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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着麦香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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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着麦香的星光》中国当代作家肖龙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泛着麦香的星光

城市的钢筋水泥里不生长麦子,麦子里有着土地的香味,这是现代科技手段永远无法复制或仿造的。

一个人,一旦离开了土地,走入了城市,必然会割断了与土地的联系,也就少了很多与麦子接触的时光。远离了麦子,每日闻到的都是城市里四处泛滥的混合着柴油、汽油以及女人脂粉的气味,自然也就渐渐忘记了土地和麦香的味道。

今年的春节,雨雪多了起来。雪后,一个人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菲薄的层浅浅地覆盖着大地和原野,恰好形成了一望无垠的白底。极目望去,一畦畦整齐的麦苗像绣女巧手织就的图案,阳光一照,绿得耀眼,发亮。但它是会动的,有生命的,在风中,欢快地跳着舞。

几只鸟在天空中盘旋。近年来乡下的鸟儿明显多了起来。忽高忽低,忽起忽落,忽而又一头扎进麦垄里。许是渴了吧,走几步,啄一下雪粒。微风吹来,惊起几只麻雀,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张开的翅膀,就已经腾空飞起。鲜绿的麦苗就在微风的吹拂下,在鸟儿翅膀的振动形成的气流中,前后左右摇晃起来。

我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一片金黄的麦田来。广阔的麦田里升腾起一阵阵久违了的麦香,顺着我的鼻孔,钻入血管,流向全身。麦子熟了吗?我恍惚中问自己。伸开双手,搓了搓脸。不,白雪正覆盖着刚刚返青的小麦,麦收将在这个春天之后的夏季展开,现在复苏起来的,只是我对遥远的麦收的记忆。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在那个完全靠人的力量与汗水与天争收成的年月,午收贵抢早。抢的不是时间,是一家人的口粮,是一年的生计。

时间刚刚进入农历四月下旬,天生性急的母亲,就早早地开始酝酿着整个麦收计划,并着手准备麦事。收下的麦子要有地方存放,母亲便把无论是新的还是旧的化肥袋子,从各个角落里找出来,旧的、破的一针一线认真地缝补好,新的塑料袋子还存留着刺鼻的碳铵或者尿素的味道,母亲把它们拿到村子里的小河里,里里外外反复清洗几遍,晾干备用。

镰刀是收麦子最主要的工具,镰刀锋利与否,直接关系到收割的效率。因此,麦收前一定要将镰刀磨好。父亲一生最擅长的是算盘和笔,农事一窍至多通了半窍,因此他没有学会磨镰刀,磨镰刀自然就成了母亲的任务。距离我家大约30米处有一口古井,母亲将几把镰刀,还有磨刀石,一同放到水桶里,拎到井沿。攥着井绳,慢慢将水桶放入井里,右手左右一抖,轻轻巧巧地向下一放,水桶一个180度旋转,底朝天就落入了水里。提上一桶清水,倒入盆里,母亲将磨刀石的一端紧紧地顶着井口的青石砖,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放在清水里泡上片刻,然后双手按着镰刀的两端,刀背朝里放在磨刀石上,有节奏地一前一后推拉镰刀,一边磨一边用手轻轻地向磨刀石上撩着水,再试试刀刃是否锋利。不消两分钟,闲置了一年的镰刀瞬间光亮如新,复原了最初的锋利。

据说,每年的腊月二十四,安徽池州毛坦杜的村民们会举办一场声势浩大、肃穆庄严的神秘的“祭镰”仪式。在当地乡民的眼中,镰刀有着通古系今、护佑乡民的神秘力量。在我看来,母亲在世世代代润泽着村民的古井旁边磨镰刀,何尝不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就像千百年以来中华民族农耕文明传承下来的众多仪式一样,是对历经了严冬和暖春后,主宰着即将到来的这场丰收的大地之神、太阳之神、雨露之神、雷电之神的一种由衷感激,也是对再一次将希望和种子撒播下去的夏种季节的盛大欢迎,对下一场秋季丰收的祈祷和祝福!

