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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下,万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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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下,万物生长》中国当代作家钱英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太阳之下,万物生长

车至菜阳河附近,就可以看见个路边的小市场,来到这个市场上摆摊的,多数是基诺山和周边的山民。一座山林一张饭桌,每种土壤的颜色,都会决定某种生活的方式。细细去看,随着季节不同,这里也出现的稀罕山货还真不少。五月间初,雨水将将起来,还未全面铺开来时,市场上最多的就是黄蚂蚁和蚂蚁蛋。放开黄蚂蚁不说,且去看看那些蚂蚁蛋,无数嫩滑如刚蒸熟的米粒般的白色小卵挨挤在一块,密密麻麻堆放在摊开芭蕉叶上,既温润而又剔透,放到地道吃货的眼中,当然只是顺理成章地联想到丰富蛋白质和氨基酸,可是,如果不小心让某个密集恐惧者撞到——我不知道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却只是觉得,最好还是别看的好!

对比着摆放在旁边的黄蚂蚁去看,蚂蚁蛋的个头还真是不小。“这事儿,科学吗?”有人难免会问。其实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只要好好想一想,就会知道整件事绝对是十分的科学。别看只是小小一只蚂蚁蛋,谁又能想到,在它的身上却时刻担负着在胚胎形成的阶段,为未来的小蚂蚁们提供营养的重大使命!在那个小市场上,我无数次撞见过售买蚂蚁蛋的山民,但真正品尝到蚂蚁蛋的滋味,还是在朋友阿王的家中。阿王是不折不扣的普洱镇沅人,却因为娶了基诺山的姑娘,当上了亚诺村的上门女媳。因为早年的时候在珠海当兵时一直待在炊事班里,后来又专门报班去学过厨艺,阿王在做菜做饭方面很是有着两把刷子,常常在三脚灶火膛边上转悠几下,一把小铁锅铲拨拉拨拉,就能弄出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出来吃。那天我跟着小马哥去他的家里看茶,才进门,就见到他喜滋滋地迎了出来,说:“今天你们来得太是时候啦,我大早地在在自家的地里树头上砍到一包蚂蚁蛋,回头正好弄了给你们吃!”“哇!”听他这么一说,我们不禁都轻轻地嘘了一口凉气:蚂蚁蛋向来产在树头上,要弄下来只能用到刀连着蛋包和树干一起砍下。在砍树的过程中,蚂蚁受到惊扰四下奔逃最是叮咬人——这取蛋的过程,可绝对是个勇敢者的游戏!于是到了这天吃中午饭的时候,阿王家的饭桌上就果然多出了一道汤菜:蚂蚁蛋煮臭菜汤。蚂蚁蛋的微微酸滑(滑腻来自于蚁蛋,酸味则因为不小心掺杂在其中的一些小蚂蚁),配上了臭菜的特殊香气,实在是堪称绝配,一顿饭吃下来,让我们都忍不住翘起了大姆指!

山里的人家,靠山靠吃山,饭桌子上格局随着季节自然产生变化,到了不同月份就能吃上不同的美味。由于几年中,一直都在阿王买茶,我们和他之间的走动实在是很多,于是在多次不定期的登门造访中,也反复见识到了诸多来自基诺大山的馈赠——各种随时节而不断产生的山野风味!有一次,才在阿王的家里坐了会儿,喝了几口热茶,就听到他的妻子翠萍在向我神神秘秘地招呼说:“姐姐,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什么呀!”我哑然失笑,可是好奇心却也被逗引了出来。结果却被翠萍给带到了一只黑色的胶皮水桶的跟前,揭开上面倒扣着的小潲箕,翠萍立刻倾斜着水桶让我朝里看,原来里面关的竟是几只碧油青亮,腿肥壳圆的大螃蟹。“咦,山上竟然还有着这东西!”我不由得啧啧称奇。“这是山螃蟹,平时都在山头上游的河溪里,到了雨季天,一发水就全都给随水跑到箐里来了,它们到下面相对平静的水湾里来产卵,准备孕育小螃蟹呢!”见我实在是不明究里,翠萍又忍不住又就此对我进行了一番科普。“结果,却因为这个……掉进了大家的餐盘,呵呵,真是有趣呢,呵呵!”我不由得发出了几声干笑。见到我表情尴尬表情,翠萍一时心领神会,便又立刻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它们可都可恶着呐,从河道爬出来到了水田,一见到了禾苗就会用钳子把它们都统统扭断,你说,坏不坏?”“噢!”这些让我的心情微微得到了释然,但却又有些感叹:“从螃蟹的世界观出发去看,又有哪里有什么错?所有种种,也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作出的努力。要说有什么不对,就只能是它们处在了食物链下端的链扣上吧!

