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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爹的编织岁月(游宇)

小爹的编织岁月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网

《小爹的编织岁月》中国当代作家游宇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小爹的编织岁月

十六岁以前,小爹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和篾匠扯上关系。

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军人,成为能穿四个兜的威风凛凛指挥千军万马的军人——那个时代无数单纯少年的集体梦想。所以恰少年意气风发的他虽然文弱,却经常穿一件草绿色的军装,戴一顶草绿色的军帽,领着一群小孩子满岗满洼地挖陷阱,顺着尽是老牛蹄子在雨天踩下的坑的山路上拉练,用纸叠或铁丝弯成的手枪啪啪啪地瞄准,带着用柳树枝或黄荆条编的帽子伪装隐蔽,侧卧蹬腿胳臂肘用力进行匍匐前进等基本军事动作的练习。他渴望健硕起来,加入人民解放军这个炽烈的大熔炉,煅烧,淬炼,坚硬,像年画上的边防战士一样,英姿飒爽,手握钢枪,目光警惕地盯着远方,时刻守卫着祖国的万里边疆。

然而,理想的小船说翻就翻。那个秋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骨髓炎让小爹的理想像自家小院里的那棵桑树,结满嫩黄桑葚的果实还没等到紫黑成熟,便被风雨摧残得噗噗哧哧落了一地,青涩得让人痛心。在医院待了二十一天,花光了变卖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换来的六百元钱后,小爹被人用架子车拉回了家。因为骨头错位再也无法复原,小爹成了残疾人。

那年,小爹十六岁。

小爹把锥心的痛化为了几天几夜撕心裂肺的恸哭。那似一场无休无止漫无边际惊心动魄的滂沱暴雨,把整个村子裹得严严实实,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被淋得精湿。至今,很多人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场绝望的恸哭。

哭归哭,生活还得继续。尽管现实与梦想像村边老井里终日望天的青蛙和村头枫杨树梢飘过的流云一样看起来是如此的大相径庭,小爹却不得不接受这异常残酷的现实。可接受了现实又能怎样?那个时代,一个健全农村人选择的路也仅如同通往村外小溪上那座半庹宽的独木桥,窄得让人心里发慌。而留给小爹这样残疾人的路就更窄了,窄得只剩下青竹竿粗细的滑溜溜道儿:一是在生产队干比较轻的农活,挣半个劳力的工分,勉强养活自己,尽量少给或不给别人找麻烦。至于娶妻生子就不要想了,那时哪一个生产队都有几个娶不上老婆的好毛好身(方言:健康之意)的寡份条子,有哪个姑娘愿嫁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呢?二是学手艺搞副业,交钱买工分,参与分麦子分稻谷分油分棉花分花生等一切可以分的东西,活轻,钱来得相对活络,一般是大队干部、生产队长、生产队会计及队委等一干人的关系户。小爹情况特殊,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小爹的选择。对小爹来说,靠干农活挣工分仅仅只能养活自己,那日子过得和村边那口散发着酸臭的死水塘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几户邋邋遢遢、眼神空洞、萎靡颓废、无儿无女的五保户,就是小爹的未来。那未来,令小爹不寒而栗。与其凄凉如此,倒不如学一门手艺,手艺防身,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靠着手艺,说不定能多活几天。学手艺的路虽然窄,虽然滑,毕竟还能走,指不定过了几道坡转了几个弯还能走出一条豁亮宽敞的大道呢。

学什么呢?小爹的父母也就是三爷三奶一家也很是纠结了一番。学木匠吧,扛树、划锯、抡斧、凿眼、打榫、刨平等一套活需要大力气,小爹的力气显然不够,此路不通;学弹棉花打被套吧,需要肩扛手提,走街串巷,长时间站立,甚至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此路也不通。至于学什么裁缝、挂挂面、磨豆腐、剃头、染布、窑工等也都被一一否决。剩下的,只有学篾匠这个最合适的选项了:竹器更新快,家家都需要,不愁没活干,也不用费大力气。于是,三爷三奶请来十里八村手艺闻名并以严厉要求著称的刘老篾匠到家,好吃好喝好伺候,教小爹篾匠活。小爹的篾匠生涯就算正式开始了。

