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文學中的小(崔加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文學中的小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文學中的小》中國當代作家崔加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文學中的小

——讀張中信詩散文集《紅蜻蜓 藍蜻蜓》

文學作品有大題材,有小題材,有小短文,也有大手筆。大題材往往是由一個大的時間跨度、複雜的人文關係或者廣域的環境的描寫來呈現的。例如《紅樓夢》的人物關係、《白鹿原》的時間跨度和《大決戰》的環境位移,無不體現出作品的複雜性和深度,這些文學敘事的大標的、大題材往往需要大手筆來書寫。

但是,一個作家對語言表達的多種可能性和創作手法的大膽嘗試,也會製造出意想不到的效果。通過一系列細節、小人物、小鏡頭來記述一個地區和時代,這些細節看似細小如蟻, 卻有着顯性或者隱性的共性關聯。把這些小人物、小場面放進一個特定的大環境里,就可以豐滿鮮活地展現這個大環境的歷史文化、人文情感和自然景色。

張中信的《紅蜻蜓 藍蜻蜓》便是這種「四兩撥千斤」的作品,從人物上、場景上、語言上都很細小甚至細微。當我讀完整本書,大巴山地區美麗的自然風光、淳樸的鄉村人物以及時代變遷中人們的努力、思考和抗爭,都躍然而至。這是典型的以小博大、小中見大的敘事手法。

張中信出生在大巴山諾水河邊的野茶灞村,並長期在此生活。

大巴山是一個大的自然地理區域,也是一個大的歷史人文區域,更是一個廣深的文學地理區域。

中國版圖上的「一山兩河」地帶是由秦嶺、黃河、長江構成,這個地帶形成了五千年華夏文明和經濟的最重要區域。其中大秦嶺橫跨青海、甘肅、陝西、河南、湖北、四川和重慶七個省市,成為炎黃大地的龍脊。大巴山板塊就像一條龍骨,位於大秦嶺的西南板塊,而大巴山區則位於廣義的大巴山板塊之中,是巴人和楚人的父親山,自然風光優美,交通得天獨厚。優越的軍事地理位置孕育了豐厚的歷史和人文風俗資源。宏大的巴蜀山水和巴山文化從小就給張中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種從啟蒙時代開始就蝕刻在腦海里的烙印,孕育了作者強烈的寫作衝動,這種衝動帶有鮮明的文學地理識別度。這些烙印包括語言烙印、山水烙印、民風民俗烙印以及傳奇神話烙印。從整個中華文明的版圖上看,這些元素無不是宏大的,縱深的,要想把它完整地、清晰地、鮮活地表現出來,並非易事。

對於大巴山原鄉文化的宏大場面,張中信採用了有別於大手筆的書寫方式,繞開龐大複雜的長篇敘事,避開宏觀的地理說明,擯棄說教式理論上的文化介紹,從一村一橋,一山一水來描繪,從自己身邊的親人,從底層的典型人物來敘述,用砌牆式的方法,把代表大巴山的原生態風景和土著文化呈現給讀者,給讀者建立一個飽和、真實、較為原生態的大巴山。這種堆砌猶如三維打印,不扎骨架,不鋪基礎,用飽滿的情感和熱情把記憶的繩索一點一點融化後堆砌成文字。這種非虛構非命題的由內而外的自然轉寫,把內心集聚多年的故土情感和鄉村記憶直接轉寫成文章,令作品情感飽和、人物鮮活、場景逼真。

《紅蜻蜓 藍蜻蜓》里的人物小,小在其原生態,小在其社會底層,小在其思想淳樸。

「三女子的歌聲並沒能讓我們一直聽下去。我讀小學三年級那年,三女子停止了五年級的學業。她才13歲,卻不得不挑起一家七口的生活重擔。」

「父親七歲時,年輕力壯的祖父才開始編織祖屋的夢想,也從此剝奪了父親上學的希望。年幼的父親守着這塊被祖父經月累年剷平的土地,開始了臉朝黃土的生命歷程。」

「傍晚,祖母顛着小腳從板板橋趕場回來,她聽了我有頭無尾的述說後,長長嘆了口氣。祖母像是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那河裡有你幺姑婆和三嬸的鬼魂作祟,你得離她們遠點。」