话说因为山高林密,植被丰富,到西双版纳各座山头的老百姓家中做客的时候,偶尔能够吃上各种用土蜂或是草蛹庖制菜式还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蜂蛹的做法尽管很多,却不外乎只是油炸,凉拌和水煮几种,然而,那一次在阿王家,我们却意外地还吃上了包烧草蜂蛹。只见把所有汤菜都煮好之后,三脚灶的灶窝里面都是余烬,阿王却也没有再去添加柴火,只是随手把个用芭蕉叶做好的菜包放在了火灰上之后,却就又走到一边去,做上了别的事情。此时此刻,阿王的身旁,一边的水泥大灶上,铁皮的甑子里,蒸着山谷饭,热气腾腾,烟气氤氲,正是好一派“人间烟火”的温暖景象!翠萍却正坐在水龙头边上,就着有意关小的水流,拿着一把“洗碗叶”小心去擦洗一朵朵才从地里采回的鸡苁菌,我不由自主地便蹲了过去,和她拉上了闲话。“这个,你们等会儿打算怎么弄它?”正因为了解到阿王做菜少有走寻常路线的时候,所以我才有此一问。“焖着吃。”然而听见了翠萍的回答,却还是冷不防吃了一惊。“焖着吃?”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是先用大火油炒过后,再添水进去煨熟,可是鸡苁菌通常不都是用来烧汤吃的么?还在抓着头地想不明白,那边阿王却已经有了新动作,只见他用一把火钳就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过了身,烤得两面焦黄,外层一些地方还有些卷起的芭蕉叶包夹到搁在旁边的木砧板上,直等到热气略略散去,这才把整个叶包一层层地打开了来。“哗!”见到面里现出一行行排列整齐,稍带金黄色彩,正散发着阵阵烟火香气的小卵来的时候,我不禁再次发出了惊叹!虽然那天的小饭桌子丰富异常,有着炖鸡汤和鸡苁菌,但我的注意力还是被最后上桌的包烧蜂蛹全部吸引了过去,怎么说呢,虽然用筷子去夹时,它们都完整的小卵,可是到了口里,却已经全部变成了微微带有火烧味道和蜂蜡香气的软糯浆汁,那个味道,在我所品尝过的食物里,绝对可以算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阿王两夫妇都是很细致周到的人,知道我喜欢吃他家做的鸡血饭,便在每次杀鸡款待我们的时候,都会做上几块放在小盘里给我留着。鸡血饭,顾名思义,其实就是和着鸡血同时蒸出来的饭饼。不过,为了米饭和鸡血能够更好地粘合到一块去,在蒸做之际,鸡血饭选料和普通的米饭却是不同的,用的都只是山糯米。比起普通的糯米来,山糯米不但更糙口,也更胀人,我虽然喜欢吃,却也吃不了多少,每次的量也就一两小块,然而就是这一两小块,夹到筷头慢慢地咀嚼着,再配上小碗蒸饭时才滤下来米汤,边吞咽边啜饮,却是拿神仙来做也不换的!当时,我其实并不甚了解基诺族和基诺山,却从阿王家的小饭桌开始出发,一点点看到了它的许多风礼貌。饭后消食的当口,翠萍带着我去了娘家,其实并不远,离阿王和她的家也就四五十米的距离。那时翠萍的娘正在架着织布机织布——西双版纳地区的基诺人多数早婚,二十几岁便都完成了结婚生子的历程。尽管阿王和翠萍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爹妈,可是她的娘却还年轻,也就不过四十几岁的光景。此时,翠萍的娘正坐在几段竹筒架起来的土制织布机后,不时地用木头刮刀推紧着交织在一起的线脚。她的面前,是紧绷在竿子上的大排棉线,拉得长长的,虽然以红色为主,中间也会间或夹杂有几根其他的配色。基诺人的传统的土布衣服向来以白色为底色,但是在领边和袖口上却常织缀着红色的花边,看来她现在正忙着织的也就是那些部分。“就是因为这个,才把织着的这个布叫成是‘砍刀布’的吧!”手拿过那片像是砍柴刀样的刮刀,心想起关于基诺服饰的有趣传闻,我不禁微笑着对翠萍打趣说。

从阿王家沿着寨子里的土路再往纵深里走就是大片的山地,除去有客人上门时需要在家里做陪,平时阿王和翠萍就会在那片山地上的田地里忙活。在山地间他们不仅有着自己家的茶地,还种有香冬瓜和砂仁,到了恰逢其时的季节,还会进山掏点土蜂蜜,拾些野生菌类之类和山外的人进行交易,就这么凑合着去看,小日子倒也过的马马虎虎。阿王家饭桌上的无数次惊喜发现,使得我对于那座似乎总是有着层出不穷宝物的大山,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好奇心,于是听到小马哥说起要进山去看茶树的时候,又欣然地高举双手,全心全意地投出了赞成票。进山的路蜿蜒曲折,匍匐在山坡上低矮的改良茶地旁边。山面不时横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伐下,却一直没有搬走的树干。它们的四周,则是零星分布高大的树木——正是这些树木的存在,才让这里出现是林又是山的味道。半山腰上,有棵不知名的大树长得最是好看,在春天时节展眼去看,树冠上的枝叶甚至能够分出不同的色带。新发的簇簇嫩绿圈圈混杂在深沉的墨翠老绿之间,不仅没有丝毫违和之感,反倒是显出了意趣盎然。行动之间,我们的周身上下不觉中都渗出了密密汗水,在微风的吹拂之下,却变成了另一番的惬意。此时灼热的阳光透过树梢投射,已经悄然转化为了温良无比的抚摸。“万物生长靠太阳”——眯住双眼,抬头望向树枝所掩蔽着的,遥远却又贴近的蔚蓝色天空,我的那一颗心,不知怎地,突然就情不自禁地跳动了一下。[1]

作者简介

钱英,云南版纳人,现居于西双版纳州景洪市。喜欢自由,喜欢旅行,习惯用键盘进行思考。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