篾匠的基本功是剖篾子。可刘老篾匠开始并没教他剖篾子的技巧。而是叫他先学编捉黄鳝用的黄鳝笼子,圈小鸡小鸭的鸡罩,贮藏全家人口粮的稻茓子,搬运粮食的稻篮,妇女摘菜洗菜的花莨子(方言,菜篮子。底圆,用三截竹杆连接,形成一个锥形的立体,用它来摘菜洗菜),盛装肉食并悬挂在屋梁上的气死猫,防止小牛偷吃庄稼套在牛头上的牛笼头,等等。这一类日常生活用具的共同点是易学,不讲究精细,技术要求不高。先把头起好,再把老师剖好的宽粗、厚薄不一的篾子按要求用途编好,最后把锁边这个关键环节做好就成了。小爹很有灵气,很快就将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学会了。当他再次央求老师尽快叫他剖篾子时,刘老篾匠慢条斯理但却不容分辩地说,你没一点竹器底子,学剖篾子没用。先把底子打好,等手熟了,心里有了篾子的长短、厚薄以后,我再教你。别急,日子长着呢。这活没三五年出不了师。小爹不太懂,黄澄澄、唰唰响的篾子片怎么能跑到心里去呢?于是便觉得师傅的话很玄妙,玄妙得像乡下说书人口中的申公豹、土行孙,云里来,土里走。可他又不敢多问,便一边留心师傅如何剖篾子,一边安静地编各式各样的竹子器具。

说实话,我们村很快得到小爹学篾匠带来的好处了。黄鳝笼子再不用步行二十多里到安徽的叶集买了,价钱也便宜得多。损坏了,便让他补一补,不用自己拿着菜刀吭哧吭哧地摆弄了。坏笼子交给他,他会随手从边角废料堆里找出几片篾子,拿出看似拙钝的黑蔑刀,刺啦刺啦地削几下,细微的声音如三奶偷着喂养的几只野蚕,蠕动着肥胖的身子在碧绿的桑叶中咀嚼。削好后,他平举蔑片,闭着右眼瞄一下,习惯性地吹吹,将一端往黄鳝笼子的破损处一插,稍稍用力把篾片往上一弓,将另一端顺势插进破损的另一头,再用蔑锥轻拨一下,匀匀,很快就补妥了。最后再把笼子转转,看看有无其他的破损,然后交给来人。深春和浅夏的早晨,常有下黄鳝的人扔几条黄褐色的大黄鳝给小爹。毕竟还是孩子,一看到扭来扭去的诱人家伙,他会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兴高采烈地从锅洞里淘点草木灰,在院子的桑树下撒开,把黄鳝在灰里滚几下,宰杀,去头,去内脏,洗净,用剪子剪成条块,再摘几片毛茸茸绿油油南瓜叶,放点油盐,裹紧,用稻草或蒲苇草扎住,扔进锅洞,常常是饭没烧好,黄鳝先熟了,香味仿佛长了细细的长腿儿,晃晃悠悠直往人的鼻孔里钻。小爹喊来附近的人,直接用手解决,连骨头带灰地吞咽下肚。解决完了,用力把南瓜叶和手上的残留吮吸干净,重新拿起放下的活计,继续编下去。

第二年冬天,师傅正准备教小爹破篾子,“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气势汹汹地来了。作为大队干部的儿媳妇顶不住来自公社的重重压力,突然把刘老篾匠接回家了。小爹一下就懵了。临走前,刘老篾匠叮嘱了什么,小爹根本没听见,直到师傅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那片枫杨树林后他才醒悟过来:师傅真走了,我还不会破篾子呢,怎么办?小爹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天蒙蒙亮,他烧了一锅稀饭,盛了两碗,拿过一个咸鸭蛋,轻轻地往锅沿上一磕,剥掉几小片蛋壳,筷子探进去,掏出一半,夹碎,撒在碗里,拿筷子呼呼呼地搅一阵,端起碗,不停地转动,嘴贴着碗沿,呼哧呼哧地喝。喝完了,用袖口抹抹嘴,从竹子杆里抠下一片竹膜,把剩下的半个咸鸭蛋封住,放在锅台的里面,留着下顿吃。然后,他出了门。四十多年过去,小爹已记不清他是怎样艰难地走完了十几里路程,只知道他找到师傅的家时,早过了吃午饭的时间。顾不上吃饭,他顺手拿起一根青竹竿,便央求师傅教他破篾子。刘老篾匠心疼了,拿过篾刀,手把手教小爹如何破竹子,如何加力,如何借牙齿破出又薄又柔软的篾子。随后几天,小爹依然一瘸一拐地到师傅家,累得筋疲力尽。大爹心疼他,便用架子车拉着他往师傅家去。天奇冷,小爹冻得缩成一团,像一块破布扔在架子车的角落里,冰碴子在车轱辘下咔嚓咔嚓,锥子一样的寒风在耳边呜呜,呜呜……

