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一星灯火亮深壑(马君成)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跳转至: 导航搜索
一星灯火亮深壑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一星灯火亮深壑》中国当代作家马君成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一星灯火亮深壑

这两年,因为工作关系借调的缘故,常有被原单位抛弃和声讨,偷偷摸摸做现单位情人的感觉。日子在焦虑、应对、奔走、隐忧、担当中流逝。虽然还未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自觉平衡系统临界全线崩溃,不能对危险信号继续视而不见。

际遇逼迫,虽然看起来前方还有希望,但并不明朗,心里不踏实。况新单位的新鲜感和热情过后,也有冷若冰霜的面孔。“你很有才。看你写了不少东西。但这是学校,不是文联。毕竟应该把主业抓好。相对而言,在调整、适应、提高方面,你的成长还是显得缓慢。”这种客气的话已表明了态度,言外之意已是掷地有声,流连也无益。长安虽好,不是久留之地。调动无望,必须做出决断。我本果断人,在这件事上却犹豫已久,实在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

回头路充满坎坷。跌入深渊,在年近不惑之际,又走低谷。工作17年来,第一次到了一个只有6名员工的单位。全校只有79名学生(其中学前班29名)。到这里的路先得翻山越岭,到达山顶,再弯弯绕绕,盘旋而下,到达最低处。学校坐北朝南,在大山脚下,山涧沟畔,四周为农家包围。放眼望去,初春的原野上,土地松软,农人忙着拉运家肥。有些地里,已布满了标记一样的粪堆。有人悠闲地放牧着洁白的羊群。

一群羊好放,一只羊难放。

我到这里,像一只失群的羊。第一天抵达,心情灰暗,行李铺盖卷未来得及取下车来,就投入工作。拿起书本进课堂。一节课刚下,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奥迪。是县教体局检查开学工作。小心陪同。官话站着说,自然冠冕堂皇。矛头尖锐,疾颜厉色。倒了茶也不喝。绝尘而去。随后,乡镇领导接踵而来,满面不悦,批评自然不再客气。下马威来得真快。道,常规工作就是要把卫生做好。其他事可容商议,卫生状况不乐观,绝不能容忍。又说要追究责任,罚款云云。

低处的灰尘要扫净,真不像官话说的那么容易。要一手拿着抹布扫帚清尘,一手拿着教材工作。风一刮,尘埃到处都是。对负责人说,既然坐到一起,就要同舟共济。一天之内挨双批,谁也不愿意。开会,详细分工。

院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学生又小又少,连扫帚都拿不动。亲自挥动扫帚,扫得尘土飞扬,把自己隐身其中,满面灰尘谁识我。从鸟鸣扫到九点半。院子真干净,坑坑洼洼处都显出瓷实的光泽。这会儿能应对检查,但不一会儿,风一刮,附近人家正在场外铡草,满院子又飘落玉米叶子。课间学生在院子里奔跑,又像没扫过一样。

这小小的学校,竟包含了学前班至四年级五个学段,实在是袖珍班。我任课的三年级只有12名学生,男生5名,女生7名,他们忽闪着睫毛打量我。孩子们倒是很听话,很纯朴,远没有城里孩子的油滑懒,只是基础太薄弱。我的职责是教他们语文、思品、科学、美术,担任班主任,写7个学科教案,管理科学实验室、仪器室、图书室,只恨分身乏术。

午餐是胡萝卜白菜混煮的菜。有一股怪味,少许吃了几口,其他人都围炉烤馍馍吃,他们不吃灶上的菜。到灶上一看,调料像蒿子粉末,清油散发出难闻的味道,都是“营养午餐工程”配发的。

下午放学,忍饥一天的五位同事开车回家了。我回不去。请大师做饭,问她家要了点胡麻油。这一顿饭,灶上给了一个洋芋,一根蒜苗,两个青椒,后来又不知何故,收回了洋芋,换成了花菜。我说那就做一碗酸汤面。她说,说句话你别多心。你原来在哪里教书,到了这个地方选择得不好。我只是默然转换话题,对她说办公室、宿舍都没有灯。她说附近有一家小买部。我去买了3只灯泡,请人接好,晚上烧了两只。无法入眠。灯一直亮着。喉咙干痛,有感冒迹象。炭用完了,炉火渐渐熄了。房子里冷起来了。听歌,写教案,直到天明,开大门,打扫办公室和宿舍。

这是一个自助时代。落魄至此,几无人问津。希望近似安慰。离开前,与朋友聚。朋友说,某中学缺语文教师,领导说若有合适的,可以不借调,直接落实政策调过来。我问可否推荐一下我。朋友口头答应。我以为这也是令人高兴的事,但自知还有一些条件。我没有高级中学资格证,没上过高中讲台,第一关可能就过不了。

不断有家长来访,谈起话来,有的家庭竟可以生出一个小班的孩子,上户口难,上学难。人也被生活折磨得脾气暴躁。孩子不够年龄,一定要上学,三句好话过后都是大吵大闹。有一名学生喊报告,说家长在学校上面喊他,要领他去浪亲戚,老师不信,牵着他的手去证实。回来后,只说郁闷。又见女同事把四年级学生带到办公室,给他费劲地擦鼻涕。

星期五接到通知,要下午一点半赶往学区参加大会。我以为惊诧,不符常规。在冰冷的会场,一直坐到下午五点。见到昔日一起共事的两所中学战友,现在都处境如我。会上,间或听到他们的名字以被指责的口气数次提到。山高水远,今夕何夕,青草离离,云深不知处。

