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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舞台》中国当代作家黎明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舞台

1

绛紫色的遮光幕徐徐拉开,舞台的强光豁然冲出,制造出一个别样的洞天。呈现在观众眼帘的是呈U字形端坐的百十号身着白色礼服的乐队,后部的合唱人员充满了整个舞台,黑白相间分层排列,黑的是头发,白的是衣着,画线一般整齐。也许观众在黑暗中等待太久的缘故,抑或是因为场面比先前的更宏大,礼堂里爆发出经久未息的掌声。

“接下来演出的是,平山中学带来的合唱,编导,许磊,指挥,许磊。”

报幕人不仅漂亮,而且声音甜美。她的声音刚一停,又是一场夹杂着呼喊的掌声。许磊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可他的名字在平山市教育界和文艺界还是很响亮的,是大家公认的文艺才子,以谱曲、器乐、导演而闻名,几乎不缺席平山市的各类大型演出,很多领导都给他颁过奖。这是平山市成立以来第一届中学生合唱节,也是庆祝平山市成立五周年庆典活动之一,人们把焦点早已聚集在了许磊身上。许磊也深感身上的担子很重。就在昨天,老校长还拍着他的肩膀沉重地说:“小许啊,就看你的了。”许磊心里很清楚,这场演出不仅决定着他的明天,也将决定着老校长的命运。但能否成功,他心里也没底。

早在半年前,市委政府办公室就在筹划这次庆典活动,许磊也特邀参与了这次庆典的策划,把中学生合唱节列入庆典活动之一就是他的提议,中学生合唱节方案也是他起草的。方案明确指出:中学生合唱节以丰富校园文化生活,培养和提高中学生艺术素养为宗旨,让更多的中学生参与到活动中来,以此活动为契机推动本市校园艺术纵深发展。各学校要充分挖掘本校师资力量,发挥团队精神,体现原创性、校本化和个性化,社会文艺团体不得参与。

学校接到文件是秋季开学的时候,距离演出有三个月时间。经校委会研究决定,老校长任组长,许磊担任总策划总指挥,其他三位音乐教师从各自担任音乐教学的年级选拔学生,其中合唱人员三百人,有器乐特长或爱好器乐的一百五十人,并且每位音乐教师根据个人专长分工,柳青担任领唱,配合高一天负责训练声乐,洪涛负责训练器乐。方案一提出,大部分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学生没有音乐基础,无论是声乐还是器乐,人数太多训练难度太大,况且学生课业负担重,训练时间无法保证。有人建议取消乐队,采用伴奏带,声乐部分聘请部分社会专业团队参与。许磊坚持自己的方案:“我们搞活动不仅是为了得奖,更重要的是要让更多的学生在活动中培养和提升文艺素养。”老校长认为大家的顾虑不无道理,但还是同意了许磊的意见。

“许磊就是个疯子,就他能耐。”柳青自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她总觉得自己除了有一副还能拿得出手的好嗓音之外,音乐方面远不及其他几位音乐教师,虽然是舞蹈专业出身,但人到中年体型也不适合登台,给学生上上舞蹈课还能凑合,况且合唱也用不上舞蹈,所以对二位音乐教师的牢骚也只是付之一笑。

眼看半个月过去了,声乐队和器乐队还没有组建起来,许磊有些急了。他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又什么都不能说。于是,他写了一张醒目的招生广告贴在教学楼门口,大意是凡有音乐特长或爱好者均可报名。他搬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亲自招生。一时间,学生蜂拥而来。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一个一个测试,只能凭学生的口述和面试的感觉选人。第二天,他就把声乐的三百人集中到音乐教室一,由柳青老师负责发声训练。人多得煮像饺子,咿咿呀呀的似一锅粥。器乐队集中在音乐教室二,按报名时的要求,有一少部分同学从家里带来了乐器,有二胡、小提琴、葫芦丝、电子琴、手风琴,有黑管、小号、吉它,他又搬来了学校所有的乐器,包括打击乐器,根据个人喜好自己选。他一个一个试听。没有分到乐器的,借用别人的乐器试演,然后分组。只要来的不管有没有基础全部留下,他认为有人就有可能,有学的愿望就有希望。尽管有些乐器他也不专业,但凭着他独特的音乐天资,只要学过的同学一演习,他就知道怎么操作,他指导有基础的同学练习,又让有基础的同学给没基础的同学当师傅。众声齐发,比铁匠铺还嘈杂。

