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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祖母(陈云)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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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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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祖母》中国当代作家陈云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怀念祖母

昨晚,祖母又一次入我的梦里。看到她那熟悉笑容,我哭着醒来。醒来再想捉住这梦,梦却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怅望着房顶,在泪光里,幻出了祖母的面影。

如果有天国的话,我那慈爱的祖母已在那里生活了24年多!

1996年5月15日,祖母离开了让她操劳了一辈子的家。其时我正在读书。两天后的5月17日是星期五,我放假回家,在路上才得知祖母已离世,顿时眼如泉涌。我一路狂奔到家,祖母一脸安祥地躺在一口乌黑的棺木里。任凭我怎么哭喊,她也没有看我一眼。我一遍又一遍追问父母,为什么不让我送送临终前的祖母?他们一再坚称,是祖母反复叮嘱不能因为她而影响我读书。

现在一想到祖母,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充满羞愧。我有违祖母的厚望,终究没读出什么书,至今还在吃没读出书的苦头。然愈是这样,愈是激发我淡忘不了祖母对我无限的关爱。

祖母膝下无子,听说她整日为此郁郁寡欢。抱养父亲后,她才在人后流露出一丝喜色。我的降临,祖母喜极而泣。我刚满周岁,就被祖母抱过去了。常听母亲说,要不是我太小断不开奶,祖母在我满月后就天天叨念着要抱过去。祖母对我倾注了两代母亲的爱。毫不夸张地说,祖母对我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笑,她高兴;我哭,她更伤心。以致于在很长的时间里,别人逗我是谁的孩子,我脱口而出是奶奶的。有一次,又有好事者这样逗我,正好母亲在一旁说我是她生的,我又哭又闹。母亲只好改口说我是祖母生的,我才作罢。

在我上学前的那几年,我对祖母的印象较模糊,唯独有一样记忆犹新。那时,对小孩预防接种是村医定期上门服务的。我最怕打针,一见到拇指粗的针管就双腿发抖,大气不敢出。好在我家屋后的山沿脚凿有两个贮存红芋的洞。这洞就成了我的天然的“避难所”。很多次村医来了,祖母暗中向我通风报信,我得以躲藏。祖母随后装着找一阵子称找不到,村医只好离去。然后,她再喊我出来。一次两次没事,但有些针是非打不可的。负责的村医找到了我的父母,当我又故伎重演后,父母还是找到了我。每每这时,祖母会横加阻拦,与父母争吵。结果,我还是“在劫难逃”。自然我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也催祖母泪下。她也是唯一一个因我为此而哭的人。

后来,我上学了,无论阴晴雨雪,祖母总要接送,一路叮咛。很多次,我正在上课,祖母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径直来到我跟前,从口袋掏出花生啦,糖啦……每每这时,课戛然而停。老师自然不满意,待祖母离开后,提醒我以后不能让祖母来扰乱了课堂。其实我也尴尬不已,回家朝祖母发脾气;可下一次祖母我行我素。老师不得不跟父亲说,祖母才有所“收敛”。

记得我读二年级的那一年暮春,一个谣言甚嚣尘上。说某地出生了一个头上长角的妖人,要收走两升油麻(芝麻)的粒数的小孩,只有身穿从庙里赎回的红布褂方能幸免。一时,红布如洛阳纸贵,本村本乡的被抢购一空。父母并不信,可急坏了祖母,于她是十万火急。她见父母无动于衷,只好亲自购买。几经周折,往返六七十里,她在邻近的张塝镇买到数尺红布。购得红布后,祖母又马不停蹄地送到十多里外的手巾庵虔诚地超度,再送到裁缝师傅定做。直到我穿上了红布褂的那一刻起,祖母才眉开眼笑。

也就是从读书时起,一到寒冬,我的脚趾、脚根生满了冻疮。气温略有上升,刺痒无比,尤其是晚上睡暖了,那是钻心的痒。祖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别人能用茄子禾熬烫泡,我怕烫;别人能用萝卜烤热敷,我还是怕烫。祖母听人说冻疮是血液不通造成的,每天晚上就揉我的脚部的红肿处,活血化淤。在祖母的坚持不懈下,讨厌的冻疮被揉消了。直至我小学毕业,祖母从未间断。

转眼,我上初中了,祖母也更老了。由于初中离家较远,祖母不能全程接送我,但也要坚持到村口。这时,我总是告诉她我长大了,不需要她接送。祖母非常不高兴,我只好依着她。我不忍心她老人家赶这一段路,但我更不忍心阻止一个祖辈对孙儿的爱。祖母不能把吃的东西送到学校,每一次就在我要回家的时候,把东西拎在手里,静静地守候在屋前约200米处的那棵樟树下。哪怕是东西放久了,坏了。一次次,远远望见祖母那羸弱的身影,我的鼻子总是酸酸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久,我要上高中。祖母信佛,在我上学的前一天上午,她硬拉着我到手巾庵里烧香拜佛。祖母在每一个佛像前诚恳地叩拜,执意不要我搀扶。她双手合十为我祈祷,大意是请佛庇佑我身体健康聪明好学。我不相信佛呀神的,本想站在一旁。当时,祖母拽着我跪下。凝望着祖母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花,我不禁潸然泪下。我知道,祖母的每一道皱纹里都隐藏着一个故事,每一根白发里都记录着一段岁月故事和岁月就是她含辛茹苦的一生。那天下午,祖母给我絮絮叨叨近两个小时,诸如要照顾好自己、尊敬老师善待同学等等。我听得很认真,不时地安慰祖母,叫她放心。祖母笑得皱纹舒展。随后,祖母默默地为我整理行装。临了,祖母在陪她出嫁的那只柜子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个手帕包成的包。她把包慢慢打开,原来里面是零钞,有纸币,也有硬币,壹角、贰角、伍角、壹元的都有。她边抓起零钞放在我的手心上,边显愧意地说:“唉,只有这么多,拿去吧!”我强忍着泪水双手紧攥着零钞,似有千斤般重。这哪里是祖母省吃俭用攒的零钞呀,分明是她的爱的世界!此时,我已泣不成声。

高中离家更远。祖母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病痛不断。我每次上学,祖母依依不舍,忘不了她那失落的眼神。我回家,祖母喜形于色。背包还没卸下,祖母就拉着我的手,上下左右仔细端详,那样子好像如获至宝一般,嘴里念个不停“瘦了瘦了,要吃饱哇”。我在尽情地享受上天眷顾我的这份温情的同时,担忧袭上心头,一次比一次强,如果哪一天祖母走了……

我沐浴祖母的关爱还是在1996年5月15日止步。我愤恨苍天,祖母给了我无尽的爱,却不给我予以回报的机会。我仅能忆想那温存的一幕幕…… [1]

作者简介

陈云,湖北蕲春人。爱好文学,第七届胡风文学奖优秀奖获得者。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