校长让我住他的房子,似乎代表了格外的关照。学校里最核心的机器放在这里。唯一一台连网电脑、打印机,我可以随意用。校园广播系统在这里,掌握着全校的时间,不可谓责任不大。室内有小炕,我的铺盖就铺在他的铺盖上面 ,他平时中午从未在那里休息过。

事实上,我住这间房子是需要多干一点活儿的。每天要时时擦拭机器,生旺炉火。把房子彻底清扫,把桌子上堆积的书和纸抱出去,一本本拍掉尘土,用抹布擦过,分类整理,重新摞好。做这一切,是为了住得更舒适一点。好友来访,一进门打量一番,以特有的细心说,挺温馨的。这是我喜欢听的话。

中午回房欲休息,见两位女同事斜躺在炕上,瓜长蔓短地说闲话,我以为走错屋子了,又确认了一下没错。她们笑吟吟地说,来,一起休息。我有些傻,说,你们休息吧,我到办公室去。她们说你怕啥呢,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午休,你看这炕宽展得,睡三个人没问题。说着她还用手拍了拍炕,继续道,这炕上的铺盖都是我们俩的——你是个细详人,这屋子里以前从未这样干净过。我说谢谢夸奖,大男人一个,粗枝大叶,哪里会收拾屋子,你们不见笑就好。说完觉得还是到办公室比较好。想不到这些90后这么前卫,我恍然大悟,到校第一天中午,她们要打扑克,绝非简单的娱乐,原来也有醉翁之意,要检测我的智商和情商。

师生不足百人的学校,校长的角色确实不好扮演。我到之后的第一天,开工作安排会,就有人面红耳赤地反对他。他虽然小心谨慎,说是商量,但反对的声音还是比较大。我见识过上级对他的恼火程度,也目睹着他带头干脏活累活。略知他的为人。我和他认识十来年了,但没有交往过。可能会让人觉得我们是战友,尤其是当我住了他的房间之后,有点鸠占鹊巢的味道,会让人有想法和看法。其实,住在这里还是相当于公共场合,他们平时进进出出,打印材料,课余时常来看电视剧,多有不便。我几次提出到别的房子住,他坚持说现在天还冷,要生炉子,其他房子还缺东少西。我也只好从命。

他主动到镇上为我买了一袋面,买了油,安排一位女同事为我定期买菜,也安排好了我的伙食。这一切都很周到。每天放学前,要问我还有什么需要。这已不是一般的礼貌,而是真正的关心。朋友来访时,他一直相陪。朋友告辞时还用安顿的口气请求他照顾好我。

他曾向我打听一件事情。他说我时常写一点东西,知不知道固原的“大城小事”广告怎么登。我问有什么事。他说想登个寻人启事。七年前,他的弟弟和父亲言语不和,离家出走,这些年杳无音信。老人越老越想儿子,天天在念叨……这是很私人的话题,他肯告知我,我知道是信任。他叙述时的表情、神态,都极为感染人。

为了他们父子能够早日团圆,我希望他的弟弟能够看到我写的这件事情,还能记得父老乡亲,早日还乡。老人已经原谅你了。请你也原谅这个小山村。

中午,我和校长一起去镇上出差。我的主要任务是裁两片玻璃。裁好了玻璃,我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等他,百般无聊,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看鸡贩像切萝卜一样宰鸡,宰后倒放在一个漏斗型的铁架上让血流尽,然后放进脱毛机里脱毛,一边接打电话一边用刀子割开鸡的后窍,取出肠肚。又看一个人剥羊,几分钟之内把一个羊剥好,取出肠肚,细心地盘肠子,我在暗暗计算一副羊肠的长度到底有多少米。越看越觉得自己无能,我问自己,你能像鸡贩一样宰鸡吗?你能像那个人一样剥羊吗?

昔日的一位同事打来电话,说我以前教过的学生中,有几位家长想来看看我,问我在干什么。我说不要来,不要来,来了没法招待。我们正在安装篮球架。一位同事在低头用力时,只听一声不雅的响声,我忍住没笑。他自己解释说,裤裆扯了。正好一位女同事在一旁观看,他赶忙说,不许看。我们都笑得直不起腰来。新篮架存放在炭房里,浑身都是炭灰。我们一点一点把两副铁架子抬出来,用扳手拧开螺丝,一件一件地组装起来。我们四个往起抬铁架子时,用力过大,眼前冒金花子,眼睛好像要涨出眼眶。手磨得皲裂,还有点疼,我不断地捧起黄土搓一下。这些天为了迎接义务教育均衡验收,我们一直在干体力活。把原来的旧篮架从土里挖出来,把这些千斤重的铁家伙抬到墙角。他们几个这样的活儿干惯了,觉得没什么,只有我还有点不适应。学校里连辆架子车也没有,简单的运输都靠人力。

为了压稳篮架底座,校长打电话叫了一车河沙。沙子拉来,抬头一看,拉沙子的是我2005年在中学教过的学生,现在看起来非常孔武有力。他还常开着一辆奔奔车,背着一个大水囊,给学校送水。他问我的方式是,老师,你来了。声音很平和,没有惊讶。我也很自然,嗯了一声,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们装沙袋并抬到篮架底座上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下起了雨。我们的衣服都脏了。下午放学后,灶上的大师穿着雨鞋,打着伞冒雨来给我做饭。我很过意不去,说太麻烦你了。她说,没事,我想你也不愿意受这种罪。雨下这么大,我想,这个人要是不吃饭,就要挨到明早,无论如何还得去。心里很温暖。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过客而已。相信麻烦你们不会很久。

在院子里走,两脚陷在泥里。

[1]

作者简介

马君成,回族。宁夏作协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