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袁春波)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蚕》是中国当代作家袁春波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蚕
如果不是某种机缘,人对某些人或事物,只能留有最表面的印象,获得最肤浅的认识。
比方说“蚕”,想起它来,首先想到的可能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脑子里很直观地浮出春蚕辛勤吐丝的情态,然后丝尽,然后死去。“春蚕不死丝不尽”,裘小龙用英语这样翻译:A spring silkworm may not stop spinning silk until death. 其实,远不似想的这么简单。
办公室里养了几只蚕,折叠两个纸盒,分放进去,它们有了家;采来一塑料袋桑叶,早晚捏几片给它,算作悉心的喂养。“悉心”远谈不上,主要是想细致地看一看,看这些不知是谁生拉硬扯让它和教师职业关联的生命,究竟是怎样一种活法。
先看它们的“吃相”,陆定一的《老山界》写声,用一个比喻,“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咀嚼”这个词,叫人想起牛吃草,那草在嘴里旋来转去,吞食进去之后,牛的嘴巴还不停地磨来磨去,反刍。“咀嚼”二字,动嘴再动嘴,包含着“反反复复”的意味。如果草是诗文音乐,牛就是在咀嚼品味赏鉴了。蚕如何吃?它在叶片上找到一个下口的地方,然后像收割机一样,一路推过去,回头再来第二路,回头再来第三路。它的嘴与理发剪、剃须刀也很相似,轻轻浅浅地铲过去、刮过去、拂过去,桑叶上的缺口由月牙渐渐成了满月。下午看,或者第二天早上再看,桑叶被消灭净尽,这个时刻你去想“蚕食”一词的含义,理解一定更深刻,因为印象真切了。蚕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吃,有时也会静下来,别看圆滚滚的身体一动不动,蚕肚里的桑叶却被搅动着,它在加工呢。再吃,再加工;再吃,再加工,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重复,它终于要吐丝了。像蜜蜂,采过许多花,便酿出蜜来;像读书的写作文,认认真真地读,仔仔细细地想,小心翼翼地写,不管好赖,文字就出来了。
蚕食桑叶,加工蓄积的同时,蚕的形体也不断发生变化,它要蜕四次皮。有经验的同事说,蚕蜕皮过后,通体透明,就要吐丝了。这既像煅了淬淬了煅终于铸成的宝剑,也像九蒸九焙才发芽吐叶开花结果的种子,当然也像人,有赤子之心的人,落地时是本真,老了再返童。人的一生要发生几次蜕变呢?如果能像蚕这样,多几回深刻的自我反思反省批评批判修改修正,“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大学》),人的一生也一定会活得像个人,也一定没白活。
吃进桑叶,怎么就变成丝吐出来的呢?其中道理,想要知道,可以百度。我记得清楚的还是它的吐丝。它在纸盒里沉睡,若有所思,忽然有一刻,来了灵感,文思泉涌,于是昂起头来,开始编织锦绣文章。它的嘴,就是它的笔。一般是在盒子的角上,先在壁上生个根,然后开始东拉西扯。此时,天地宇宙间,于它,只有一件事,吐丝结茧。看似随意,其实精心;看似轻松,其实艰辛。它作茧自缚,它又为化蛹为蛾,留下生命的出口。
吐丝既尽,结茧已毕,化蛹为蛾,生生不息:这就是我们办公室里养的蚕。 [1]
作者简介
袁春波,男,1970年生,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