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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贮存》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事实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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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贮存是余秋雨写的一篇散文,出自何谓文化。

原文

   (1)

前面所说的不再扮演,不再黏着,是做减法。紧接着,我要做一点加法了。

一个真正拥有文化的人,为什么可以不扮演、不黏着?是因为“有恃无恐”。那么,他“恃”的是什么呢?

是胸中的贮存。

文化多元,贮存可以各不相同。但是,文化作为一种广泛交流、对话、沟通的纽带,不可以没有共同基元。这种共同基元,也就是文化人的“必要贮存”。

说“必要贮存”,当然是针对着“非必要贮存”。平心而论,多数人身上的文化贮存,实在是太杂、太乱、太多了。

要想做一个受人尊敬的文化人,那么,他的“必要贮存”也应该受到时间和空间的普遍尊敬。也就是说,这些“必要贮存”已被漫长的历史接受,也被庞大的人群接受。因此,量不会太多,大家都应知道。

对此,我想稍稍说得实在一点。

我觉得一个人身上的文化,最好从自己的母语文化出发。对此,中国人的理由更充分,因为中华文化是人类诸多古文化中独独没有中断和湮灭的唯一者。我们身上的“必要贮存”中如果不是以中华文化打底,连外人看来也会觉得十分奇怪。

中华文化历时长,典籍多,容易挑花眼。我很想随手写出一个简单目录出来作为例证,说明对于非研究人员而言,至少应该浏览和记诵一些必要的文本。例如——

《诗经》七、八篇,《关睢》、《桃夭》、《静女》、《氓》、《黍离》、《七月》等等;

《论语》,应该多读一点。如要精读,可选《学而》、《为政》、《里仁》、《雍也》、《述而》、《卫灵公》等篇中的关键段落,最好能背诵;

《老子》,即《道德经》,总共才五千多字,不妨借着现代译注通读一遍,然后划出重要句子,记住;

《孟子》,可选读《梁惠王上》、《尽心上》等篇;

《庄子》,读《逍遥游》、《齐物论》、《大宗师》、《至乐》等篇;

《离骚》,对照着今译,至少通读两遍;

《礼记》,读其中的《礼运》即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那一段,要背诵;

《史记》,应读名篇甚多,如《项羽本纪》、《游侠列传》、《屈原贾生列传》、《刺客列传》、《李将军列传》、《魏公子列传》、《淮阴侯列传》、《货殖列传》等篇,包括《太史公自序》。在《史记》之外,那篇《报任安书》也要读。司马迁是中国首席历史学家,又是中国叙事文学第一巨匠,读他的书,兼得历史、文学、人格,不嫌其多;

曹操诗,读《短歌行》、《龟虽寿》、《观沧海》;

陶渊明诗文,诵读《归去来兮辞》、《归田园居》、《饮酒》、《读山海经》、《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

唐诗,乃是中国人之为中国人的第一文化标志,因此一般人至少应该熟读五十首,背诵二十首。按重要排序为:第一等级李白、杜甫,第二等级王维、白居易,第三等级李商隐、杜牧,第四等级王之涣、刘禹锡、王昌龄、孟浩然。这四个等级的唐诗,具体篇目难以细列,可在各种选本中自行寻找,也是一种乐趣;

李煜,一个失败的政治人物,却是文学大家。可读《浪淘沙》、《虞美人》;

宋词,是继唐诗之后中国人的另一文化标志,也应多读能诵。按重要排序为:苏东坡、辛弃疾、李清照。三人最重要的那几首词,应琅琅上口。陆游的诗,为宋诗第一,不输唐诗,也应选读;

必要贮存(2)

明清小说,真正的顶峰杰作只有一部,是《红楼梦》,必读。第二等级为《西游记》、《水浒传》。第三等级为《三国演义》、《儒林外史》、《聊斋志异》。

为什么选这些文本?这与中国文脉的消长荣衰有关,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学术课题,可以参见我的著作《中国文脉》,以及我为北大学生讲授中国文化史的纪录《四十七堂课》一书。

完成以上阅读,一年时间即可。如果尚有余裕,可按个人需要旁及孙子、墨子、《中庸》、韩愈、柳宗元、朱熹、王阳明、《人间词话》。当然,这个目录中我没有把具有文学价值的宗教文本包括在内,如《心经》、《六祖坛经》。

除了阅读,“必要贮存”中也应该涉猎一些最有代表性的中国艺术,例如以敦煌、云冈、龙门、麦积山为代表的石窟艺术,以《石鼓文》、《兰亭序》、《九成宫》、《祭侄稿》、《寒食帖》为代表的书法艺术,以张择端、范宽、黄公望、石涛为代表的绘画艺术,以关汉卿、王实甫、汤显祖、孔尚任为代表的戏曲艺术。涉猎的结果,要对它们不感陌生,又有自己的特别喜爱。

对于国际间的文化,怎么才能构成“必要贮存“呢?

