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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凉(林翠珍)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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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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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凉》中国当代作家林翠珍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秋风凉

2021年,一晃就过了一大半。路旁的萋萋芳草,瓜架上自由生长的丝瓜苗,不知何时已经枯黄了,走出门外,一阵阵秋风迎面打来,穿过房屋之间,呼呼作响。竟已是立秋了。

秋凉了啊。外婆可曾多穿一件?她怕冷。以前的秋天,每天早上,外婆洗过脸后,把头发弄得整整齐齐,戴上那顶灰褐色的小棉帽,然后坐在灶前生火。外婆手中拿一根小火棍,不疾不徐,慢慢地挑动柴火,温暖的火苗舔舐着瓦锅,锅中的粥“砰砰”小声地煮开。我在院子玩抓子儿,外婆叫我:“快来快来,生火给你烘暖。”

她总怕我冷。我不冷的,一到了秋,太阳都晒不疼,我巴不得去撒欢呢,怎么冷?但我也喜欢和外婆坐在炉灶前,看橙黄色的火苗轻轻晃动。火苗像个调皮的孩儿,发出“啪啪”的声响。我一伸手去弄木柴,外婆就怕我被烫到。我不停地往炉中放柴,没放好,就把火弄闷了,烧不起来。外婆拿火棍挑一挑,又用竹筒来吹一吹,小火苗一下子又着了。好玩!我抓一把枯树叶,丢进去,火苗越来越旺了。她就说,哎呀,火太大了。

煮好了粥,外婆就要叫我吃粥了。每次都盛一碗满满的,我嘟囔着“太多了,太多了”,她总是说“哪里多?不多!”外婆煮好了粥,却不着急吃,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先是喂鸡。几只鸡又健康又肥大,在阳光下,一会儿悠然地拍着翅膀,一会儿撒欢地跑着,看得外婆脸上笑眯眯的。喂好了鸡,外婆就开始扫院子,秋风把落叶刮得满院子都是,有时落到了水缸里,外婆会轻轻嗔怪两句,好像它能听懂似的。接着,又将捆成一把把的木柴,摆开地上晒。要是太阳好,外婆还会把棉衣、被单、簸箕、鸡笼、陶罐,还有腌黄瓜什么的,也拿出来晒一晒,阳光照得它们暖暖的。

这时,她就坐在小板凳上搓衣服了。常常是先洗我的,用一只小面盆装着,外婆洗衣服要洗好久,她不慌不忙的,上衣袖口领口,裤子的膝盖两处,都搓得很细,还要过三遍水。衣服又拧得很干,一滴水都没有。外婆说:不洗就不洗,一洗就要洗得干干净净,这样穿起来才舒服。洗衣服剩下的水,外婆用来洗地板,又是刷,又是冲的,所以每天外婆一洗完衣服,院子的地板都干净得明亮起来。外婆一辈子都是那么爱干净。

就连她走时,也是那么干净。外婆走后,她的东西要烧掉。他们惊讶,外婆的每一件衣服,都洗得干净如新,叠得整齐划一。夏衣归夏衣,冬衣归冬衣,还有几卷布匹,工工整整摆在箱子里。那些衣服,从两口木箱子里拿出来,一件件,放在门口。外婆既已作古,这些遗物便要拿去烧了。这一件,是她平时爱穿的;这一件,她舍不得穿的,说是小姨买的,也不知多少钱;那一套,她很喜欢,但她总叹息自己老了,腰都伸不直了,穿什么也不好看;还有那顶灰色棉帽、那双绣花新鞋,也是舍不得穿,只有新年才穿一穿的……每一件每一件,我都知道,全都是外婆很爱惜的,却要拿去烧了!烧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别过脸,不忍多看一眼。可是,我也还想再看一眼,多看一眼。有关她的一切,我都想深深地记住。人生茫茫,秋风瑟瑟,无论那世事怎样变,无论那风如何吹,这世上也永远不再有她了。

那时,是那么模糊。一边是眼前昏睡不醒的她,一边是生前温暖慈爱的她。温暖,善良,是她这辈子的概括。幼时我家贫苦,兄弟姐妹多,父母起早摸黑忙农活,又没有爷爷奶奶照顾。外婆心疼我们,尽管自己年老体衰,也要把我接去照顾。那时我4岁,因营养不良,与同龄人相比,我又瘦又小。外婆把我接去后,每天就全身心照料我。那时,外婆的亲大姐,住在湛江靠海的地方,常给外婆捎一些鱼干等。外婆自己舍不得吃,每天取一点,单单熬粥给我吃,一日三餐都端着碗喂我。不到半年,我竟被养得白白胖胖了。为此,舅母曾抱怨外婆“带外孙不带孙”。

外婆极疼我,这是谁都承认的。可我不太省心,只有未上学那几年,我才是躲在她身后的乖小孩。大一点,去上学了,脾气犟,不肯起床不肯吃饭,不仅如此,还顶嘴,去学校学了普通话,回来故意用普通话顶撞她,大声喊“你真讨厌!”,让她听不懂,我得意洋洋。有次舅舅问我,听说你很聪明,会说普通话了。妈妈说,你就知道欺负外婆!难得她这样宠你!