每天一轮指导下来,许磊和柳青都是精疲力竭,口干舌燥。柳青也是咬着牙坚持训练,一方面是职责所在,另一方面看到另外两位老师每天只是来应个卯,出工不出力,明显在看许老师的笑话,她实在不忍心,总关心地告诫许磊:“这些孩子一点基础都没有,这样训练有结果吗?”许磊知道柳老师的担心,总是安慰她:“相信白纸上一定会写出漂亮文章的。”

按照基础训练要求,一周后进行人人过关选拔。乐队淘汰了三分之一,因地制宜成立了百人乐队,也解决了乐器不足的问题;声乐队同样淘汰了三分之一,确定了二百人合唱队。

学生的训练时间有限,每天只能在早操前和下午自习课训练,所以必须高效速成,与时间赛跑。许磊把曲谱和唱谱简化再简化。一小节一小节练,一音符一音符抠。许磊脑子里有着惊人的音准,耳朵里有着纤细的听觉,弦乐中哪根弦高了半音哪个低了半音,他不用钢琴也不用校音器,全凭听觉;第几小号手第几个音节低了,第几键盘手第几个音节抢了拍,也全凭听觉;第几排第几个同学第几节拖了拍,还全凭听觉。直训到三百号人提心吊胆一点错不出,才进行下一节。

2

与报幕人擦肩而过,许磊着一袭黑色燕尾服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台中央,站稳后彬彬有礼地向观众躹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站到指挥台上。他双臂缓缓抬起,右手中约半臂长的不锈钢指挥棒停在空中。他应该是在凝视同学们,或用体态语告诉同学们:深呼吸,屏住气,做好准备。

平时他就是这样训练的,也是这样要求的。同学们都能读懂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所表达的意思,尤其是他手中的指挥棒尖的细微变化,但同学们没有从他的眼神里读到过什么。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他那扇窗户总是被一幅深色的眼镜片挡着,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有人为此打过赌,一方判断许老师之所以总戴着眼镜,是因为他长着一双见不得人的丑陋的小眼睛,而另一方则猜度许老师长着一双大眼睛,而且是双眼皮,这样打扮是他的艺术追求,就像刘欢独特的长发一样。可惜这个赌始终没有个结果,在同学们心中,那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秘密。相处这几个月以来,同学们对许老师的旺盛的精力和过人的才华敬佩到了骨子里,有几个女同学尤为钦佩,常找借口或请教问题,或帮着打水,或主动提出帮他洗衣服,总之是寻着机会接近许老师,可总被许老师很有分寸地拒绝。至今为止,没有人见过他爱人长什么样,抑或不知道他是否有爱人,因为在他住的地方,除了一张单人床,一架钢琴,还有满屋子的书,再没有关于他的家庭的信息。

就在一周前,学校领导最后一次审核节目后,要求四位音乐教师分头对节目中还存在的问题进行指导时,有位女同学从那两个男老师口中打听到了关于许老师眼睛的传说。大体是这样——

上大学时,许磊有个女朋友,准确地说是许磊一直在追求她。这位女朋友很漂亮,据说是音乐系的系花,追求她的人很多,有本系的,有外系的,甚至还有外校的,按当时夸张的话来说有一个加强连呢。还据说她父亲是位高干,是当年刘志丹的老部下,她父亲去世时中央的领导都来了。和她同父异母的几个哥哥姐姐干部级别都不低。她是父亲六十岁时娶的二房生的,是她父亲的心头肉,哥哥姐姐也很宠爱她。还据说她是高考没上艺校录取分数线的特招生。关于她的传说反正多了去了,版本也不一样。她和许磊走得很近,但和别的追求者也距离不远,她常毫不避嫌地肩靠肩向许磊请教一些问题,也常应别的追求者之邀出入餐厅或舞厅,有时她会拿一个香蕉,当众炫耀半天,啃上一嘴然后塞到许磊嘴里,也会乐呵呵地跑到门口塞给来找她的别的男生。许磊家境不是很好,他穿的最体面的衣服据说也是她给买的。许磊有时掩饰着醋意试探地问她,为什么和那些人走那么近?她会睁大眼睛惊奇地说:“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啊!”