小爹开始独立地破篾子了。他学着师傅的样子,拿过一根青竹竿,竹根朝上,先用竹刨子把竹节的突出部分抹得和竹子一样平,斜放,离胸约半尺,举起蔑刀,对准竹子的中间劈去,随着啪的一阵脆响,竹子剖开,雪白的内膜成屑,无声地打旋,四处飘落。对剖,再对剖,直到剖成需要的宽度,随后起刀,剥出一小截,用嘴咬住,一只手捏着竹片,另一只手握着篾刀,缓慢用力,破出一节后,有足够的长度供蔑刀施展了,才把嘴松开。只有手、篾刀、牙齿共同配合,且配合协调,篾子才能慢慢“撕”出来。小爹期望像师傅一样,让金黄色的篾片源源不断地从嘴里“吐”出来。可出乎意料,师傅运用自如的篾刀在他的手里却笨重不堪。一根竹子,手艺精湛的师傅可以破出四层来,可刚开始他只能勉强破出一层。因为把握不住力道,破着破着,篾片断了,衔在嘴里只有短短的残缺的一小片;有时用力大了,篾刀斜出,常常割破虎口和手指,血珠子直往外冒,吧嗒吧嗒地滴在竹片上,小爹便会用嘴吮吸几下,从外面的土坯墙上刮点雨泡灰敷上,扯个布条,用线胡乱地捆住,然后继续破。这样一破就是一天。傍晚,看不清了,小爹望着面前一大堆残破的篾子,摸摸伤痕累累的手,伸伸发硬的舌头,舔舔嘴角的血斑痂,委屈地哭了。

自那后,寂静的深夜,我们都能听到小爹啪啪破竹子的声音,看见如豆的灯光篾子片一样在黑夜里微微抖动。一天天,小爹破篾子的水平见长。由一片至两片,由两片至三片。有一天中午,小爹高叫:“成了,可以剥出四片了!”我们都围过去,小爹拿过一根竹竿,用竹锯把梢子锯掉,竹竿剖成几瓣,然后手嘴并用,黑色的篾刀不疾不徐,如倦鸟在夕阳下金黄的旷野里安详地滑翔。遇到竹节,只见他脖子稍稍抬起,用力,略微一带,握竹子的手向上加力,拿篾刀的手向下一顿,啪,如盛夏池塘浮莲草绽开的声音,竹节冲开,似水,顶开了翠绿的田埂,汩汩地渗进干裂的垒块,嗤嗤嗤嗤,柔和连绵,那是遥远的春山虫鸣。一片,两片……四片,柔软的篾子片温柔的小媳妇一般,静静地斜倚在竹椅旁,慵懒地望着小爹,浅浅地笑。而小爹苍白的脸也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红潮。后来,我常常见到他在院子里的那棵小小的枣子树下,纤细的石榴丛旁,闭着眼睛,边破篾子,边哼着歌的情景,那大概是他得病后最高兴的时光了。

小爹的病情稳定了,走路走得稍微快了点。便开始一瘸一拐地到师傅家学打席子了(我们习惯把编席子叫打席子)。一段时间后,我常常见到他把一小片席子打了拆,拆了打,甚至见他怒气冲冲地把好大一片席子叠纸一样叠了几层,然后狠狠地用脚跺了又跺。那个春夏,小爹打了好几床订过的席子,不过人家看了后都借口过几天来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最后只好给自家人睡。面对这毁名声的后果,小爹的犟劲上来了,这一犟,便犟出了名堂。他有空就练习,没事就琢磨。深秋,席子早已撤了,小爹还在嘭嘭嘭地打。两年后,“胡家席”便名扬周围的十里八乡。买过他席子的人,都夸他的席子精美,滑溜,舒适。而席子的精致舒适程度是衡量一个篾匠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准。无疑,小爹已成为了家乡篾匠行业中的翘楚。

那以后,每年冬天,小爹都会大量地收购竹子,长长短短堆满了院子。这是为来年打席子准备的(春天的新竹小爹是不买的,一是竹子要长笋,二是水分多,爱生虫,编的东西不经用)。到天渐渐暖和的时候,预定席子的人多了,小爹便开始为打席子做准备了。他把蔑刀、刮篾刀、篾剪等工具擦拭一遍又一遍,放在篾筐里,黑黝黝泛着冷冷的光,似冷峻的兵器,去奔赴一场燕然勒石的征战。

需要解释的是,刮篾刀的功能一是把厚度不同的篾子刮得厚薄基本一样,二是把表面刮得光滑柔顺,让人睡起来舒服。它的形状像一本半打开的书,使用时倒扣在板凳上,刃朝下,用力按住,把篾子从一端放进去,从另一端抽出来,利刃划过,篾子片平滑得像黄亮亮的绸缎;篾剪形状像牛耳刀,一般是两把合起来使用,它的功能是将宽度不一的篾子规范成宽度相同的篾子,使编出来的东西美观耐看。使用时,把它们呈“八”字形钉在长木凳上,刃相对,中间留需要的宽度,使用时,一只手把篾子从“八”字的顶端空隙放进去,一只手捏住篾子片的另一端,“哗”的一抽,不同宽度的篾子片经过篾剪这么一“剪”,宽度基本一样了。刮篾刀、篾剪处理过的篾屑,金黄,纤细,柔软,被小爹扎成刷把,送给邻居刷锅、刷碗、刷坛子,当抹布抹锅台,抹凳子,抹供桌。脏了,烂了,不能再用,就塞进锅洞,轰的一声,火苗从锅洞口蹿出来,又躲躲闪闪地缩回去,然后安静地舔着锅底,锅里哧哧啦啦,粗劣的饭菜似乎有了竹子灵动的绿莹莹香气……

