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遙遠的地方(陳樹寧)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在那遙遠的地方》是中國當代作家陳樹寧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在那遙遠的地方
在那遙遠地方,有我心中的嬢嬢,她在新疆烏魯木齊,是我心底的念想。
小時候,老屋的牆上掛着兩個相框。一個小相框是老人的相片,一個大一點,鑲滿了家人及親戚的黑白相片。其中有一張,身着白襯衣,梳着齊肩的辮子,美麗又有氣質的,媽媽說「這是你蘭香嬢嬢。」
蘭香嬢嬢是誰?幹什麼的?在哪裡?我很想見到蘭香嬢嬢。
母親似乎說了又似乎沒說。我記不清,但腦子裡一直有這麼個影響。後來回老家,也沒有見到,大人們也不願管孩子的小心愿,終是沒有見到,後來就漸漸淡忘了。
以後的日子,在艱辛中生活,在磨難中成長,在讀書中奮進。我上班當了老師。
九十年代我結婚了,到銀川述清哥那兒,見到表弟寧疆:高高大大,一米八幾個個頭,二百多斤的體重,能喝酒,說話豪爽大氣。他是嬢嬢的兒子,我才知道了嬢嬢在新疆烏魯木齊,快退休了。
從那天起,我的蘭香嬢嬢,稱呼變成了新疆姑媽。補充幾句,我們本地人的習慣,凡是沒出嫁的父輩姐妹,一律叫嬢嬢,結婚以後則叫姑媽。
我所知道的,蘭香嬢嬢是父親輩最小的姑娘,加上幾十年沒見過面,所以,大家一直叫她----嬢嬢。
終於,在堂弟結婚的婚宴上,我見到了蘭香嬢嬢。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渾身散發着馨香,白皙的皮膚,知性優雅,語調溫柔,滿眼含笑,走到我跟前,詢問我是誰?「你就是工地上出事的小哥,留下來的小兒子,長這麼大了。」語氣中透漏着惋惜和讚賞。知道我當了老師已成家,更加讚嘆起來!「小哥後繼有人了。」嬢嬢親切的語氣,讓我感到久熟的溫暖,似乎她一直就在跟前。
短暫的見面,長久地分離,嬢嬢還沒退休,她又回到了那遙遠的地方。
新疆「七,五」動亂的那一年。我有了去新疆的藉口,因為,岳母的姐姐,姐夫回家探親,把岳母帶到新疆去了,岳母不識字,岳父怕她一個人回家有閃失,我就自告奮勇到新疆接岳母。正好是暑假剛放假,我有的是時間。
朋友替我買了火車票,要從中衛上車。先從銀川乘長途汽車到中衛,再乘火車。
不到新疆,不知中國大,不到新疆,不知中國遠。二十九個小時車程,一覺睡醒,已到了玉門關,我才理解「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幾百里荒無人煙,滿目的單調與荒涼,怎能不令人不思念故鄉呢?過了星星峽,就進入了新疆,好似美國西部大片,戈壁,荒灘,荒蕪,奇形怪狀的地貌,一一呈現,偶爾看到綠洲,那是哈密和吐魯番,經過鄯善沿途全是磕頭機,知道這裡肯定有大油田,遠處有一個海子,瓦藍瓦藍的水,就像海水,似乎要到頃出來。
終于越過天山,來到新疆烏魯木齊西客站。一下車,原來的激動興奮一掃而光,車站布滿了荷槍實彈的武警,特警和公安,嚴格的安檢,渾身上下,所帶物品,里里外外都撿到,身份證仔細對比,一股恐懼襲上心頭,斂聲屏氣,趕快離場。表姐舉着牌子,站在圍欄外,直奔過去,簡單幾句,表明身份,坐上了車,表姐驚魂未定的說:「我們趕緊走,剛剛車站還有殺人的,被特警擊斃了。」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有如此經歷,坐在車上不敢吭氣,車過紅山塔,很快就進了石油城,石油城的大門有人持槍把門,到了姨夫家。因為之前見過,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姨媽一再叮囑,最近外面比較亂,不要亂走動,不要出石油城。