入了农历五月,皖北的麦收季节正式到来,父亲开始登上了麦收的舞台。土地包产到户,告别了生产队的大围场,“轧场”是家家户户必须要提前做好的准备。父亲选好一块地,多是一块麦地的一端,先把已经成熟的小麦割掉一块,大约二三分地的样子,拔掉麦茬,整平之后撒上麦糠和水,然后用石磙来来回回地碾压。如此反反复复多次,直到把地面压得结实、光滑,没有裂缝,方算大功告成。

没有收割机和脱粒机,收麦完全靠人的双手与汗水,和着时间一点点完成。从割下第一棵小麦,然后摔麦秸秆、扬场、晾晒、入仓,整个过程若无雨水叨扰,总要历经半个月才能结束。若遇天不作美,阴雨连绵,总要月余甚至更久。所以,每到麦收,家家户户拼的是劳力的多寡,拼的是从内心深处对大自然神祗一般根深蒂固的一种敬畏。

午收又贵在人力。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收麦子成为每个家庭从孩子到大人首要的任务。开镰第一天,天尚不及亮,当我还沉浸在睡梦中,父亲和母亲就已经早早起床,收拾镰刀,准备绳子,扎好板车。母亲一边收拾,一边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我和姐姐起床。在浓重的睡意中,揉着惺忪的双眼,坐在板车里,被父亲拉着来到了麦地。初夏的清晨,依旧略显寒意,凉风吹来,睡意渐消。凌晨四点多钟的田野里,早已经是人影憧憧。大道上,田间小路里,到处都是赶忙的农人。夜幕尚未退去,熹微的天幕中依旧繁星点点,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遥远的太空一眨一眨地,看着这个即将到来的麦收季节。

顶着星光,来到麦地,看不清麦垄,割麦子完全凭感觉。可以跟着感觉走,但割麦子靠的更是熟能生巧的技巧。右手执镰,往前一探一拉,左手顺势揽住麦秆,镰刃往麦根一靠,使劲回拉,随着“嚓”地一声,锋利的镰刀像一道闪电,转瞬间切断了麦秆与大地的联系。

天渐渐亮了,气温也在逐渐上升,待到早饭后,不事稼穑的我,割起麦子已经不似清晨那么从容。日近中午,明晃晃的太阳从天空一泻而下,微风不大,但却像被烘烤过一样。极目四望,金黄的麦浪此起彼伏,映在眼里让人产生眩晕的感觉。汗水劈头盖脸滚落,从头发丛里滑到脖颈,脊背,沾满了麦芒的衣服早已经汗透,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裸露在外的小臂早已经被麦芒刺的布满了红点,奇痒难忍,个中况味难以言书。弯腰割麦的动作持续了半天、一天直至多天,腰像要断了一样疼痛,割上几米远就要站起来捶捶腰。抬头看着无边的金黄,再看看顶着烈日和炎热躬身劳作的父亲母亲,想象着丰收后母亲可能会多给我们包几顿饺子,倒也累而快乐着。

在那个清贫的年代,对一个尚未被浮华和喧嚣浸染的少年来说,幸福在那时就是一碗肉馅饺子而已。越是卑微的生命个体,对幸福的要求在某些时候就是越纯粹而简单,越简单的幸福,也越容易满足。

麦子割下,随后就要拉到麦场里晾晒。我和父亲把多块地的麦子装上车子,绳子系紧,一车一车拉回集中到麦场里。由于年幼,拉车子都是父亲。父亲左手插进车绳绊,搭在肩上,双手握紧车把,向上一跳,靠着身体的重量将重重的板车压了起来。然后拱起身子,双脚用力后蹬,像小山一样的麦车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我赶忙拿起系在车把一侧的拉绳,缠绕在右前臂上,帮着父亲往前拉。

天气闷热,没走多远,我便大汗淋漓。累不累?父亲问。我“嗯”了一声,扭头看了看父亲,他也和我一样,汗水像一条条湍急的溪流,顺着额头、耳朵、鼻尖滑落下来,落在他的脚面上,还有脚下的土地上。

