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胶囊(闲敲棋子落灯花)
作品欣赏
时光胶囊
一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只是执意想去。哪怕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没买到卧铺，坐硬座儿也要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等她的那个人是个有趣的人，给她快递过好吃的橘子。
她说想想真是奇怪，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对你说自己的事，好像从来都是这样：我在说，你在听，为什么不对我说说你自己？
每当她要我说说自己时，我就会变得慌乱不安，无话可说。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她说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我们两个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可我从没有她那样的勇气与坦白。
二
活着，是为了与自己的人生相遇。
有时，我会忘记自己是怎样长大的。但有时，我又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时的自己还没有消失。
我问自己：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你吗，还是它们自成一体？
想在诗歌中寻找一种感觉，一种能够使自己继续下去的力量。想使时间变得易于被感知。
幽蓝的天幕中透出一片淡淡的粉红色，这是晨曦乍现时的美妙瞬间。
想飞却无处可飞的灰鸽子说，我不是囚犯，可是我生长于笼中。同样居于笼中的还有白鹅、小兔和芦花鸡。
你说你承不承认自己老了，不再有年轻时的壮志雄心。年轻时，我们真的就有过？
三
电饭煲里的水放多了，咕滋咕滋直响。
突然失眠，错过想睡的时间，再睡不着。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就是睡不着。
对面的整幢楼都睡着了，每一扇窗都黑着，像闭上的一只只疲倦的眼睛。
“我愿做着和普希金一样的梦”睡去，只是不知梦里还会遇见谁，“我见到的是你吗，亲爱的朋友？”
早晨到来时却不想拉开窗帘，怕窗外没有自己期待的蔚蓝与明媚。
只要不拉开窗帘，梦依旧在。
终于等到阳光突破霾的包围，重新做回自己。白云在天空中伸出绵软慵懒的手臂，想要抓到一点什么。
四
那个夏天，除了喜欢漫无目的的瞎逛，我们还常去一家台湾泡沫红茶屋。
在那儿，我们几个一起下棋，打扑克，喝茶，汽水或咖啡，聊天。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听着熟悉不熟悉的音乐，感觉时光变得悠长。
那个夏天，我们正站在与青春彻底挥手告别的站台上，心中满是焦虑与不安。那时，我们已不再年轻，却苦于不曾陷入真实的爱情中。那时，我们对自己和他人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楼上传来的歌声，让我突然开始怀念那个一起笑过闹过争吵过的夏天，我们共同走过的日子，仿佛《鲸鱼之夏》。
五
寒衣节那晚烧纸时，在我不远处，有个女人一边烧纸一边叨咕着：“爸爸妈妈天冷了，添几件厚实的棉衣，再买点肉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风大火旺，烧疼了拨火的手。此时，我和董也在心里跟故去的亲人们说着话。
六
“我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屁股砸在了树根上，外加自行车撞上了脑门。我就这么躺着。开始疼得跟鬼似的。动弹不得。我只是静静地躺着，抬头望着几根树枝在微风中缓缓地移动。许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安静。当最糟糕的疼痛缓解一些以后，我感到一阵由衷的平和。只有森林。经常交织在一起的各种复杂感受、想法、责任和计划都烟消云散了。突然之间，只剩下森林。”
随风入林，潜入自己内心的隐秘所在。
其实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不正是心中的这样一片森林吗？
七
晚上有风有雾还有霾，空气中有一股腌葱叶子的味道。远处江水苍茫邈远。
董说天不好，不出门了，晚餐不吃也罢，吃多了消耗不掉，徒增体重。我是饥饿体质，动不动就饿，所以一顿不吃也不成。
去厨房煎了两个饭团，用焯好的白菜烩了一盘猪小排，用木耳、香菇、角瓜、胡萝卜、苦苣、洋葱做了一个拌菜，端上两杯柠檬水，晚餐快速完成。
饭毕，董矫情地说人家原本不想吃。哪能都由着你的性儿。我说。
入夜，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有些气急败坏，像某户不顺心思的男主人，为发泄怨气，在摔盘子砸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