新疆和內陸時差比較大,已經晚上十點了,外面天還亮着。早晨七點起床,姨夫說還早,再睡一會。由於當老師的緣故,早起已成了習慣。姨夫領着我每天轉石油城,一路遇到的,都是已經退休的七八十歲老職工。保持着軍人作風,跑步說話各個精神硬朗,操着南腔北調,來自祖國的四面八方。
姨夫一頭銀髮,精神矍鑠,一隻眼睛不太好,有着軍人的身板,有着新疆人的好爽,十分健談。雖然不識字,但,他是汽車兵。
他給我講述着他來新疆的過程:因為家裡貧窮,在賀蘭通義河灘給地主家放羊,放牲口,有一天。牲口跑了,被地主毒打一頓,他氣不過,一口氣跑到銀川,當了馬鴻逵的兵,姨夫聰明機靈,成了汽車兵。
十九路軍解放寧夏時,因為他是技術兵,被編入解放軍,跟着大軍一路西行,哪裡有石油,就到哪裡去。從銀川出發,先到甘肅玉門,後到新疆克拉瑪依。然後,從紅崖子,獨山子,石河子,昌吉,回到到烏魯木齊,直到退休。住過地窩子,睡過荒山野外,遇到過獨狼,也見到過群狼。姨夫說:「最難熬的是冬天,新疆的冬天太冷了,路又遠,野外車打不着火,要用噴燈不停烤,有人耳朵都凍掉了,還有手腳凍殘的,甚至凍死的。」聽了姨夫的述說,讓人不由的落淚,心生無盡的感佩和深深的敬意!今天的新疆,今天的中國,正是因為當初有這麼一群人,不畏艱辛,不計代價,哪裡需要就到哪裡去,這就是當初屯田戍邊,為國獻石油的魂。雖然,他們沒有一句豪言壯語,但他們的精神和行動是了不起的,是偉大的!
轉了幾天,終於忍不住。好不容易來一趟新疆,總要見見新疆嬢嬢。雖然,外面的氣氛依然緊張,我還是偷偷給嬢嬢打了電話,她讓我打車過去,她住在市委家屬樓,在八一劇場門口等我。
姨夫陪着我打了個熟悉的出租車,一再叮囑司機,把我送到,見不到人就原路回來。一路看到,每個街口,路口都有武警,特警,公安值守,心裡踏實了許多,看到嬢嬢站在路口,還是那麼優雅,知性,笑語盈盈,輕聲細語。家裡就她一個人,姑爹,表弟,表妹不在家,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特別是物品的擺放,分門別類,貼了標籤,娟秀的字跡標明,嬢嬢是搞檔案工作的,這是她的習慣,我非常驚嘆她的字,原以為我是當老師的,字寫的不錯,但和嬢嬢比起來,簡直無地自容。嬢嬢一定要陪我吃中午飯,她說:「市委周邊還是安全的,現在只有二道橋,大巴扎鬧得還凶。」
嬢嬢帶着我下了館子,看着我吃,她滿意地笑了。
岳母打電話催促,讓我回去,她來的時間長,急着要回家,嬢嬢給我打了出租車,叮囑司機把我送到,回到石油城,表姐帶着我們買了回程的機票,烏魯木齊地窩堡國際機場離石油城不遠。一夜無話,第二天,姨媽,姨夫幫岳母打理好回程的物品,表姐把我們送到機場,目送我們過了安檢。
日子過得真快,幾年過去了,岳母得病去世了。又是一個暑假,我和妻子,小姐姐姐夫相約到大姐家,聊天當中,外甥說:「到新疆打折的機票真便宜。」一下子勾起了大家想去新疆的欲望,外甥幫我們在網上定了來回的機票。
很快飛到了烏魯木齊,表弟開車來接,在姑媽家留宿一晚,表弟安排好行程,晨起坐上了商務車,一路向西,經昌吉,過奎屯,到石河子,路旁一片雪白,遠看還以為白雪覆蓋,近看原來是新疆的長絨棉,一望無際的棉田,目之所及就是天邊。