那么多国家,范围实在太大。我建议,先把哲学、人文科学放一边,只记住文学艺术方面的一些名人经典。例如,美术上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伦勃朗、罗丹,文学上的莎士比亚、歌德、塞万提斯、雨果、托尔斯泰,音乐上的贝多芬、巴赫、莫扎特、施特劳斯、肖邦。基本是十九世纪之前的,现代太多,须自行选择。

对于国际间这些名人的作品,不必制定研习计划,可以用潇洒的态度随机接受,只要知道等级就行。

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必要贮存”迟早要完成。而且,最后是以欣赏来完成贮存的,使它们渐渐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这是真正“身上的文化”,比任何最高学历的叠加,还要珍贵。

必要风范

既有贮存,即非扮演。明乎此,我们就不妨让身上的文化很自然地显现出来,不必隐蔽,不必遮盖。

今天的社会,太少斯文之气,太少文化魅力。因此,适度地自然显现,为人们提供一种“必要风范”,倒是功德无量。

那么,这种出自文化的“必要风范”,大概包括哪些特征呢?

我概括为四点:书卷气,长者风,裁断力,慈爱相。容一一道来。

一、书卷气

身上的文化,首先显现为书卷气。

书卷气已经不是书卷本身,而是被书卷熏陶出来的一种气质。大致表现为:衣貌整洁,声音温厚,用语干净,逻辑清晰。偶尔在合适的时机引用文化知识和名人名言,反倒是匆匆带过,就像是自家门口的小溪,自然流出。若是引用古语,必须大体能懂,再作一些解释,绝不以硬块示人,以学问炫人。

书卷气容易被误置为中国古代的冬烘气、塾师气、文牍气,必须高度警惕,予以防范。目前在一些“伪文化圈”中开始复活的“近代文言”、“民国文言”绝不可用,因为那是一种很低级的“孔乙己腔调”。古文,盛于汉唐,止于明末;现代,美文尽在白话,而且是一种洗去了骈俪污渍的质朴白话。近代的落第秀才、账房先生学不会这种白话,才会有那种不伦不类的文言,恰恰与“书卷气”背道而驰。

此外,现代的书卷气没有国界,不分行业,表现为一种来回穿插、往返参照的思维自由。自由度越高,参照系越多,书卷气也就越浓。

必要贮存(3)

书卷气一浓,也可能失去自己。因此,要在“必要贮存”中寻找自己的最爱,不讳避偏好。对于自己的语言习惯,也不妨构建几个常用的典雅组合,让别人能在书卷气中识别你的存在。

二、长者风

这里所说的“长者”,不是指年龄,而是指风范。由于文化给了我们古今中外,给了我们大哲大美,给了我们极老极新,因此我们远比年龄成熟。身上的文化使我们的躯体变大,大得兼容并包、宽厚体谅,这便是长者风。

对一般民众而言,与一个有文化的人谈话,就是在触摸超越周围的时间和空间,触摸超越自己的历练和智慧,因此觉得可以依靠,可以信赖。这就给予文化人一种责任,那就是充分地提升可以被依赖、被信赖的感觉,不要让人失望。

长者风的最大特点,就是善于倾听。这就像在家里,孩子遇事回家,对长者的要求,九成是倾听,一成是帮助。甚至,根本不要帮助,只要倾听。倾听时的眼神和表情,就是诉说者最大的期待。

长者风容易落入一个陷阱,那就是滥施怜惜、即刻表态。一旦这样,你就成了诉说者的小兄弟,而不再是长者。长者当然也充满同情,却又受到理性的控制,决不把事情推向一角。长者风的本质,是在倾听之后慢慢寻找解决问题的恰当之道、合适之道,其实也就是中庸之道。

因此,长者风让人宽慰,让人舒心,让人开怀。除非,遇到了真正的善恶之分、是非之辨。

那就需要紧接着讲第三个特征了。

三、裁断力

越是温和的长者,越有可能拍案而起。这是因为,文化虽然宽容,却也有严肃的边际,那就是必须与邪恶划清界线。历来政治、经济、军事等行为,都会以利益而转移,但文化不会。文化的立场,应该最稳定、最恒久,因此也最敏锐、最坚守。