「我忘不了青石板路的記憶,是因為我11歲那年,面對一個女人提出的問題。那個女人,是明叔家的大兒媳婦,一個有些瘋癲的女人。

「青石板路為啥只鋪在村子最裡邊,不通向村外?」那個女人問我這些話時,神情很古怪。我記得她的兩耳披肩長發散亂,柔順地耷拉在肩上。」

「聽了我的話,四姐的臉「唰」的一下白了,我仿佛聽見四姐咚咚心跳的聲音,甚至壓過了諾水河嘩嘩的流水聲。

四姐始終低着頭,悶悶不樂地抿緊小嘴,仿佛一下成熟了許多。」

「晨霧瀰漫中,舅婆拄了根彎曲的手杖,挪動着微駝的身子,一步一顛走在通向才子潭的路上。她的頭髮早已花白了,但花白中顯出生機,古典式的髮髻乾淨利落地挽在後腦勺上,一件天藍的長衫配着藏青色的褲子。舅婆走路時帶着輕快的神氣,儘管她已經年逾古稀了。」

「不好,石榴籽要在牛肚子裡發芽的。』華平子掛着紅釅釅的嘴臉,慌慌張張跑過來,踩得一路枯黃的樹葉嘰哩嘎啦亂響。」

世代居住在大巴山深處的祖父、父親、放牛娃華子、舅婆等等,這些人物都是極具代表的大巴山底層小人物。因其小,避免了被外界環境和行為所侵染,從而保持了大巴山的原著生活狀態和建築風格;因其小,受到的教育比較少,思想上沒有太複雜的思考,保持了淳樸簡單的價值觀和生活態度,從而能相對真實準確地代表大巴山人的思維方式和精神面貌。如果選取典型的上層人士和走出大巴山的成功人士,就未必有代表性。

這種以選取小人物為素材來準確反映社會現實生活和時代面貌的先例古今中外亦枚不勝舉。

《少年閏土》、《多收了三五斗》、《許茂和他的女兒們》等作品都是着眼於民間的、底層的、大多數的人群為代表,寫出了一個時代和地區的社會生活。這樣的素材是豐富的,立體的,是值得文學作品進行挖掘和書寫的。有別於西方的部分英雄主義文學書寫,這種關注小人物的敘事,符合中國的關懷底層的普世價值,對打造文學作品的普世價值觀也有着積極的意義。

除了人物的小,在場面和景物描寫上,張中信也是極力從小處下手,用細膩的情感和微孔式筆法,把大巴山的山峰、流水等自然景色以及農耕、家庭、生活等人文活動進行放大,放大,再放大,從而令描寫更加豐滿,極具畫面感。

大巴山作為一個整體,其自然景觀、住民的生活習慣及風俗文化是一個大概念,這個概念只是一個骨架,而景觀的細節、場景的細節、細語言和行為的細節才是它的骨肉,才能展現它的美和風情。而細節的美也正是文學作品所重視的要素,有了生動鮮活的細節,讀者得到的感受才是具體的,立體的,鮮活的,才能在記憶中得以存儲。作者在《紅蜻蜓 藍蜻蜓》里不吝筆墨,用工筆,用白描手法把細節描繪得立體飽滿。

「夏日的世界,便只有我和水中游魚恣意的徜徉。在麻柳林的亂石嵌就的河灘,連綴着數以百計的石隙石縫石嵌。那些張大着的嘴巴,時有身披錦緞的紅魚游進游出,恰似一團五彩斑斕的嬉魚圖。」

我和父親站在板板橋的兩端,家裡的那隻大花狗領了小花狗不知什麼時候也悄然來到了身邊。父親蹲下身子,撫摸着小花狗身上的絨毛,競吧噠吧噠掉起眼淚。「狗和人一樣通靈性。」父親沒頭沒尾地說着這些話,我從他悲滯的目光中讀出深沉而久遠的時光。

他長着一個長方形的腦袋,頭上稀稀拉拉的長着黃色毛髮,一雙金黃眼睛圓鼓鼓的,一張微翹的嘴巴與兔唇近似,笑的時候左右斜拉,閉的時候合併不嚴實。

「『喔---嗬---』祖母聽到喊聲,直了直身子,用手彈彈身上的塵屑,順手捋捋花白的發梢,隨口應答了一聲。」

「老黃牛無聊輕狂的當兒,放牛娃們湊在一起,趴在剛復甦過來的草地上,賣力地撥弄起昆蟲來。

『下雨啦,快跑呀….』正準備玩弄昆蟲的放牛娃,猛聽得吶喊聲起,驚炸炸地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垂死掙扎的昆蟲們趁機溜之大吉」。

