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櫻之城(老才)
作品欣賞
飛櫻之城
若你想來膠東半島之端旅遊，先別打算看景點了。法華院的晨鐘暮鼓，年年低鳴；赤山明神的金光總是染着山與海，只要你從他的腳下經過，就算你已經做了虔誠的膜拜了。成山頭的秦橋遺蹟再怎麼經浪擊水洗，也不會消失，何時去睹都可以；祭日大典的鼓聲不響，秦皇漢武天天站位，駐足面帝太容易。但在暮春時節，你就不能錯過行賞飛櫻的一年難逢機會，你可以先把這飛櫻之城轉個夠，再隨意去什麼地方流連看景都行。
記得那年五十多點就蹲了牆根的「警衛叔」，在大家都去看新婚的媳婦經過扎堆人前目不轉睛，且點評着「臀翹三尺」「賽過桃花」，他敲了敲旱煙袋說，那桃花不過一袋煙的功夫就飛了。大家很不解，都在賞美，他卻踐美。他早年跟了大官做警衛，若不是戀着警衛嬸，他不會混跡於街頭看日出日落。
大概中國的桃花都有太多的意象寄託吧，不似櫻花那麼單純，舞動空中也牽動不了文人才子的春愁隱意。
現在我特別在意了去看桃花，且與那櫻花做了比較研究。那桃花飛紅只在一場雨後，幾陣風起，付與東風，有情枝上妖，無情隨流水。我想，何花不是做這樣的匆匆，不唯桃紅吧，但有的花兒隨水，有的花兒卻漫空，櫻花便是，多了一份「自在飛花輕似夢」的曼妙意境和「暗香盈袖」惹身的嬌嗔與煩惱，一點也不讓人做勾連的傷情。
藉故駕車，唯一的目的就是賞漫天的櫻飛。櫻花湖的櫻花是倦落的，幾片，因風都在湖面的水上做了停留，風擊岸躍起，跳起來夠着幾瓣也不隨意，都撂在湖邊的淺水裡，湖浪助推，把個湖邊都染了，但濃淡不一。踏花在櫻花湖邊最合適，那些牽手的男女有塑膠路不走，就在亂石湖邊，腳尖踢着堆壘的櫻花浪，也不怕濕了鞋子，也任頭頂飄花。這裡的櫻花曼落，無需夜雨，那些濺起的湖水就是「斬花」的刀，隨時都可以去染自己的「花之情」。
榮成的名字，怕是快被「櫻城」取代了，不唯因那櫻花湖，我發現，這幾年，榮成人跟這櫻花很較勁，路邊水邊，田埂地堰，花壇公園，到處都有櫻花的倩影，所以在這個季節便在無意之中成就了這座「飛櫻之城」。
走海灣路，一邊看海掀波，一邊睹櫻花搖曳，這裡的氣候有時候很乖，明明是晴日，走一段馬上來了飄雲，隨之就有花雨，櫻花瓣兒撲向你的車窗，貼上了過年過節的熱鬧，無需你擔心行車的視線，走你的就是，寬敞的馬路，只要你不反向行駛就一點事也沒有。
八河海杈處，一條跨海的路，全場4公里，一邊是捲起千重浪的海，一邊是一面礙眼的漫坡，漫坡上盡做藝術的切塊，冬青顯得呆倦了，都竄出了紅葉，染的大紅猩紅，小葉黃楊甘做鋪墊，不起眼的淡黃攪拌了單調的色調，穿插其間的都是櫻花樹，走這段路，你千萬別超速，儘管一個監控也沒有，你靠近慢車道，與那櫻花零距離，風摘掉那櫻花就往你的車上砸，不聽見丁點聲響，卻有被櫻花「飛吻」的美妙。
如果你的注意力經不起挑戰，就在八河橋頭拐進鄉間小路，你隨意開車，路兩邊的櫻花在日照下，全都撲進了你的車窗，射向那面擋風玻璃。停車吧，沒有人招手，全在一個意念里，你只能停車。路邊的櫻花瓣兒堆滿了窄窄的路溝路坎，如果不是地面剛剛經雨，你肯定想馬上做仰面而臥。在膠東半島有句話說，好受不如炕上躺着，好吃不如膠東餃子。我倒是覺得，前句應該改為「好受不如花徑躺着」，你可以隨便抓一把，蹂躪也好，放在唇邊輕吻也罷，只要你想動手。