那时,小爹不知疲倦地破篾子,一批竹子破完了,就用刮篾刀、篾剪一匹匹(我们那儿习惯把篾子的单位叫匹)刮,一匹匹剪,再一把把卷好,扎牢,放进院子那口大锅里蒸煮。有时还要根据买家的要求加上靛蓝——据说有驱热除风的作用;娶媳妇过喜事的人家还会要求加点红,以求吉利;要求高的还要他打祈福求福的汉字。小爹便会根据要求,放不同的颜料,煮不同颜色的篾子片。煮好了,捞起,晾干,红红绿绿,搭放在矮墙上,枣树石榴树的枝丫上。篾子片的清香,水雾一样,软乎乎地在院子、村子里慢慢漾开。小爹取四匹起头,编成井字型,片与片之间,上下相间交错。编直径一尺见方后,开始用竹板(作用是使席子的篾片紧密)在篾子中间敲击,嘭,嘭嘭,嘭,时而繁密,是骤雨急打芭蕉,彩石跌落山涧;时而舒缓,是流云闲游蓝空,细雨斜过庭前。当一片和其他的篾子紧紧咬合后,小爹又取一片,再敲。如是再三,席子一点点变宽变大,似一片方方正正的祥云,软软乎乎地躺在小爹的脚下,有一种倚门回首的纯情和娇羞。这时候,随着手指的上下翻飞,篾子片们兴奋地舞蹈嬉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唰唰唰唰……

最后是席子锁边。特别费工夫。长的篾子片需剪掉,短的需要加长处理,边要直,转角要圆润。小爹有时跪,有时趴,一片一片地弯、折、插、拨,再用手来来回回地抹。力求让每一个细节完美无瑕。然后,再把它立起来,远看看,近瞧瞧。等所有的细节处理好了,再把席子面朝上,拿来一个老粗碗,口朝下,手按碗底,用力,仔仔细细地来回移动打磨,免得细细碎碎的篾屑篾片扎人。最后,叫人来取,叮嘱注意事项,目送人家卷着席子喜滋滋地走了,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被抱走了,心里空空落落的,竟有点依依不舍。

那些年,小爹除了席子,还编筛子,编陪嫁的竹箱子,酿酒用的酒篓子……编一切可以编的东西。换来柴米油盐,换来房屋宅院,成了家,有了儿女。轮回的岁月,把小爹院子里的小小枣树和柔弱的桑树编织成了婆娑巨伞,也把他从弱冠少年编织成了耳顺老人。小爹用一双沟壑纵横的手,握着蔑刀,把苦难和艰辛破碎,把日子编得如家乡山上的映山红,绚丽,热烈,散发着甜味……

然而,小爹没想到,他忙忙碌碌的日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悄然闲了下来。十年前?二十年前?编织的东西渐渐无人问津。这是小爹从没想到的。四十多年,正是靠了这门手艺,小爹支起了自家的门头,才有了红红火火的日子。而今,门前冷落得像冬天院子里的枣树和桑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虽然孩子争气,生活步入小康,早已不用他再劳碌辛苦,小爹还是心生失落。他怀念着青竹竿上滑滑溜溜的雾水,竹子叶密密实实的葱翠;喜欢听篾子片窸窸窣窣的嬉笑,刮篾子时纺织娘一样绵绵不绝的吟唱;看不够自己编织的茓子堆满了金灿灿的稻谷,花莨子装满了红红青青的蔬菜……

可是,时代跑得太快,只留给小爹一个如梦似幻的模糊背影。他悲哀地发现,买菜用的青郁郁的小竹篮已被白的、红的、绿的、蓝的、黑的、黄的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塑料袋替代,用过了,便扔掉,满天满地都是;买竹席的人几乎没了,用机器生产用塑料绳穿起的“麻将席”更凉快更舒适也更受欢迎;稻子一样金黄的茓子被塑料编织袋所替代,收割完了,装满,扎住,便被送往加工厂,心里的那份踏实也被随之送走;花莨子、竹箱子、竹筛子、竹椅子、竹篓子、粪筐、稻篮、牛笼头……那些小爹隔三差五要编织的日常生活用具,已消失不见。梦一样,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在小爹的手里编织过。

晨曦里,夕阳下,小爹常握着那把他最喜爱的蔑刀,兀自在屋后的山顶上,注视着自家那片青翠欲滴的竹林,把自己站成了一棵孤零零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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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游宇,原名胡安同,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生于河南固始,固始县国机励志学校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