能成就
一个偎依,我会与你同在;
比闪电暴露得更多,你是我的
神秘的伤口,我会与你同在;
或者就像流言散布的,你是死亡的背叛,
我会与你同在;可怕的美
会嫌你年纪轻轻吗?你是深渊,
深到只有最陌生的我发出狮群的怒吼
才能将生死之间的界限抹去,
我依然会与你同在。
2018 年 9 月 27 日
那匹马入门
——重读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隔着汗津津的厚皮,
尖锐的疼痛在另一个红海里爆炸;
如果它仅仅是畜生,是挥舞的皮鞭下的
只能由冷酷来麻痹的对象,
那么,在你我之间
让沸腾的血液猛然凝固起来的
那一小坨可贵的惊愕
又会是什么呢?当都灵的乌云
带着黑色的困惑将现场围拢,
哪怕死神偷懒,那永恒的轮回
也会把你中有我带到深渊的边缘,
就好像那里埋伏着比窄门更多的抉择。
那里,坚决到沉闷的空气
叼着热烫的碎片,就好像无意之间,
空气暴露了时间是长过虎牙的。
那里,高昂的头颅被紧紧搂住,
伸出的手臂仿佛来自比神的觉悟
还要清醒的一个生命的动作;
而作为一种阻挡,你的拥抱
是比我们更天真的变形记的
分镜头,你的哭泣是歌唱的项链,
将伟大的疯狂佩戴成
围绕着无名遗产的一圈鲜花。
2018 年 9 月 29 日
秋夜入门
我记得这些依然弥漫在
世界的黑暗中的触摸:
啼哭是你的温度,新生比诞生尖锐;
僵硬是你的温度,你的游戏
始终领先人间的悲剧,
正如同你的躲藏常常领先我的眼泪;
一滴,就是一个十足的支点——
如果我想撬动地球,阿基米德的
叫喊听起来简直像蚊子。
很咸,但假如死亡的味道
仅只强烈于时间已坍塌在
时光的隧道中,全部的呼吸
就不会像此时这般将你的呼唤
过滤成你我的秘密。轻轻颤动的树叶,
偶尔会巨大到难以想象,
一个插曲,秋夜即秋叶;
这样的黑暗几乎可以将全部的仁慈
溶解到心灵深处;我不会畏惧
这样的挑战:你的虚无
最终会绷紧我的软弱,
就好像月光的绷带正缓缓展开。
2018 年 10 月 3 日
银杏夜入门
介于夏夜和秋夜之间,
它支起它的黑铁般的寂静,
将通往窄门的捷径
指给你看。它不担心
你会认错,它忠于时间
就好像它和陨石打过赌;
每一次路过,它都会准时于
喧响的树叶像勃拉姆斯
也曾想去非洲看大猩猩。
它清晰于人生不乏幻象,
但是距离产生美偶尔也耽误大事;
它严肃得像它瞧不起
镌刻在石头上的甜言蜜语。
它喜欢月光的热舞,
它孤独于没有一种怜悯
能搂紧在它的树枝上栖息的画眉。
温差确实有点大,它用冰凉溶解
宇宙的冷静,比邻神秘的善意;
如此,它高大于挺拔就好像
你正从峭壁的梯子上醒来。
2018 年 10 月 6 日
清水湾入门
太靠近碧蓝对波涛的耳语,
一排浪,意味着世界的脊背
已被按摩了不止一次;
所以,它的小完全是对比造成的。
肉很绿,茂密到也不全都是
枝叶在轻颤。从大叶榕
过渡到血桐,每个缝隙都太靠近
明亮对人生之谜的刺探。
当最好的溶解来自向外眺看,
黑眼睛也可以清澈到裸露的礁岩
反而不像一次意外;但我们会同意
眨动的睫毛是上扬的白云吗。
爬上去,山顶的寂静就好像
宇宙只剩下了一座大海。
你没有认出你的心灵的基座
不妨责怪一下:小沙滩太像时间的跳板。
2018 年 10 月 12 日
诗人臧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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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入门
以死亡为上坡,你的南方很高,
高到每朵菊花都是
一个金色的台阶。
以人生为下坡,我的北方很深,
深到每朵浮云都是
一个白色的叹息。
必须承认,我今天很黄,
对比度远远超过了植物的火焰
对炼狱的一次性补充。
金身比真身,哪一个
更像你的化身?如果忍受不了
膝盖的尖叫,我怎么敢赌
起伏的峻岭中唯有
此山为大?大到如果抬头看,
我几乎能看见我的背影
渐渐小于从你的肩头
慢慢飞走的一只山隼。
2018 年 10 月 17 日
视 频
北京大学教授臧棣评西安贾浅浅:她很有才华,是个有前景的诗人!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