如果你覺得無險卻飛櫻有些不刺激，你可以直驅石島的炮台東，登臨那牧雲庵，你聽這名，炮台所在，守海的天險，有道有仙，那裡伸手可以牧雲，曼妙吧，浪漫吧？櫻花可以簇擁你在山路行，只要不故意攀枝，不會灑落你一身櫻花，若想要的就是那個效果，你可隨意而為。
膠東的櫻花不做短暫的相會，二十天左右的花期足夠你玩味了，花中行的旅程設計不會因時間問題而泡湯，你來吧，如果你捨不得花錢，體力不惜任何透支，就在任意一條街邊微信掃一輛共享單車；如果你怕眼力受限，有鄉下人進城眼光總是轉悠的不足感，就僱傭一輛車，跑個百八里，一日看遍櫻花城；最好你來自駕游，帶了相機，做美景珍藏，這裡的櫻花美景都是立體三維的，漫空的，你可以透過櫻花飄，拍出海風的級別，別處休想！
櫻花的瓣兒多重，不似桃花幾瓣那麼脆弱，經風就殘破，我不管書本怎麼介紹她的習性，曾經百試其感，掌心覆住，是絨絨的感覺，綿綿的爽意盈心，也許這樣，風只能一層一層去剝離她的瓣兒，給足了你賞櫻飛的時間。
以柔克剛的哲學啟迪，在自然界裡比比皆是。最先被蹂躪的往往是那些生性秉直的，大木被風摧，柳枝卻安逸。如果你親來，獲得的啟發可能遠比我的深邃，頓悟的美妙在這裡等你，喜歡你就來。
有人怕，卻也不想放過櫻花漫空的春情。你看，街上的女人，不因風起而停頓，戴了花帽的，但必須是頷下有一條絲繩拴住，就怕被風當做風箏卷上高空，女人專門選了櫻花遮徑的地方走，任落瓣落在花帽上，做一個天然的美妝；更有大膽的，嘴上說是為了防曬的，頂一面花傘，握住傘柄的最根部，我想，是否是要承載更多的櫻瓣，氣煞那些戴着花帽的女人！
如果這樣你覺得還不過癮，那你停車在櫻花樹下，用不了半小時，你的車子就成了婚車了，鋪滿了櫻瓣，不露一絲的車身顏色，如果你就靜靜地坐在車裡，你就會被花兒包圍，如果你不怕被花兒醉醺，你就那樣干！
提及「春城飛花」，雲南的昆明奪冠，但我覺得太雜，有點甚囂塵上的感覺，那裡「萬花霞明，飛丹如茵，列繡如幄」，徜徉其間，我覺得會令人窒息，只要你喜歡，有着不懼窒息的勇氣就可以。最讓人不能苟同的是唐詩人韓翃，居然把「春城無處不飛花」的詩意給了長安，只因身在皇都被陶醉而不知做何言？「無處不飛花」的卻是柳絮，煞了我島城櫻飛的纖美，不能和古人討那文字債，我們還是眷顧眼前的櫻花漫空吧。
我常常想，旅遊這個時髦的方式，若不是時代給了可能，真的只能是一個個奢侈的妄想。人心嚮往，必須填充，否則無聊無趣，於是便有了「偷閒」，島城櫻花飛，恰是偷閒的所在，不知道「偷閒」算不算貶詞，我想給「偷生」也翻個案，你偷偷跑來感受飛櫻之城的愜意，偷生一次，偷一個愉快，偷一個活色生香，不好麼？
當年南社詩人郁華曾經詠櫻花：鞭絲車影匆匆去，十里櫻花十里塵。莫非他可以透視今日榮成？不過，他錯在「十里塵」三個字上，應該是「十里花塵」，染足花塵，盛世美事也！
作者簡介
老才，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