一个夏日的黄昏,在校园一个幽静的林荫道上,许磊看到她挽着一位大个子男生的胳膊在散步。他浑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发疯似地冲过去就把那个男生扑倒在地,拼命地撕打起来。听说那个男生是体育系的,比许磊高一头,许磊根本就不是对手。那个高个子男生一拳上去,不偏不倚正打在许磊的左眼上。从此,许磊就失去了一只眼睛。尽管医生给装了一只狗眼,但还是和右眼不能为伍,所以他那副深色的眼镜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3

许磊手中的指挥棒忽然一动,百乐齐鸣万箭齐发,振荡在大会堂的每个角落。待音乐声渐弱时,合唱分声部介入。人们熟悉的经典歌曲《黄河大合唱》被演绎得淋漓尽致,以排山倒海之势澎湃了观众的热血。台下观众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混入其中,可谓气势磅礴。如果说第一曲表现了中华儿女建设祖国的豪情如汹涌的黄河水势不可当,那么接下来的无伴奏合唱《半个月亮爬上来》似一道婉转的小桥流水,清莹沁心。观众席静如无人一般,人们微闭双眼,享受着合唱带来的美好意境。

观众沉浸在美好的声音中,却不知眼前的演唱出自一群没有任何乐理知识和演唱基础的学生,更不知道许磊在这次的排练中所付出的心血。因为,许磊热爱音乐,爱到白热化的程度。当一个人对所爱达到一定程度时候,他是疯狂的,理智也是没有底线的。许磊似乎就是为音乐而生,也愿意为音乐而付出一切代价的人。这也是当初校委会上很多人对许磊提出的方案质疑甚至责难时,老校长为什么会站在许磊一边的原因。用老校长的话说:“小许的灵魂皈依了音乐,舞台才能拯救他的灵魂。我愿意做这个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就在前一天,老校长还安慰他:“小许,不要有包袱,箭已在弦,你就用力射出去,即使脱了靶你也功不可没,至少这三百号学生在你这儿受了益。”在这个二百号教职工三千学生的学校,也许只有老校长才是真正了解、理解许磊的耶稣。

许磊到现在都说不清他的祖籍是哪里人,在他的记忆里,奶奶就一直寡居着,他是奶奶唯一的亲人。奶奶也从不提及亲人亲戚一类的话题。许磊也曾向奶奶询问过自己父母的情况,奶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们是哪里人,叫什么,怎么死的,埋在哪里,这些问题似乎都是撒在奶奶伤口上的盐。所有的答案都被奶奶带进了棺材。他和奶奶居住的是两间五十年代的土房子,被岁月的风雨蚕食得体无完肤,就像一段土长城的遗址,更像晚年干瘪瘦弱的奶奶,随时来一场大雨或刮一场大风都会夷为一堆瓦砾。隔些年实在透风漏雨的住不成了,奶奶就找人来维修一下。它就像奶奶的骨头一样坚硬生命一样顽强,直到奶奶102岁去世,房子也没有倒塌。这房子如果在乡下,或者是在小县城,也就不值得一提了。可偏偏这房子的位置很特殊,就在现代化省城的主干道边上。在许磊的记忆里,最早就是荒滩上农户的住房,连城郊偏僻的商铺都不是。随着城市的建设和扩展,有的被遗弃了,有的被拆迁了,只有奶奶无儿无女也没有能力搬迁翻建,到她离世前,四周已被摩天高楼所包围,终日见不到阳光。它就像个傻不拉几不怕死的疯子把半个身子伸进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所有的车辆经过此地都要小心翼翼地减速变道而行。政府曾多次动员她拆迁未果,后来还许诺在市中心置换一套大面积的楼房,她仍没有答应。她说这是留给孙子的唯一念想,要用它给孙子娶媳妇。可是到她老人家闭上眼睛,三十多岁的孙子也没有圆她的梦。

许磊的命运就像山间的羊肠小道七拐八弯。市政部门总算等到了拔掉影响市容的钉子户的契机,正在给许磊做工作的当口,他爱情的花儿又一次开放了。他毅然用拆迁补偿的十万元买了一架钢琴,只身到平山赴爱情而去了。在平山还没有安顿停当,曾海誓山盟的女孩子迫于家庭的压力已当了别人的新娘。

4

许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倾心竭力排练的节目竟然没有得奖。且不说学校十几万的花费打了水漂,也不管别人背后怎么幸灾乐祸说风凉话,单是老校长的脸面被他给丢尽了。老校长更是为许磊报不平,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也无法改变没有得奖的事实。得没得奖他倒不看重,胜负乃兵家之常事嘛,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小许。他彻夜未眠,构思了很多很多话,只等天一亮就去安抚小许。

推开门,老校长怔住了:许磊不在,钢琴也不见了。

老校长退休了,也没有人再见过许磊。

听说,许磊在某个寺院研究佛经。但不确定[1]

作者简介

黎明,男,1964年生人,中学高级教师,现供职宁夏中宁县第六中学。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