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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香樟树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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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香樟树下等你》中国当代作家虞彩虹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我在香樟树下等你

我在香樟树下等你

暮春那么温柔,我们是不是该见一面了。

如果你来,我就在香樟树下等你吧。

四月的香樟花儿开得那么好,枝头上影影绰绰的,如果不抬头,如果不是它好闻的香味,如果不是掉落的花儿,是很难注意到它们的。那天晚上,我们一群人从酒店出来,到同一个地方去,走的却是不同的路。我站在两个路口会合的地方,想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在香樟树下等。那一刻,我终于没有打那个电话,而是想着把这句没说出口的话留给你。

四月好闻的花儿其实有很多,比如络石、忍冬、女贞小蜡、海桐、橙花、柚花,这些都是我在这个春天见过的,它们的名字是那么好听,念一遍就能在心里荡涤出许多欢喜来,它们的花儿也开得如它们的名字一般好。那天看到柚花,竟让我想起曾经侍弄过的九里香来,一盆小小的极其不易地开出几朵花儿来的九里香。乍一看,柚花跟它的花儿竟然那么相似,倘若忽略大小,就连叶子也是有几分相似的,深绿,油亮,革质,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如今,那棵九里香已经成了文字里的故人。

家里的花草越来越少了。从前我总是担心自己侍弄不好,不敢轻易将它们带回家,现在,多了喵星人,就更不敢轻易侍弄哪怕是非常喜欢的花草了。即便如此,看着阳台或茶几上的吊兰、蟹爪兰、虎耳草,看它们长叶、开花,也还是叫人满心欢喜。当然,这个春天最让我欣喜的就是,那盆在走廊上猫了一整个冬天的三角梅终于还是活过来了,准确地说是它一直活着,不过是清明前才露出活着的迹象罢了,以至于我曾以为它不行了而绝望、难过、内疚。三角梅是朋友送的,刚到我家时开得多好啊,我不能辜负了朋友,也不能辜负了三角梅。

暮春时节,还有许多花儿开放,比如白花檵木,比如流苏、溲疏、四照花。它们各有各的样子,各有各的白,需要我们细细去看。就像从前,为了分辨大叶女贞、小叶女贞、金叶女贞和小蜡,我会一一对照它们的花叶乃至花蕊。我发现,如果长时间不去温习,它们的面目就会渐渐模糊。这也是我想跟你见面的原因吧,我真怕有一天我们之间也变得陌生起来。遗憾的是,去年虽然采到四照花的果子,可是,至今还未见四照花一面。本来采果子的时候约好今年四月是要去看看四照花的,可是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去,也不知道四照花是不是还开着。其实我们并没有忘记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到过山野,只是今年所到之处,并没有四照花。为此我也曾反思过,我们挖笋,摘败酱草,掐蕨菜头,采刺老芽,我们是不是被这些“有用”的事情给羁绊了,以至于有意无意地总是把看四照花这样“无用”的事儿往后拖了又拖。这么一说,就很有即刻出发的冲动,在又一个春天即将远去的时候。

也许你会说,好看的好闻的花儿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香樟树呢。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香樟树的样子好看,除了花香,叶子香,枝干也香。也许因为它的芳香,樟树自带静气。再加上,香樟树的老叶大多被三月的春风吹走了,只剩下蓬蓬勃勃嫩绿的新叶,看着它们,一切似乎都拥有了新的开始,心里自然会被喜悦铺满。在我生活的小城有很多香樟树,它们被作为公园的景观树,也被作为马路边的行道树,当然也是小区的绿化树。记得那年,因为外立面改造工程,月山路的香樟树被砍去了许多枝桠。失去了婆娑枝叶的香樟树看起来怪怪的,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好在第二年它们就重新抽枝发芽,又冒出了许多枝桠,如今它们又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香樟树被砍的事儿,恍如昨日,可一晃,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说起来,人生,也就只是几个一晃而已。

树比人活得长。那个结茅于独秀屏下、于唐代867年建成安福寺的古心和尚不在了,但原安福寺前那棵老得成精的古樟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还枝干肆意,绿意盈盈,被人称为“唐樟”。现在,它没有继续长在安福寺前,而是长在文溪北路的人家旁边。站在文溪对岸看过去,它的枝叶好像快要探进人家三层楼的屋子里了。其实,它一直生长在那里没动,动了的是重新修建的安福禅寺。树底下,每天过往的人们无数,可是又有几人知道它是唐樟,知道它跟安福寺的关联呢。

树犹如此,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个雨天,我撑着伞,站在面馆前的香樟树下等车。经了香樟叶的雨滴落在伞面上,啪嗒啪嗒,比天空落下的雨滴有力多了。就在我还沉浸于听雨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在边上停下电瓶车,将雨披的帽子从头上拿开,然后进了面馆。不久他从面馆里拎出一碗打包的面,然后埋头将装了面的塑料袋挂到电瓶车上。看到他迟缓的动作和花白头发的那一刻,我的心顿时生起一些悲凉。想当年,也是要风得得风的人啊。什么地位,什么风光,都是过往云烟,生活最后都会具体而微,微小到得在雨天骑车买面条这样的事情上来。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久到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都想不起来了。想跟你说的话有很多,比如,我现在正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虽然有人陪伴,有人安慰,可人生的很多事还是需要独自面对的。你知道我有多胆小,是那种洗菜时如果遇见虫子就会尖叫着扔掉菜叶的人。可是,我已经有了进步。那天,采摘蕨菜头时,其实我看到有虫子就趴在旁边的草叶上,但我还是勇敢地伸出手将虫子附近的蕨菜头掐了来,虽然有些害怕。还有,那天在朋友家里剥小竹笋,不知怎么的,小竹笋里竟然躲着那么多虫子,虽然我害怕得将它们扔掉,但我依然会捡起下一根小竹笋来剥。我一边剥小竹笋,一边想下一根小竹笋会不会有虫子的时候,也想到了生活。很多时候,真的无法预料生活会给你来点什么,要么让人不平,要么让人不眠,有时荒诞得让人想哭又想笑。可转念一想,哭哭笑笑不就是生活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也想现在就跟你说。曾经我跟一个朋友聊天时得知他用生菜下面条,这让我多少有些吃惊。生菜下面条是什么味儿呢,我只知道青菜、咸菜下面条是很正常的。很多很多日子过去了,我一直将这种惊奇放在心底,从未想过去尝试一下。结果,前些天,我们家居然也用生菜下面条了。黄黄的煎鸡蛋,奶白色的面条,翠绿的生菜,居然好看也好吃呢。这是我没想到的。从此,更不敢轻易下结论了,无论是对事对物还是对人。我们总是容易犯一种错误,那就是看得清别人的不完美,却看不见别人的不得已。

你再不来,我了,那是木心说的。你不来,我当然不会下雪,可是,你再不来,四月就要过去了。虽然说这个四月多雨,但历经了去年夏秋的干旱,我已经不会随便讨厌雨天了,只要它不至于泛滥成灾。晴天里站在香樟树下等你,我会欢喜;雨天里站在香樟树下等你,我也欢喜。亲爱的,赶紧来吧。虽然有电话,有微信,有电子[1]

作者简介

虞彩虹,金华磐安人,浙江省作协会员。文学作品发表于《海燕》《浙江散文》等。出版散文集《山中访药记》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