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李永春)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杀年猪》是中国当代作家李永春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杀年猪
元旦过后,立春未到,是杀年猪的季节,家家户户的猪叫声告诉我们这些缺荤少油等肉吃的孩子,年要来了,生活的大改善阶段也到了。
听大人们说,过立春,一不能浸年糕,二不能腌猪肉,否则也是无法长时间保存的。这也算是风俗,不知道是否具有科学性,但大家都遵照不怠。
杀年猪是件大事,父母亲会提前商量时间,然后约定毛狗舅舅。那段时间,他是全村最忙的人。
毛狗舅舅大名邱毛狗,比我父亲年龄小,属狗。他是我舅妈的哥哥。我曾经说过,在雷坞村,我和这个村的很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时期,对我们孩童而言,毛狗舅舅的身影是很敏感的,他在谁家门口出现,谁家一定是安排了杀年猪。第一个发现者,就带着消息风一样地传递,得到信息的孩子们也会疯一样地往谁家跑。我的孩童时代,生活十分枯燥,杀年猪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一个看点,但更多的是这个节目里还有我们一年的期盼。
正常情况下,村里每户一般养2头猪,一头猪留着过年,一头猪是规定要卖给供销社的。如果这一年家里还要建房或结婚等大事要办,还得多养一头,否则过年猪就没有了,春节里怎么来招待客人,那可是要人来客往吃半月或更长时间的呢。
养猪也不是想多养就能多养的,买猪仔是需要成本的,养多了猪食也不一定能够满足。生产队分给各家的番薯藤,是上好的猪饲料,但一般都要切断腌制在地窖里,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煮给猪吃的。春季的草比较多,也比较鲜嫩,猪食一般通过打猪草这个途径。猪养得多,猪草打得勤快,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猪肥料多,可以换得更多的工分。所以,每年还是会有不怕累的人家考虑多养一头。这头猪养大了,就不用交任务,卖给生产队换工分,生产队再按照人口分猪肉。不过,这分来的猪肉也是要按照实际重量扣公分的,不想吃肉的人家也可以放弃。
在当时,生产队杀猪的做法是不允许的,好在我们山里的信息比较闭塞,乡亲们也拥护,从来也没有暴露过,生产队长想出这个法子也没有倒过霉。
我家一般就养2头,不够的猪食都是我和妹妹、弟弟打猪草进入补充。当然,我也还有割草积肥的任务。
毛狗舅舅到达我家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这一天我们全家起得特别早,猪的早餐也被免了。母亲烧开了2大锅的水,父亲把一只大缸倾斜地固定在门口的操场上。当然,我也按照父亲的吩咐,把2只条凳捆绑在一起,凳子旁还放置了一只装猪血的盆子。还有一只猪早已拉去抵了任务,这只孤独的猪也被我们从猪圈赶到了操场上。
作为一个屠夫,毛狗舅舅技术高、力气大,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很佩服他。一只不超过200斤的猪,即使没有男主人的协助,他也可以一个人把猪按在地上,把两边的前后脚捆在一起,然后一口气放到板凳上。毛狗舅舅的刀是用嘴咬着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用身子按住猪的身子,一手扯着猪的耳朵,另一只手从嘴边拿起锋利的尖刀,看准位置就刺了进去。猪一般尖叫两声,随着血的流淌就渐渐咽气了。毛狗舅舅手一松,猪就滚下了凳子,一动不动地躺着。
这时候,所有的看客都会把目光聚焦在这猪身上。如果这猪一会儿还会爬起来跑,那就说明屠夫的技术不行,没有刺中要害部位。过年猪只能是一刀毙命。村里有种迷信的说法,如果谁家的过年猪杀了两刀,新一年的运气就会不好。所以,一个称职屠夫才会受到村里的尊重,如果被冠以“X二刀”或“X三刀”的外号,那就意味着自动下岗。
我曾经看到有户人家贪图便宜,请了一位新手,猪不仅躺了一会儿自动爬起来了,还跑得很快,结果很多人围着用棍子打死的。这事被村里人当成笑话说了好几年。不过,这件事好像也没有给主人家带来什么厄运。但这样杀年猪实在是太残忍了。
猪死后就会被毛狗舅舅放在已经盛满开水的大缸里进行搅动褪毛。一头猪在大缸里掉头、转身,毛狗舅舅也是很轻松的,尽管他必定是满头大汗、必定是满脸通红。毛狗舅舅似乎有使不完的劲,捏着抠毛铁刮的手不停地来回拉动,一只手酸了,再换一只手,随着一种节奏的声音,猪毛一撮撮地掉落在大缸里。
终于变成了一头白白胖胖的猪,毛狗舅舅将它悬挂在一个三脚架下开膛,把猪的内脏给清理出来。然后的任务就是把猪放在门板上进行肢解。猪腿、猪头及身体的各部位切成一块块条肉,这样也便于腌制。按照我当时的记忆,猪肉按照部位有多种的叫法,比如肚子中间的叫长肋,臀部前面的叫短肋。
本来,毛狗舅舅还会帮我妈妈清理内脏,但这一天他一共安排的4头猪。走之前,他已经用他的刀把晚饭要用的猪肉切成了小块,这使我母亲又省事了不少。不过,晚饭的时候,他会选择来我家吃饭。他喜欢和我父亲对饮。
这天的晚饭其丰盛程度已经接近过年了,父母还让我去邀请舅舅来我家吃饭。这顿酒,几个男人说说喝喝会搞得很晚,但他们的心情会很放松。我和妹妹弟弟自然也开心得很,肉是一定会吃个够的。
猪养大了要杀,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人会去同情猪的遭遇。而一条狗或一只猫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我见过一次杀牛的过程,那天全村很多的人红着眼,我外公还故意离开家,不想见到痛心的场景。
现在回头来看,杀年猪的过程其实还是有点残忍的。关于杀年猪的回忆,也只能是为了揭示和记录那个特定时代的生活碎片。在离雷坞村不远的一个旅游景区里,杀年猪被当成一个乡村旅游的节目进行推广,轮番地进行演绎。它和传统娶亲项目一样备受瞩目。我每次去这个村,是不会再看这个“杀年猪”的节目。
不同的时代和条件,对于“杀年猪”的心情和理解也完全是不一样的。[1]
作者简介
李永春,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