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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为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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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为好人》中国当代作家丁一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学为好人

上世纪50年代初期,父亲响应政府号召,为丰富解放了的老百姓的精神和艺术生活,投资无锡“西新大戏院”,当了该院的股东。岂料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这却成了他的罪孽,被单位和地区不断批斗,每天挂上几十斤重的大牌子上下班,还常常揪到单位的会堂被工宣队批斗,有时还要被市里的造反派揪到体育场陪斗,甚至还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那时我真不懂事,由于家庭出身的原因被人贬低,还曾经对家长产生过某些埋怨情绪,总觉得自己没有出生在工人阶级或贫下中农家庭而抬不起头(来)、见不得人。那时家中外墙及居委会里都贴满了批判我父亲的大字报,还给父亲扣上不法反动资本家和国民党特务的帽子,说父亲在抗美援朝时捐资给国家买飞机是为了埋伏下来,钻到共产党内部去,其实我的父亲是无党派人士,其出身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业主。随着文化大革命不断地深入,学校的老师大部分被学生们批斗了,停课闹革命,一些半大不小的红五类学生闲着没事做,每天都到那些有“问题”的人家去抄家,我家自然也没能幸免。好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抄,我们几个子女为防节外生枝,早就把父亲曾读过的部分繁体或线装书籍以及一些习画的画册一把火烧了。

记得1967年初春的一个晚上,刚吃好了晚饭,突然我家的后门被敲得山响,来了一批(约)20多名母校学生,以初一二年级为主,由班里个别男同学领来的,说是要开批斗会。母亲和几个孩子奋力把家中的后门用重物抵住,不让他们进来,由于并不知我家还有前门,我被吓得从前门溜了出去。那天父亲在单位被体罚劳动过后正在“晚汇报”,还没回到家中,才幸免了一次不知会发生什么后果的批斗。学生们见抓不到我父亲,把我家后门墙上几扇窗子的玻璃都用铁棒和砖头敲碎了。并在后门的门板上贴了一张“勒令”,勒令我父亲明天下午到学校的红卫兵司令部去接受批斗,全家人见了这触目惊心的场面都缩在一起吓得直抖。

那时的父亲已被批斗得麻木了,见到这份“勒令”书竟也没有什么反应。第二天父亲在姐姐的陪同下小心翼翼来到了学校。当天父亲并没有被放回来,第二天去接父亲时,他的头颈上还挂着几十斤重的大牌子,父亲被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已)打得死去活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血迹斑斑,没有了一点生气。见父亲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似的难受,万分内疚,感到自己欠下了父亲一笔还不清的债。“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对同窗学友的翻脸不认,所谓阶级立场鲜明的态度却充满了困惑,无比怨恨的情绪填满着心头。过后,母亲怕我也有意外,把我送到无锡县长安的乡下去避了几个月的难,回到家中时,仿佛一切已恢复了平静

1968年10月6日,母校是首批响应党的“上山下乡”号召的带头学校,同学们都到苏北东台当了插队知青。那天是中秋节,批斗过我父亲的部分同学也和我同坐在一条船上,哭着告别了家乡。无数家长都来送别自己的子女,尤太忠军长也穿着布草鞋在体育场和我们一起合了影。我是一个人拿着行李包裹上船的,母亲在家中给了我10元零用钱,交代我凡事自己小心点,而父亲我连面也没见着。那晚,圆圆的月儿特别的明亮,轮船在大运河中缓缓地“游”着,在船上我始终没有落泪,无锡在我并不成熟的心灵中没有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只是惦记着还没有被“解放”的父亲今后的岁月怎么熬。

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总算能勉强劳动着自食其力,还养了不少的鸡,种了自留地,曾经参加批斗过我父亲的部分初二学生,被分在一个乡,经常碰头,不知怎的我对他们总有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不可思议的是其中的个别学生还偷过我们知青组的几只鸡,当然这些都是往事了,知青偷鸡摸狗当时在乡下也是常事,并不稀罕。都是给生活逼的。

1970年父亲也被发配到乡下去“劳动改造”了。被赶到乡下去的父亲给我最多的财富乃是常常来函告诫我,要我自学着读一些书,读书终究是没错的。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确实是十分钻研的,他的一部从解放前使用到上世纪80年代末期厚厚的老式词典,一直没舍得丢掉,黄得发了枯的纸页都被翻烂了,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添上去的注脚。这部老词典父亲几乎能倒背如流。

父亲有几位最要好的朋友,一位是文革前借住在我家的房客,这位房客姓杨,我叫他杨老师,是解放前金陵大学的法学博士;一位是经常到我家来与父亲讲经论学的大王庙里的当家和尚,我叫他荀师傅。这些称谓都是父亲让我这么叫的。上世纪50年代中期“公私合营”时,父亲去了南京航空学院工作,直到60年代国家困难时期被下放回锡城文化系统。父亲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这两位曾经影响过我父亲的人物,也在我很幼小的年龄时教导过我。只是自己当时年龄太小,刚发蒙读书,什么都听不太懂,只觉得他们是最和蔼最善良最睿智的老人,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父亲还让我当过荀师傅的徒儿呢,而大和尚也让我小小的年纪就剃光了头受了戒(注:童僧可一日即还俗,也有长达数年的,并不在瘦小的光头上点香洞)。还有一位是接荀师傅班的当家和尚王师傅,父亲让我尊他为王先生,解放前王先生毕业于镇江金山佛学院,他写得一手好书法画得一笔好山水,是江南一带很有名望的丹青国手,日语也讲得特别好,还会英语。父亲说王先生有些可惜了,终究经不起批斗,还俗了,结婚生子。王先生家中我去得最多,主要听他讲经学,他曾给我不少书法临描本,还有几幅字画。至今在无锡学前街我的“两忘轩”书斋里,还挂着由王先生手书的两幅很有禅味的楷书,一幅录着王缙的“身名不问十年余,老大谁能更读书;林中独酌邻家酒,门外时闻长者车”;另一幅录着陆游的“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王先生国学功底深厚,他能用一种睿智的语言把唐诗300首从头到尾讲授出禅学的境界来。

鸟儿早已飞过,天空没留下痕迹

世事如烟,如今父亲和几位他的故友早已谢世,然而我们却始终拥有着终极的权利——记忆。我要深深地感谢母校给予我丰富的人生经历,让我在充满坎坷的生命历程中不断明白做人著文的一些基本要义。如今同学们也都成了奔六的老人了,很少碰面,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功过是非只能说是时代作的孽,而这一切在现实生活中早就被淡化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在走向不同的归宿,没有谁可以违悖这样的事实。好在父亲在世时从不提那段屈辱的往事,他只关心着我们的未来,可惜的是我们的未来他并未看到。直至1990年11月23日父亲去世前,他还坚持着每天记日记,一手工整的蝇头小楷硬得就像他的脊梁一样,力透纸背。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引录孔子的那一句“学为好人”。[1]

作者简介

丁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副会长。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