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失控(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暫時失控
董隨便一腳踢到電源插座,害電腦關機。剛寫完的一個企劃案轉眼人間蒸發,我瞪他的眼血紅雪白。想繼續,感覺卻已不在。嘿,咱還不幹了呢!「許多人遛狗,我遛遛自己」,咱出門玩兒去。
悶到爆時,就會羨慕那些在小區里溜達的老人們,恨不能一夜之間白頭。想做一個城市裡的晃悠者,在自己的時光里做主,我不妨礙誰。冬日的風無堅不摧,卻阻擋不了藍天固執的守望。所以,「藍天依然,藍得我想呼喊。」在藍天之下,雪地之上,我想痛快地大喊。
小傢伙和栗子穿着顏色鮮亮的情侶滑雪服,等我在路上。小傢伙忙亂中竟一隻腳棉鞋,一隻腳單鞋地出了家門,卻無察覺,路上還不忘跟我們嘻哈一氣。在我們中間,她是快樂到忘憂的一枚果。
好大雪,好歡喜。只是這個城市對雪的熱愛早已不再似從前一般真切真實,見到它就想以融雪劑摧毀它,用髒兮兮玷污它的潔白,擺出稀溜溜的醜態破壞它妝點城市童話的夢。就算想到要珍惜它,也不過是以它為噱頭,招來天南地北的人消費它。
夜深,憑記憶重複完成那份蒸發掉的東西。此時,不知誰家的小狗傷了心,不肯好好睡覺,幾乎叫到天亮,讓離它近的人都成了都市未眠人。疑神疑鬼,跟董說小狗鬧的這麼凶,該不會要地震吧。董說別瞎說。我不放心,因為小狗的叫聲實在叫人不安,找來空瓶子倒扣在地上。
小時候有一年的夏天,傳聞說要地震,我們小城裡許多人家在睡覺前都要在地上倒扣一個瓶子,好讓瓶子起報警作用。但那個夏天,家家戶戶的瓶子倒扣了一天又一天,地震卻沒有發生。害我們這些好奇又不知深淺的小孩,感到有些失望呢!忽然間我想起了這一招。
桔子從朋友處探知了鶴崗礦難的一些內部消息,說死亡人數絕不只是見諸於媒體的數字,有的人家死的是兄弟倆,有的亡的是父子二人。桔子說人因瓦斯爆炸而死,其狀慘不忍睹,燒焦之後有的只有嬰兒般大小,有的根本無法再拼湊成一體,而有的竟難尋一絲痕跡。下葬時,不過被人隨便捧出幾捧無以確認的骨灰,意思意思而已。驟然間,地裂天崩,他們——喪父喪夫喪子喪兄喪弟的人們,情何以堪,命何以擔?
為息事寧人,有關方面最高價出到了100萬,礦上的人們深知礦難的悽慘,卻還要迎死而上,為的就是養家糊口。人家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要錢,給你就是了。只要你能夠配合有關部門,從此保持啞口無言,就萬事大吉,就皆大歡喜。
封口費的交易無處不在。一個生命值多少錢?在這裡被計算的血肉模糊,血淚淋漓。桔子說這些話時,語聲壓抑,有淚光閃過。「肯轉身,總有新故事值得盼望。」可是,有的人甚至連轉身的機會也永遠地失去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