拉到麦场,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急忙往地下一坐,撩起衣襟擦去满头的汗水。父亲则忙着解开麦绳,然后一把一把地把小麦从车上抱下来,码放堆好,垛起来。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对农民来说小麦全身都是宝。那时皖北农村还基本以土坯房为主,农民建房要用麦糠托土坯,麦秸秆用来铺放在屋顶。从麦秆到麦穗,全部被以精打细算著称的乡下人利用到了生活中的每一个可以利用的细节,竟无一丝浪费。

所以,遇到晴好天气,家家户户将垛好的麦子再一把一把地抱下来,将麦头往下整理齐,分成小扎,在太阳下暴晒,然后在石磙上、磨盘上甚至是粗木檩条上使劲摔打麦头。强烈地撞击,让已经焦壳了的麦穗瞬间爆裂,金灿灿的麦粒纷纷从麦壳里蹦出来,飞扬到空中,然后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跳到农人头上的草帽上,噼啪有声;有的落到脖子里,顺着汗水滚落到脚下的麦堆里;更多的,还是直接落到了场地上。

扬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技术活。父亲抬起被汗水打湿了的脸庞,扭着头对着四周感知着风向和风力。确定之后,拿起木锨,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双手互搓了一下,用木锨铲起一堆小麦,攥着木锨前把的右手往斜上方拉动木锨,后边的左手往下压动木锨的后把柄,在以右手为支点的杠杆原理的作用下,木锨头迅速升入空中。在惯性的作用下,麦粒像撒开的雨滴,逆着阳光,迎着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入空中。

多少年来,我一直有一种遗憾深埋在心里,遗憾那时没有相机,把父亲扬场的场面记录在镜头里,或者像纸上,我想那一定有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我的眼前时常会现出那样一个相框,在五月的阳光里,在一片耀眼的光晕里,父亲像一尊镀金了的雕像,带着草帽,俯仰之间,将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麦粒逆风而扬,洒向空中。

麦收季节相当漫长,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和父亲每天晚上都要睡在麦场里看护已经收割、脱粒的小麦。劳累了一天,手腕是痛的,胳膊是痛的,腰、腿、浑身都是痛的,痛中还伴着强烈的酸麻感觉。尤其是我的手掌,由于鲜少农活磨炼,手掌早已经不知道磨出了几个紫黑的血泡,有的已经破开,疼得钻心。

劳碌了一天的父亲终于得以歇息,他将凉席铺在遮盖麦堆的塑料布上,打开收音机,调到戏曲节目,一边听着戏,一边随着鼓瑟琴弦时而激越、时而舒缓的节奏晃动着二郎腿,手上打着响指,嘴里轻轻哼唱着戏词,完全忘记了一天的劳累。又是一个丰收年,收获的喜悦冲刷了父亲连日来的乏累苦痛,也让父亲对来年更加寄予了无限的憧憬和期待,对脚下的土地充满了厚重的深情与感激!

此刻的我躺在麦场地里,头枕着尚带有太阳的体温的麦子,仰望着夜空。夏夜苍穹,深邃有力,繁星点点,星辉交映,给漆黑的夜带来点点微亮的光芒。我学着语文课本中的小作者,一颗一颗地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总也数不完,数不尽。星星是有眼睛的,要不它为何总是一眨一眨的呢?星星可能和我玩捉猫猫呢吧,要不他为何一会不见、一会又出来了呢?星星又是有味道的吧,要不为何当我努起鼻子,深呼吸了一下,竟然闻到了像麦子一样浓浓的香味呢?