「當然,父親偶爾也有舒心的日子,每逢那個時刻,他便會學狗叫,撅了屁股趴在地上,讓我騎在他身上,吆喝着當馬騎。」

這些真善美的細節描寫,來自張中信在大巴山諾水河畔幾十年的生活積累,來自他對大巴山的細心觀察,來自他對原生態的大巴山生活的真實體驗,這些都令他對大巴山及其文化有了深刻思考。不經過用心觀察和感受,不經過深刻的思考,很難對父母和親人有此濃烈的親情和體恤,這在當下農耕文化和家族文化日趨淡薄的社會,更加有其特殊的意義。

豐富的經歷,細心的觀察,對社會和生命的深刻思考,正是一個作家應該具備的基本要素和功夫,來自大自然、來自生活、經過深思熟慮的作品才是有內涵、接地氣的作品,這些具有顯著的地域標誌和時代印痕的細節令作品更加有感染力,更加有生命力,更加有傳播力。

細膩的語言,也是《紅蜻蜓 藍蜻蜓》的一個「小」的重要標誌。

前面所述的小人物、小場景,離不開細膩的語言。一片葉子,一隻螞蟻,一頭牛,一個眼神,都需要放大,才能顯現它的美,它的傳神。細膩的語言不但把自然景觀和人文活動放大,描寫得生動形象,同時也把作者對大巴山以及親人的情感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年四季,諾水河始終溫馴、柔弱,既像撿貝殼的小姑娘,又像戲水的小伙子。那些天空般色彩斑斕的鵝卵石,參差錯落地躺在或深或淺的流水裡,水要麼覆蓋着卵石,要麼圍困着卵石,一切都顯得自然散淡。」

「這個時候,我聽見樹木刷刷刷在生長,莊稼嘩嘩嘩在成熟,孩子哈哈哈在歡笑……」

「披着沁人的微風,我徜徉在回家的路上。這個時候,我聽見田野里莊稼們濁重的呼吸聲了。碧綠的稻畦滿含晶瑩露水,與隔河相望的瓜藤各自懷揣心事,像兩個互斗心機的懷春姑娘,黑暗中忽閃着迷惑的眼神。」

「對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的不理解,就像人類連自己的身體也無法透徹認識一樣可笑。一隻鳥的輪迴與一個人的生死一樣。可人的痛苦太多太多了,鳥的痛苦相比要少得多。相對一個人幾十年的生命過程,鳥已輪迴過好多茬了。」

張中信對生活的觀察是細心的,對生活和人生的思考也是細緻的,所以他所書寫的情感是細膩的。他的語言是發自內心的真情流露,如涓涓泉水,如三月春風,細膩而又婉約,讀起來令人怦然心動。比起宏大的大巴山敘事主題本身,這種細膩的語言拉近了作者和讀者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大巴山與讀者之間的距離,也拉近了文學和現實生活的距離。對於「如何表達文學標的」這一命題,特別是對於像大巴山這種大標的,我想,《紅蜻蜓 藍蜻蜓》這種細膩的語言是有借鑑意義的。

大巴山的大,被張中信解構成一個個「小」,小的場景、小的人物,一件一件巧妙地擺出來,展示給讀者,從而呈現出作品的親和力,令作者輕鬆地閱讀,甚至碎片化地閱讀。讀者可以隨心去讀,在不知不覺中被帶入大巴山的景觀和文化中去,進而體會到作者濃厚的鄉愁和親情。

除《紅蜻蜓 藍蜻蜓》外,張中信的其它作品亦有微觀書寫的慣例,例如《紅塵書》、《哦,野茶灞那些事兒》以及獲得冰心散文獎的《成都書》等,無不是在「小」上下功夫,都是以一個主軸線為經,進行點陣式敘事,各篇獨立,卻又都有着強烈的向心力,布局在主標的周圍。作為一個有着深刻文學地域識別度的作家,張中信這種有意識地從不同角度以點鋪面的寫作方式,是作者長期訓練的一種表達慣性。這種有意識訓練,是一個作家打造自己的文字風格和識別度的有效方式

《紅蜻蜓 藍蜻蜓》的文學魅力和書寫技巧,遠不止這個「小」,謹以此「小」析拋磚引玉,期待更多的讀者和專家關注這部作品。

崔加榮

2020年11月20日於惠州[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