我哪里懂得,以为外婆疼我是理所当然的。再大一点,我上中学了,每天一推起自行车出去,她就要盼我望我,怕我跌倒了,雨淋了,晒伤了……我却有我的伙伴,每天一吃饱饭就出去玩了,她蹲在院子里,孤单地晾晒捡来的树叶枯枝。上大学,我离开她了,那时她已经走不了路了。每次告别我,她都是万千叮咛,嘱咐我按时吃饭,与同学和好相处等等。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坚持走到院子门口,一手扶着门,一手向我摆手,目送我走远。我离开她了才知道,被牵挂、被照顾是多么幸福。只是难为她,一颗心,一辈子,总是牵挂着。

她永远爱着世间,万事万物。她从不与人争吵,一辈子没骂过人,没说过一句脏话,要是生气了,顶多是唠叨两句“你这个阿斗”“够郎啰”(“郎”意为心疼、无奈),那些顽皮小孩笑话她“你外婆,只会阿斗阿斗,够郎够郎!”还笑她什么都舍不得吃,有几颗糖也收着,看到小孩就拿出来分,熊孩子吃了糖还笑她,那时我就恨不得打他们。但是外婆从不生气,她很爱小孩,见到有小孩哭了,她手上在做什么,也放下了赶紧去哄,心疼得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她不记着自己的好,却总是念着别人的恩。谁帮助过她,她永远惦记着,即使老了,也会一一细数,对我说:那都是人家的一份恩情!她平凡,她有情有义,她也用她的爱照亮了别人。她走的时候,送她的人很多很多,队伍排得很长。他们村中的人,对舅父说:“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啊!”

她那样平凡,她连字都不识一个,却活得那么通透。她常对我说:“做人不要怕吃亏”“别人待你好,要懂得别人的好”。又常常督促我学字——“要认真学字,识字了才不像外婆,手边有份报纸,外婆想看看是什么,都看不懂。”她也渴望识字,墙上贴着油画,上面写着“中国女警”。她看了图,琢磨着那几个字是不是说“女兵”,我说是中国女警。她细细端详一番,感慨道:“中国好呀,中国了不起!”她说警字很难认,继而说我们读书辛苦,要记那么多字,又说辛苦也要学好它。看着年红,也问我是什么字,我说是五福临门、福寿康宁,她拿来瓦片,在地上写。舅舅说,外婆是个很聪明的人,她除了不识字,什么都懂。我又想起以前欺负外婆,欺负一个最爱我的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人生总是如此么,一代人的老去,才换来一代人的成长。一年四季,春去秋来,万事万物都是这样发展着。但是,想起她,依然心有悲涌,无可责怪时光匆匆,却还是心疼,心疼她这么牵挂我们,心疼她的爱那么深沉,直到闭眼那一瞬才肯罢休。来不及好好地告别,生命没有给我们多一点点时间。

她走得突然。那天早上,舅舅说不可去看了。乡里的习俗,做女儿的,不可看老人闭眼的那一瞬,这样老人走得不安心。妈妈不能看她,我作为外孙女,更不能。但是,从内心说,争分夺秒想见多她一眼。我见她时,她气息已弱,但仍伸出手,她看着我,点头,开心地笑。她说了什么?学习,工作,顺利,健康等,断断续续。她的这些话,我都能背了。如她所说:老人归老路,留子孙九重祥。她总是这样殷切地祝福我们。那时,她的笑还是那么慈祥,她的手还是那么温暖,我却说不出话了。“叫外婆,叫外婆”,舅母在一旁说。叫一声外婆,忽而泪如雨下。妈妈骂我,忍住!忍住!我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关头不管怎样也要强颜欢笑,好让外婆安心。然而,诀别的泪如何能忍?

她一会昏迷,一会清醒。看到她一口气喘不顺,舅父就赶我们:快走!快走!我被催促着走出去了,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也许没有外婆了。眼泪如同决了堤,哗啦啦地落下来。不由得想起以前读中学时,有一次我跟她争吵,我赌气不吃饭,骑起单车去上学时,在村口回头一看,她还站在院子门口远远地目送我。忘不了,那惭愧的眼泪也是这样滚落下来。但不再有从前了。对她来说,人生至秋,朝不虑夕,也许一瞬间就是永别。

我走出去之后,她有片刻清醒。她错将表妹当作我,对我说道:“以后外婆不在了,你也常来看看。外婆不在,还有舅舅、舅妈他们在这里。”再后来,她再也没法说话。我知道,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是她说不了了,只留着一口气,满眼泪光看着她的儿女子孙们。

人总是那样奇怪。当她昏迷沉睡时,我祈祷她无牵无挂,安心睡去。当她真的驾鹤西去,与这人世间一了百了,我又渴望,渴望真的有另一个平行时空,不要将我们的情分隔断。那段时间,闭上眼都是想到她,每当梦见她,我希望那是她托梦给我的,我渴望她也惦念着我……这种想法也许不理智,但是,一想到她已永远不在了,我怎样牵挂,怎样悲伤,都只是我自己的事了,便感到人生茫茫,一旦缘尽,便是永无相逢的失落!

不久前,我回去过。物是人非事事休,人一旦走了,日子仿佛才堆积起来。冬去春来,万物变迁,秋风吹刮,四处凄清。她住过的房屋,生过火的炉灶,晒过木柴的院子,门前她常坐的石板凳,记得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弄成;还有种着仙人球的半边陶罐,是我不小心摔烂的;还有……还有残留些什么,都是不完整了。

只记得过去的秋天,天气刚刚凉爽一点,她就怕我冷了,早上去学校,给我穿得厚厚的,中午放学热了我就要脱掉。后来长大了,我不听她的了,深秋时节,她看到我穿得单薄,就要唠叨不多穿一件。我说不冷,这种天气一点也不冷的。她喃喃自语:秋风凉啊。

如今我才知道,秋风,是真的凉啊。然而,她给了我很多很多温暖的记忆,即使遇到冷风,心中也有火光。像那炉灶中的小火苗,像她的温暖明朗一样。

我们曾经互相牵挂,我们懂得她的爱,她知道我们的惦念,我们没有遗憾了。[1]

作者简介

林翠珍,笔名亦恬,广东省湛江人。中学语文教师一枚,业余好写作,喜散文,致力于朴实、真诚的创作。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