中午趕到克拉瑪依,一座美麗的石油小城,讓想到劉秉義的歌《我為祖國獻石油》和《克拉瑪依》。傍晚到達布爾津,入住哈薩克牧民屋,第二天趕往喀納斯。還沒到喀納斯景區大門,雨夾雪來了,遊客們紛紛買雨衣,軍大衣。
這才是七月末,烏魯木齊穿短袖,到了這兒冷的人瑟瑟發抖。到了喀納斯,因為大家去過九寨溝,對這裡的山水似乎有點失望。晚上的住宿比較緊張,好不容易住進一家哈薩克人的小木屋,女主人帶着孩子,說着一口流利的漢語,聽說我們是從寧夏來的,非常熱情,她的丈夫在烏魯木齊當警察,她帶着孩子在這裡經營餐飲住宿。
夜晚非常冷,蓋了兩床被子,凍的人不敢伸腳。寂靜,興奮,寒冷,小木屋四面透風,半夜時常會傳出噠噠聲,讓人睡不着,披衣出門想看個究竟,月光如晝,一片皎潔,繁星滿天,一切都是那樣的安寧,寂靜,那噠噠的聲音,原來是散養的牛,羊,馬吃草經過這裡傳出的。正在出神看着遠方,想起女主人的告誡:「這裡有熊和野狼出沒,夜晚最好不要出門。」想到這,不由驚出一身雞皮疙瘩,加上寒冷,趕緊鑽進屋。
轉了兩天,身體不適,於是打道回府。姑媽一家為我們接風,到新疆第一盤吃大盤雞,哪裡能吃得動。我們又去轉了大巴扎,領略了西域風情。姑媽不讓住賓館,非要留宿,妻子是醫護工作者,見到姑媽如此乾淨整潔,不禁讚嘆起來,自愧不如。
姑父是個軍人,老家是我們賀蘭人,話少乾脆直接,隨王震將軍來疆,先是在石河子,姑媽有點文化,隨軍到新疆,在石河子教書,後來干文秘檔案工作,最後他們一家到了烏魯木齊。
姑媽給我講述着本家的歷史:我們的祖上是書香門第,曾有人中過榜眼,後到山西經商,其中一支過黃河經陝西到寧夏。現在分成了幾個地方:同心韋州陳家乾溝有一支,青銅峽最多,你們到了賀蘭。因為是聊天,好多細節記不清了。
姑父,姑媽是疆一代,看着他們日漸衰老,聽他們講老家,講老家的人和事,講最初回老家的艱辛,半年準備糧票盤纏,先坐火車到蘭州,(那是包蘭鐵路還沒有全面通車)再轉坐汽車,一站一站坐到吳忠,在步行或坐毛驢車,才能到老家,等回來,假又快到了,又準備回,回家那種思念不易言表。姑媽的述說,讓想起了范仲淹的《漁家傲秋思》「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對於表弟,表妹來說,他們完全是新疆人,沒有絲毫的思鄉負擔。
如今,從新疆回來又十來年過去了,最小的叔叔今年三月份去世了。姑媽得知了消息,電話里與我長談:本家的長輩就剩她一個人了,八十多了,腿子摔傷了,走不動了,姑父胳膊也摔傷了,表弟得了腎病經常透析,家裡雇了保姆照看,要是在老家,侄男侄女會來看看,可惜太遠了!
姑媽的話讓我心酸,一時無語。我多想去看看,可是,我也年近花甲,一身毛病,家庭工作一地雞毛,唯有以文字寄託我的思念。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我的嬢嬢一家。惟願你們早日恢復健康,一切安好!
後記:以上文字均是記憶,難免有偏差,如果親友看到,給與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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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樹寧,工作三十四年,中學高級教師,現在寧夏賀蘭縣第四中學任教語文,專業論文多篇獲區市一二等獎,愛好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