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心裡20年的那句話,我終是說不出口了(楊秀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藏在心裡20年的那句話,我終是說不出口了》是中國當代作家楊秀廷的散文。
作品欣賞
藏在心裡20年的那句話,我終是說不出口了
龍標沖,龍標墓,是隆里的文化符號,也是一種精神象徵。
當我站在龍標沖王昌齡紀念塚前,看着去年冬天被盜挖後錦屏縣文物部門重新恢復的這座墳塋,心裡也是五味雜陳。帶我前來的馬背自然寨70歲老人楊秀平一邊比劃一邊憤慨地說:「那些強盜真的做得出,把墓碑這一面全部挖開,石頭泥巴全部掀在拜台下。」這是他知道的王昌齡紀念塚第3次被盜挖,前兩次盜墓賊從墓側打洞盜挖,這一次帶來的破壞更大。「有一次偷墳的強盜把鋤頭、撮箕都撂在這裡。」老人說。
隆里故事,總繞不開王昌齡的身世傳說和詩韻遺風。
馬背是一個隱藏在大山裡的小村,因為有龍標沖這些靈山秀水,更因為有王昌齡紀念塚,從明代萬曆以來,隆里古城龍標書院子弟和里老年年前來踏青拜祭,追慕「詩家夫子」風骨的文人墨客也紛紛前來拜謁,留下許多詩詞佳構。黎平建府以來,開科第一個進士龍起雷辭官回鄉後,於明萬曆三十八年(1610)清明節期間,與文友到隆里採風,觀看了王昌齡的衣冠塚,感慨萬千,寫下《王少伯墓》:「龍標天遠接龍溪,黯黯青山月欲低。千載羈魂應不怨,詩荒開遍夜郎西。」詩中寄託了對命運多舛的王昌齡深深的哀思與同情,褒讚王昌齡詩歌文化在少數民族地區傳播「以變風俗」的歷史貢獻,成為駐守在這片鄉土上觀照王昌齡文化精神的「詩眼」。
歷史上,隆里古城出現王昌齡文化現象,持續幾百年並流傳到今天。傳說王昌齡被貶為龍標尉後,與少數民族深入交往,「傳教授學,以變風俗」,把中原文化傳播到少數民族地區。隆里人尊崇王昌齡,在隆里修建「龍標書院」「狀元墓」「狀元橋」「狀元祠」「狀元亭」等紀念建築,隆里人把王昌齡奉為民族文化交流的使者,也是民族融合發展的使者。馬背龍標沖王昌齡紀念塚即「狀元墓」,碑眉由右向左刻着「山高水長」四個大字,碑中刻有「唐秘書郎左遷龍標尉王公諱昌齡少伯之墓」,最右邊為「大唐天寶年吉月葬於龍標沖膽形山庚龍入首」,左側刻有「大明萬曆二十一年秋月之望閤所紳士重修」,落款為「大清乾隆十五年十一月朔日仝會弟子敬建」。墓前矗立着一對精工雕刻的石桅,石桅上「戛玉敲金,在昔文章輝鳳閣;瞻山仰斗,於今德望著龍標」的對聯,在告訴人們,這方山水,與一個唐代著名詩人有着精神上的血脈關聯。
我立於墓前,合掌三拜。山風襲來,樹木沙沙迴響。附近馬背水庫大壩施工的聲音,運載水泥和砂石的車輛上下奔忙的轟鳴聲,已經把龍標沖變成了一個熱鬧的地方。
20年前,我曾跟隨貴州電視台的幾位師友,來這裡踏青祭掃王昌齡紀念塚。今日重訪,藏在心裡20年的那句話,我終是說不出口了——「龍標詩塚,可否別來無恙?」
寄身隆里,徘徊之間,看見看得到的風景,走近看不見的靈魂。
從龍標沖回隆里,看到古城新區公路邊的一排客棧,各自的大號里寄託着一分出塵的意味,「龍雅」「伴山」「朴古」「逸俗」「在野」「吾舍」,像一眾隱士在那兒打坐,不由人不生出叩門探訪的興致,只可惜都不開門迎客。
這些天裡,我第3次路過古城東南角的「當年明月」客棧,今天大門開着,走進去,是仿「窨子屋」的一座四合院,客房均以四時節氣來命名,我覺得古色古香中有一種清新的韻味,於是一間一間的看過去,17間客舍,春季節氣5間,夏季節氣5間,秋季節氣6間,冬季節氣1間,命名者可能經過反覆的比較,要給客人暖意融融,賓至如歸的體驗,才沒有用上清明、大暑、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大寒這7個節氣。客棧里不見管理人員,也不見客人。我在院子和樓上的廊道走了一圈,環境優雅,但主人不在家而客人尚未至。這家客棧雖然才修得幾年,我在這裡的屋檐翹角、迴廊雕窗,都見得出匠心與靈氣。獨立院中,宋人晏幾道的那句詩「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不由襲上心頭。出得大門,回首間,發現大門上紅色的對聯下部分已經脫離門柱,隨風舞動,如一對飄拂的盈盈水袖,像在迎客,又像在送客,叫人浮想聯翩。
從「當年明月」客棧出來,就聽到了東門鼓樓上叮叮噹噹的風鐸聲,那節奏,時緊時慢,時而像龍溪河水緩緩流動,時而似古城戲台上漢戲的急鼓繁弦。這鈴鐺聲,好像長出了許多根須,植於隆里古城600年風雨中,纏繞和擁抱着一代代遠離中原和江南故土的隆里人。走到姚家巷,我不由停下腳步,打開手機,點開那首不知道聽過多少遍的歌曲《青陽門上的老鈴鐺》。舒緩的旋律漫過耳際,歌聲如歲月水流般漫淌過我的心裡:「青陽門上的老鈴鐺,風一來就歌唱,唱楊花落盡的江南和起霧的山崗。它聽過馬蹄破城牆,見過烽煙染夜郎……」風聲、鈴鐺聲、歌聲交織,如夢如幻,顫動心弦。此時,陽光破雲而出,風,把鈴鐺聲和歌聲,吹向鐵馬金戈的歷史深處,也把我這顆遊蕩在隆里的心,一下子吹得遠遠的…… [1]
作者簡介
楊秀廷,貴州省錦屏縣委政研室原主任,貴州省作協會員,202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魯迅文學院第二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