对于大是大非,文化有分辨能力。它可以从层层叠叠、远远近近的佐证中,判断最复杂的交错,寻找最隐蔽的暗线。它又能解析事情的根源、成因和背景,然后得出完整的结论。因此,一个身上有文化的人,除了保持宽厚的长者风,还须展现果敢的裁断力,让人眼睛一亮,身心一震。

裁断力是全社会的“公平秤”,它的刻度、秤砣和砝码,全都来自于文化。文化再无用,也能把万物衡量。

文化裁断力的表现方式,与法院的裁断并不相同。它没有那种排场,那种仪式,那种权威,那种语言。有时,甚至没有任何语言,只是沉默,只是摇头。它可以快速分辨出什么是谎言,然后背过脸去;它也可以顷刻便知道什么是诽谤,然后以明确的态度表示拒绝。

文化裁断力的最高表现,是在谣诼成势、众口起哄、铺天盖地的时候,不怕成为“独醒者”。身上的文化在这种情况下总会变成一系列怀疑,提出一项项质询。同样,对于如日中天、众声欢呼的人和事,也会后退三步,投之以寻常观察,仍然以“独醒者”的冷静,寻出最隐晦的曲巷暗道,最细微的拼接印痕。

于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即便是一个人身上的文化,也成了一支“定海神针”。这种风范,让人难忘。

四、慈爱相

慈爱相,是文化的终极之相。所有的风范,皆以此为轴。

多年来,我对文化人的判断形成了一个基本标准:不看他写了什么,说了什么,只看每次民族大难、自然灾害发生时,他在哪里,表情如何。遗憾的是,很多“言论领袖”都会在那个时候整体隐遁。当然,也有另一些人意外地站了出来,满眼都是由衷的善良。

我的好友陈逸飞从来不找我做什么事,却在SARS疫情肆虐期间突然找到我,破天荒地约我和他一起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一个宣传短片,安抚人心。我看着这位国际大画家满头大汗的着急样子,刹时感动。

我的一名学生,并不熟悉,在汶川大地震后的一个民众捐款站,一身黑衣,向每一位捐款者深深一鞠躬。多数捐款者其实并没有发现她,但她还是不停地鞠躬。我看到后心里一动,默默称赞一声,真是一个懂文化的好孩子。

我当时也到废墟之间,含泪劝慰遇难学生的家长,并为幸存的学生捐建了三个图书馆。但由于所有的图书需要由我亲自挑选,时间有点慢,就受到一些奇怪文人的攻击。这时,一批著名的文化大家立即从四面八方向我伸出援手,寄来了为三个图书馆的热情题词。我当时觉得奇怪,他们也不知道事实真相啊,怎么就能作出判断?但我很快明白了:野熊隔得再远,也能闻到自己同类的气息。

大爱无须争,大慈无须辩,但一旦出现,哪怕是闪烁朦胧、随风明灭,也能立即在最远的地方获得感应,这就是文化横贯于天地之间的终极仪式。

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里所说的“气”和“华”,没有具体内容,却能让大家发现。可见,它们与众人相关,真所谓“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文化,就是要让这种终极性的慈爱生命化、人格化,变成风范。

现今的中国文化,作品如潮,风范还少。因此,构成了殷切的企盼。

在我看来,中华文化的复兴,不在于出了几部名作,得了几个大奖,而在于由“身外”返回“身上”,看人格,看风范。

(根据在香港学者协会、香港教育局、北京清华大学的演讲录音,综合整理。)[1]

《信客》作者余秋雨简介

余秋雨,1946年生,浙江余姚人,我国当代著名艺术理论家、文化史学者、散文家。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多年,曾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教授,上海写作学会会长。辞职后继续从事教学和写作。主要著作有《戏剧理论史稿》(1983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艺术创造工程》(1978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文化苦旅》(1992年,知识出版社出版)、《文明的碎片》(1994年5月第1版,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秋雨散文》(1994年,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山居笔记》(1998年,文汇出版社出版)。1997年被授予“国家级突出贡献专家”称号,入载多部世界名人录。所著散文集《文化苦旅》获上海市出版一等奖,上海市文学艺术优秀奖,台湾联合报读书人最佳书奖,金石堂最具影响力的书奖。《山居笔记》获海外华文文学最高奖──台湾联合报读书人最佳书奖第一名。此篇《信客》选自《文化苦旅》[2]

参考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