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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導向自 怀念盲兄(笔墨流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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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盲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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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盲兄》中國當代作家步驚雲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懷念盲兄

近日,忽然憶起一位曾朝夕相處的盲兄來。

那時,我剛從師範畢業,被分配到一所偏僻的村小教書。村小學座落在村子中央,每當我在教室里上課時,無意間總會瞥見一位身材瘦小的盲人,靜靜地倚在學校對門人家的矮牆上,也聽得入神,臉上有時還露出會意微笑

我沒有太在意。課後,我的學生倒是喜歡圍着他,扯着他的衣角問:「瞎伯伯,我們新老師說的是什麼話啊?怎麼和電視裡的一樣啊?」盲兄呵呵一笑,說:「這是普通話啊,只有鎮裡的老師才會說這樣的話。」這一說,倒把我給逗樂了,爾後,碰見盲兄,我總會主動和他打招呼

鄉村的夜漫長且無聊。初到村子,除了學生,再沒有其他熟人,每當學生放學夜幕降臨後,等待我的,便是漫無邊際的孤寂。學校條件也極差,除了三間教室和一間辦公室外,便只剩下一間不足10個平方的臥室。由於沒有村部樓,村裡的計生宣傳室也設在這裡,房間裡到處張貼的是計生宣傳圖畫。有一天,我甚至發現自己睡的木床床頭上還貼着一張小紙條,上面赫然寫着「孕檢床」三個字。我一把撕下這張紙條,無奈地嘆了口氣。連電視也沒有,我只好走出臥室,搬張凳子靠在牆根上發呆。

一夜,我正百無聊賴地望着夜空發呆,忽然,一陣悠揚的笛聲傳入耳際。那笛聲,是我從未聽過的旋律,有時,是毫無規則的幾個音符,有時,是一個音符奏得格外長,根本沒有固定的旋律,但聽來,卻如泣如訴。是誰在吹笛子?吹了一陣後,笛聲停了,一個瘦小的黑影從小溪邊慢慢挪了過來。原來竟是盲兄!怪不得這笛聲這麼特別。閒暇時,我也愛撫笛奏上幾段,但遠遠不及盲兄奏得這般入心入肺。

有了共同話題,便自然而然成了朋友。後來,每天晚上,盲兄都要來我這裡坐坐,聊聊家常,再各自奏上幾曲,算是驅趕漫漫長夜的一種方式吧。

熟識了之後,便無話不談。有一回,我問盲兄:「大家都說你會算命,你能給我算算嗎?」

盲兄呵呵一笑,說道:「行啊,但你要先告訴我你的時辰八字。」

我報了時辰八字後,便先問:「盲兄,你算算我有幾兄弟?」

盲兄扳着手指略作思忖,說:「宜雙不宜單。」

我答道:「你算得真准,我剛好是兄妹四人。」

我又問:「你再算算,我有幾個弟弟,幾個妹妹?」

盲兄沉默了半響,說:「宜單不宜雙。」

我一聽樂了,笑着說:「盲兄你真神了,我家剛好是三兄弟,成單數,一個妹妹,也是單數。」

我們的對話剛好被一位路過的村民聽見了,說道:「向老師,你不要相信他,他給誰算命都是這麼說。」雖是晚上,可借着月光,我分明看見盲兄的臉被氣得發紫,一身不吭朝着他家的方向摸索了過去。好一陣子,盲兄都沒來和我聊天。

後來,隨着在村裡的時間呆得長了,對盲兄便多了一些了解。原來,早幾年盲兄也經常背着二胡等家什,到合水、麻陽一帶給人算命,勉強能混碗飯吃。後來,大夥都出去打工了,開闊了眼界,長了見識,很少有人相信算命那一套。加之盲兄學藝不精,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句話,於是生意日漸冷落,便只好回家,靠家人照顧。

盲兄倒是很受村里人喜歡。小孩子們喜歡圍着他,聽他講在外面「出遠門」時的奇聞趣事。老人們也很喜歡他,經常叫他幫忙磨剪子、菜刀之類的東西,只要老人們一開口:「瞎子,幫忙磨一下菜刀」。盲兄便樂呵呵地接過菜刀,摸索着打來一盆水,放在磨刀岩旁邊,擺開架勢,嚯嚯地磨了起來。往往是我一個上午的課上好後,盲兄才把刀磨完,那刀經盲兄一磨,竟變得白刃閃閃,格外鋒利。

當時,我尚且不明白,正常人能輕而易舉完成的事,為什麼偏要請一位瞎子來做呢?後來,我才發現,每次請盲兄磨刀後,老人們都會給盲兄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飯菜。盲兄往往一邊吃飯,一邊悄悄轉過身去,擦拭着眼角的淚水。

一年後,我因工作調動去了另一所村小學任教,便再也沒有見過盲兄。

數年前,聽到消息說,盲兄竟已離開人世,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盲兄那如泣如訴的笛聲、那一絲不苟地磨刀的樣子不時在我腦中浮現。或許是上天的不公,讓盲兄只能生活在無邊的黑暗裡,無法感受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所以,他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表示他的抗爭。

生命,有的偉大,有的平凡,偉大是一種存在,平凡也是一種存在。盲兄走了,村子裡只是少了一位會磨剪子菜刀的瞎子,孩子們少了一位慈愛的瞎伯伯。或許三五年後,歲月會拂去盲兄留給人們的記憶,孩子們就會逐漸將瞎伯伯淡忘。盲兄的生命,或許平凡得近乎卑微,但他從不向人索求什麼,甚至一碗飯、一口菜,他也力求通過自己的勞動來獲得。再卑微的生命,也是一種存在吧。

願盲兄一路走好。

[1]

作者簡介

步驚雲,散文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