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邊界的河流(響沙)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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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邊界的河流》是中國當代作家響沙的散文。

作品欣賞

沒有邊界的河流

丹東是一座實實在在的邊城，然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卻從未感到國境線上戒備森嚴的蕭殺之氣。隨着內地來丹東旅遊的人越來越多，鴨綠江濱江公園也應運而生。

鴨綠江是中朝兩國的界江，寬闊的江面，平靜的江水，自由的海鷗，夾岸的城市與森林，描繪出一幅壯麗的山水長卷。在鴨綠江上遊客不僅可以乘坐遊船和快艇越過中間線到朝鮮那邊觀光，也可以沿鴨綠江的支流內馬江溯流而上深入朝鮮腹地。雖然沒有護照，只要不上岸，就不會遇到麻煩。哪怕間惑碰到朝鮮國防軍的哨所和荷槍實彈的哨兵，也不會遭到盤查與叼難。朝鮮的邊貿人員也會定點駕着小艇泊靠在我們的遊船旁。我們的船員友好地伸手把一位朝鮮婦女拉上船，任其向遊客推銷高麗參、煙和酒等朝鮮特產。見我們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又掏出嶄新的面值不等的朝幣與大家兌換，願者寥寥。雖然生意並不算好，但彼此都非常客氣。因為所有人的心裡都清楚，友誼來之不易，需精心呵護。

和許多遊客一樣，我按捺不住急迫的心情，跑到船頂軒敞的觀景台上去，帶着好奇，也帶着虔敬，深情地眺望灑下先輩熱血的三千里江山。看着洶湧的江水和兩岸光禿禿的山樑，覺得時光如同船尾發動機攪起的一堆堆雪浪花動盪不安。彈指一揮間，光陰又仿佛倒轉回七十年前，中國人民志願軍雄糾糾，氣昂昂，跨過了鴨綠江。在炮火連天的歲月里，用自己的雙腳，把鴨綠江、大同江和漢江連接在一起，把中朝兩國人民共同抵禦外侮的決心連接在一起。在戰爭的熔爐里冶煉比鋼鐵更硬的意志；在火海和血海里鍛造偉大的軍魂；在朝鮮半島這塊磨刀石上磨礪中華民族的血性、骨氣與精神的刀鋒……

不堪回首的往事，像一枚枚呼嘯着破空而來的炸彈，重重地砸在鋼筋鐵骨的鴨綠江大橋上——沖天的火光，熾熱的硝煙，巨大的衝擊波，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橋中間腰一般粗壯的鋼樑，被撕裂，被扭曲，被扯斷，被揉碎……如同颶風下牆倒屋塌的城垣和連根拔起的大樹，用裸露、斷折、傾頹、扭曲、碎裂和彈洞彰顯着戰爭的慘烈殘酷與死亡的驚悸恐怖。鴨綠江上長橋臥波的壯美畫面被撕碎了，一截斷橋如同一截斷折的手臂，一條斷殘的大腿……昭示着敵我力量對比之懸殊。一軍對三軍，步槍對飛機。可是，錦江山依然高昂起倔強的頭顱，鴨綠江依然聳動着不屈的脊背，中國的運輸大動脈始終源源不斷地向前線輸送着戰略物資。以美國為首的十六國軍隊弄不懂中國的運輸線為什麼如此堅韌？因為是志願軍戰士的熱血在裡面流淌！

呼嘯而來的還有侵略者的噴氣式轟炸機，低空盤旋在上甘嶺的群山之巔。這裡的戰壕，不，是每一寸土地，都被急於落地的炮彈問候了千萬遍。我的數學不好，一時計算不出１９０萬發炮彈可以裝滿多少輛卡車？但我從抗美援朝紀念館的一鍬土裡看到了數學公式無法給出的答案。這鍬采自上甘嶺的土，原本與祖國大地上肥沃的泥土沒有什麼不同，然而，美帝燃起的戰火把它化成了哪怕千年以後仍然寸草不生的焦土，而且，這一鍬土裡摻雜着無以計數的彈片。戰後上甘嶺被西方軍事評論家稱作絞肉機，可我們最可愛的人就是拼着血肉之軀頂住了美帝微微開啟的地獄之門。

如果你是一個中國人，一定讀過《一個蘋果》的故事。那是一枚多麼幸運而又金貴的蘋果啊！從戰士們乾裂流血的唇邊輕輕滑過，從英雄們乾燥着火的喉嚨邊悄然轉場。其實每個人都嗅到了這個蘋果多汁的芬芳，每個人都想像得到這個蘋果像小羊肉般鮮嫩可口，可在指導員動員再動員之後，只被咬下了一小口。我這裡不談覺悟，不談奉獻，不談幸福，只問一聲，你珍惜過水嗎？在上甘嶺戰役中，你可知道有多少勇敢的戰士倒在了搶水的路上？你可知道他們把自己的尿積攢起來捨不得喝？只有打衝鋒的時候，才一人喝上一小口。戰士們把它叫作「光榮水」，可你能否完全領會「光榮水」的含義？

燃燒彈呼嘯着落在邱少雲潛伏的陣地上。一片火海中，十指插進凍土。我猜想，你一定能想像得到，我們的英雄正在忍受怎樣的折磨與煎熬？可你懂得他嗎？他為什麼這樣忍着巨大的痛苦，木頭一樣紋絲不動？他難道不知道只要就地一滾就能把身上的火撲滅嗎？還有在長津湖，在松骨峰，那些保持着戰鬥姿勢凍死在陣地上的戰士們，難道他們不知道只要站起來跑一跑就不會死嗎？答案是《花兒為什麼這樣紅》、《我的祖國》和《英雄讚歌》……

朝鮮戰爭是中國大國地位的奠基石。當我站在紀念館的櫥窗前，瞧着一塊炭化的，樹葉般大小的布片，忍不住流淚了。這塊軍裝殘片，是邱少雲烈士的遺物。因為懂得，所以尊重。徘徊在抗美援朝烈士紀念碑下，瞻仰那些冰冷的名字，目送他們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匯入漸行漸遠的歷史，我思想的閘門訇然中開，萬千感慨猶如奔涌的鴨綠江水滾滾向前……

漫步鴨綠江畔，習習江風拂過面頰，撩起我的頭髮。望着江橋、江舟和江天裡的白鷗，我默默祈禱——願鑑證中朝兩國政府與軍隊並肩戰鬥，凝聚中朝兩國人民偉大情意的鴨綠江，激濁揚清，源遠流長，成為舉世典範的和平之江，友誼之江。也正告那些覬覦大國發展的陰謀家與冒險家們——從今以後，世界上再沒有中國人民邁不過去的坎兒，跨不過去的江！

作者簡介

響沙，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作家協會第十、十一屆全委會委員、遼寧省散文學會副秘書長、遼陽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出版散文集《響沙文集——留個願望讓自己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