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张非男)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最好的时》是中国当代作家张非男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最好的时
今年见到紫藤花开是在党校学习期间。我家院子里的那一棵被我在去年的冬天砍去了。同时被砍去的还有那棵凌霄花。两棵在我散文中的主角没有在今年的花期出现。
老院子已有两年没人居住了,花草过于茂盛而有些杂乱无章。有时,太盛的东西需要断舍离,有了留白,你可控的空间也许会更大。只是,我以为的舍去自己的花草能留住人的气息的私念仍是落空了,亲人的离世让我在点燃香烛的一瞬黯然了——所有的生命都有自己的规律和时限,又岂是你的一念所能逆转的呢?
同事的父亲也是在那个时间段里去世的,他也是懊恼不已,不断地重复着:怎么会这么快呢?平时身体很好没住过院的呀。我们的父母对游子总是报喜不报忧。每每回到家中,我们总觉得自己仍是孩子,父母永远是常青树会一直在那里。疫情的那段时间父母病倒了,一向强健的母亲卧床一个月仍不见好,四面八方的信息让我突然害怕可能会随时失去他们。而早已习惯了蜗居在家中依赖先生的我,此时有些“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了。先生自己病着又忙着去照顾生病的公公,不会开车的我在公交停运的那几天里学会了骑电动车,在黑漆漆的清晨寒风中从城北跨越至城南。站在父母家中的客厅里,我才真的心酸了:地已脏得粘脚了。曾几何时爱整洁的母亲已经没有精气神擦擦抹抹了。记忆中,劳累一天的她,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扫地拖地,即便我已在她下班前打扫过一遍,她仍习惯性地要再扫拖一遍。家中的台布永远是雪白干净的。刚刚好些的父亲还在不听话地放大着手机的音量看着短视频,母亲又在一遍遍地唠叨,说着自己没事就是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不用老是挂念着往家里跑之类的话。我赌气地将保温饭盒放在她的床头,生气她的任性不好好吃饭,为自己冻僵的无处安放的双手,也为她像小孩子一样望着你、生怕给你带来麻烦而使你不快的眼神。我偷偷地抹去滑落的泪水,那一时我眼中的父母真的是“老小孩”了,但又因为经历了世事,有着自己的固执。余生的日子,我要牵着“不听话”的他们慢慢走……
我倔强而独立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耐烦父母琐碎无味的争吵。每每听着他们重复着前两天刚刚与你述说的话语时,常常是听着听着不耐烦的小火苗就悄然窜起来了。尤其是学会了不花钱的微信语音,有事没事就给你打来一个,不管你当时忙不忙、是不是在开会,他们都像是刚刚学会一项新技能的孩子,时不时地尝试一下效果,常常弄得我哭笑不得。我也时常责怪父母的多事,以自己身居“江湖”的心态用办公的口吻去处理家事,有时明知自己话语重了也少有主动去缓和。父母身体好起来的这段日子,再听见他们你争我吵我居然乐呵了:底气还很足啊,吵架的思路也很清晰,很是健康呐。再没了以往的不耐烦。公公去世的那几日里,和好友聊天时说起自己的变化,朋友说:“顾念父母之所想,说明你真的成熟了。”原来,一直不懂事的是我自己呀。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在自己的职场里慢慢成长,在是与非间做着选择,人生的轨道或许是我们走偏了还说父母落伍了。其实,他们一直都稳稳地站在那头看着你在走。从我们觉得他们“真了不起,什么都懂”,到“好像有时候觉得也不对”“有点落伍了,他的理论和时代格格不入”“他其实一无所知,陈腐不甚”“他当年要是有我这想法,早该飞黄腾达了”“还是跟他商量商量,或许他能帮我出出主意”“现在想想,还是爸爸高明”,这个思想的变化过程,虽然让我们最终还会回到最初的起点上,但如果……呵呵,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啊,如果真的有,我们自己的孩子该多听话呀。一辈辈的人就是在这么个圈子里轮回的。外婆生前常说:“人这一辈子明知是个当,还要去上一回。”
五一期间,带着父母去外面玩了一天。本以为跟他们讲时,他们会向以往那样拒绝,没想到他们高兴得像个孩子,立马答应了。母亲的腿不好,走不了长路,多数的时间她是坐在树荫下等我们。看到一处开满月季的心形长廊,我让父母在一起照个合影。两个老人听话地站在一起,听着指挥轮起已抬不高的手臂比着心心。这在从前,父亲是断然不会如此听话的,他对这种“婆婆妈妈”的方式很是排斥。我们都在光阴里不知不觉地改变着自己。原来,这才是最好的时光。记得有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所谓最好的时光,不是最美的时光,而是不能再发生的时光,只能用记忆来召唤回来的时光。所有的过往,不一定都是最美的,但此时想来,能一起走过的都是我们最好的。
游玩的出口处,有位老婆婆在卖自己挖的野菜,中间放了一筐保鲜的榆钱儿。我从婆婆的柳筐里挑了几片榆钱儿放进嘴里,味道依旧是记忆中淡淡的清香,那种遥远的青涩即刻化为莫名的惆怅在心底漾开了……我们常常想回到小时候的模样,最初心念的是儿时的无忧,时至当岁,更多的是眷恋儿时的年少吧。记得刚参加工作时,坐在对面的前辈总是笑着对我感慨:“花一样的年纪,最好的时光。”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是我面对年轻人在感慨了。我们怕老去,失去的不仅仅是容颜,还有拽不住的一年年向死亡奔赴的车轮。所有对父母刚入暮年时的唠叨、抱怨和争吵的不耐烦,在我一步步踩着他们脚印赶往的心路上,都以自身的感触一点点地化解了——在与他们相当的年龄阶段,我做得并不如他们!
今日无事,回到小院。翻看以前的摘抄笔记中有个小故事,又读了一遍。说有一个年轻人听说远方山上有一个得道的高僧,便瞒着母亲跋涉千里去找高僧讨教成佛之道。他一路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那位高僧。高僧听完他的诉说后,沉默良久,开口道:“你想修道,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年轻人高兴地说:“我愿拜大师为师,专心修道。”高僧说:“与其拜我为师,还不如去找佛。”年轻人问佛在哪里,高僧说:“你现在回家去,在路上会有人披着衣服,反穿着鞋子来接你,那个人就是佛。”年轻人一路走来,投宿无数,却一直没有遇到高僧所说的那样接他人的人。眼看快到家了,佛还没有出现。年轻人又气又悔,以为是高僧欺骗了他。当他灰心丧气地在深夜回家敲门时,屋内的母亲灯也来不及点燃就跑去开门,年轻人看到披着衣服、反穿着鞋子的母亲,立刻觉悟了。佛本是人不是神,他其实就在我们身边——那些思念着我们的人,那些处处为我们着想的人,那些无论你怎样都不离不弃的人……
朋友又送来两棵爬藤的月季。在院门前儿思索着种在哪儿,才发现地面上的花儿开得比往年格外热闹。想来是因为砍去了两大棵的爬藤植物,让阳光得以照下来的缘故。所以,得失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权衡标准呢? “君看今年树上花,不是去年枝上朵”。石榴花儿又是一树俏丽了。还能有多少次这样的重复,能让我们把最好的时光封存,有憾而不悔……
那些我离世的亲人们,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依然一路繁花,在花开的时节福佑想念你们的我们……[1]
作者简介
张非男,女,颍淮作家,热爱生活,喜爱散文写作。多篇散文在《清颍》《颍州晚报》《颍州文学》《西散原创》等报刊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