回不去的故乡

春节前的一天,耄耋之年的父亲说,他很想远在利辛县巩店镇肖寨村老家的三叔。

打通了三叔的电话,父亲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失声痛哭。他上下唇不停地翕动着,语不成声。切切的思念穿越无形的时空,传到了百里之外的老家,让远在故乡的三叔寝食难安,急忙乘车来到我家,与父亲团聚了两日,方解父亲思渴之情。

对于故乡,我的记忆一直流于肤浅和模糊。父亲一生没有学会骑自行车,外出只能靠两条腿一步步丈量着前路,所以,他很少带我回故乡。

我们离老家有多远?幼时我曾多次问他。

父亲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潭,悠悠地望向东北方,思虑片刻,说,从早晨天不亮出发,空身子得走一天,拉一架子车生姜得走两天。

空身子得走一天!拉一架子车生姜得走两天!父亲的回答透露着一种艰辛,一种期盼和神往。

父亲回答我的问题,不说公里,也不说千米,而是用时间来衡量着从故乡到异乡的距离。父亲向我描述的距离,在我的想象中真得很远很远,远到从满天星斗开始,一步步,一米米,一直走到日落,走到另一片星空。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用肉眼看不见的时间,来衡量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距离?

及至多年以后,当我数次带着父亲回到故乡那片丰沃的土地的时候,当一个个故乡的亲人热情地拉着我的手挽留坐下喝杯茶的时候,我方才深深体悟到,父亲对距离的表达方式,只有远离故乡的游子谙悉其中蕴意。

在一个一生飘零的异乡游子的眼中,单纯地理意义上的长度已经不能成为距离。倒是在滴答作响、不断流泻的时间维度的岁月长河里,那渐次散开去的时光的涟漪,将飘蓬一样的游子一圈圈推向远方,不断拉长着从故乡到异乡的距离。那是一种亘古的、再也回不去的距离。

少小离家,离开故乡已经60余年,父亲乡音无改,却鬓毛早衰。我的记忆中,父亲壮年时每年都会趁冬闲时节回老家一趟,但不是单纯的回乡省亲,而是带着一种拯救生活的艰辛使命。

初到异乡,由于是外来落户,父亲身无片瓦。和母亲结婚后,室无长物,薪桂米金,一间能望见天的土坯草房,一张破木板床,还有一条单薄的棉被就是他们全部的财产。

为了生存,每年的冬月或者腊月,父亲都会回一趟故乡。他一直秉持着“不虚此行”的目的,很少空身走,而是带着干粮,拉着一架子车生姜,弓起身子,用人类最原始的出行方式,用双腿一步步向前行进,缓慢地走向故乡。在故土的周边集市上,父亲每天叫卖着拉来的生姜,或者深入各个村子,以物换物,换回一架子车红薯干、大豆、花生、玉米、黄豆饼之类,再拉回来,到街上卖掉,以赚取差价,养家糊口。

短褐不全、断齑块粥般的贫困生活,像一盘沉重的石磨。而父亲如同蒙着双眼的牛,凭借自己的双腿,用力抗负着这盘石磨,不停地在故乡和异乡之间,以每年一次,每次往返十来天的周期,周而复始地来回奔波,用落地成灰的汗水,润泽着我们一家人的烟火衣食。

故乡不产生姜,却盛产红薯。父亲每次回乡换回的红薯干,卖掉一部分,但总会留下一些。母亲用竹篮挎到小河里,淘洗干净,晾晒干水分,用兑窑子(石臼)砸碎,熬稀饭喝。红薯生于故土,便也带着浓浓的故乡泥土的气息和甘甜,让父亲爱不释口。

故乡又盛产香椿。村左村右,房前屋后,路边沟旁,无不栽满了高大的香椿。

我曾经在故乡找到了一些香椿的种子,泡酒饮用,治好了我的胃病。据老人说,人在异乡,是不服水土的。也只有生长于故土的香椿才能结出种子,也只有故乡的香椿种子才能治愈游子的胃病。

小时候,父亲也在我家房前屋后栽了很多香椿树。春暖花开时节,肥硕、鲜嫩的春芽一簇簇站立在枝头,在春日的阳光下闪耀着紫红色的光芒。摘下椿头,开水一焯,鲜红的椿树叶立即绿得发亮,切碎拌上油盐醋,香味扑鼻。夏天,母亲将已经变老了的椿树叶放在篦子上蒸馏之后,将叶片与大蒜放在一起,用蒜臼子挫碎,放上油盐醋,依旧香味扑鼻。我留心了一下,从幼苗种下,直到树干长到足有腿粗,我家院子里的香椿树确实从未结果种子。

据说,香椿在古时被视为一种灵木,能吸收和聚集天地灵气。我想父亲爱食红薯粥和香椿,绝非简简单单地品尝美味这么简单。故土难离,红薯粥以及香椿,能勾起他对故乡浓浓的回忆,慰藉他强烈的思乡之情。这,绝非旁人可解。

父亲离开故土太久了,超过一甲子的岁月宛如一把巨大的刷子,刷白了父亲的须发,刷跛了父亲的双腿,直到把父亲刷得老态龙钟,再也无力一个人回到故乡。我和大姐、二姐、小妹又都在异乡成家立业,我的二叔也已经长眠在异乡的土地上,异乡在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亲人心里,都已经成了故乡。故乡,却成了异乡。

叶落归根可能是每一个人在步入老年之后的夙愿,尤其是父亲。无论岁月如何更迭与催逼,父亲却始终恋着那片故土和家园。只是,他再无可能回到故土与我的爷爷奶奶作伴。“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他努力亲近着脚下已经生活了60余年的异乡的土地,心却一直像一只飘在空中的风筝,那线,依旧在故乡的椿树枝头拴着,待到鬓毛已衰的耄耋之年,骤生思乡之情。

正月十二,我们兄妹四人带着父亲母亲回到了巩店镇肖寨村。只是父亲这次再也不用徒步耗费一天的时间,来丈量当年他无数次用双脚走过的这段路。虽然路还是那条路,但他已经不是当年健步如飞的父亲,他老了,步履蹒跚,举步维艰。他颤颤巍巍地走下车,眼含热泪,四处张望,寻找着记忆中的样子。看着眼前一栋栋新建的楼房,一条条笔直平坦的马路,一张张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这个已经天翻地覆、完全失去了记忆中模样的故乡,或许让父亲感觉很陌生。他突然不安起来,迈着细碎的步子,快步向三叔家走去。

游子远方归来,左邻右舍闻讯而来,说些家长里短,相互嘘寒问暖,三叔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有父亲小时候的玩伴,更多的是父亲不熟悉的年轻人。亲不够的家乡土,聊不够的家乡话,喝不够的家乡水,父亲一时沉浸其中,神采飞扬,似乎年轻了很多。

但无法回避的是,社会的进步,历史的推进,让一切都在改变,包括一砖一瓦一条路,一人一事一片房。一切似乎又都未变,除了那渐次离去的,越来越少的父亲小时候的玩伴。回想起少小离家时的情形,如今老大又不能回,父亲几度哽咽落泪。他突然间又沉默了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言不发,与本家的一个比他年龄还大的我的大哥相对而坐,两相无言。

日渐西斜,太阳以这个季节鲜有的温暖眷顾着这个小院。几只麻雀似乎也想看一看从远方归来的游子,从院子外面飞进来,落到地面,在人群里旁若无人地跳来跳去,啄食着地面上的碎屑。

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归期,除了父亲。他坐在阳光下,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直直地望着地面上蹦来蹦去的小精灵。他蓦然间拉了拉身上的袄,双手撑着椅子两边,慢慢地起身,说,走吧,回去!

我本以为父亲会不愿意提出尽快返回,却不料,他突然主动要求赶快离开。他急切地站起身,却又像一株已经动了根系的老树,被风一吹,摇晃了起来。他抓紧拐杖,“哒哒哒”地敲击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第一个坐上了车。

父亲是要逃离,逃离这片给予他生命的土地。

我颇为不解父亲的举动,但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可能这就是一个漂泊了一生的游子,一如一粒飘荡了很久的蒲公英,越是近乡,越是情怯,越是回不去的故乡,越是不敢停留。[1]

作者简介

肖龙,祖籍安徽利辛,现居阜阳,阜阳市作协会员,一位在文字里彷徨多年的流浪者。。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