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歷事(吳化龍)
作品欣賞
青城歷事
那年六月，我因私事回呼和浩特呆了一段時間。呼和浩特是我從小生活過的地方，我在那裡上完了小學，初中和高中，那裡有我的家人和朋友。到呼市以後，為了生活上的方便，我暫時住到我小弟弟在新城曙光街的房子裡，因為我弟弟去了日本，並且長期在那裡生活，所以，這套房子便長期空了下來。在那裡居住倒還方便，現成的床鋪，被褥應有盡有，人在外面，要求不能太高，只要是能住下來就足矣了。這套房子因空閒太久了，加之廚房內的各種茶炊器具短缺，沒辦法開火做飯，甚至連洗澡的條件都沒有。吃飯的問題倒是很好解決，從住處走出去沒多遠，在南面的總局街口上就有許多飯店，大的，小的，豪華的，簡陋的，總之，各種飯店應有盡有，那裡有各種各樣的面食飯菜，可以盡你挑選。另外，小區旁邊一條東西向的曙光街街面上，也散布着不少的小吃店，其中以呼市的特色美食稍賣店居多。有一家的稍賣以油煎稍賣為主。那吃食做得格外地好，吃起來也分外地香，關鍵人家用的食材地道，主炊的技術也老道。現在的問題是這期間洗澡成了大問題，眼見的天越來越熱了，這裡的塵土又大，每天不洗澡是決對過不去的。還好，這曙光街家裡是不缺水的，自打呼市的黃河引水工程竣工，把托縣黃河水引入呼市以後，呼市居民的停水現像大大減少了，無論多高層的居民樓，水都能供上去，人們回到家裡，只要打開廚房裡面的水龍頭，那水就嘩啦啦的流出來。我這個房子裡有專門的燒水壺用來燒水，電插座也有電，這我就放心了，家裡有一個很大的暖水瓶，它的容量是一般暖水瓶的兩倍，只要我想洗澡，我就會預先將水燒好，灌滿暖水瓶，再將熱水倒至洗澡間的盥洗盆內，再兌點涼水，就能夠痛痛快快的洗澡了。
有一天夜裡，我剛剛回到家裡，燒好了水，在茶杯子裡面泡好了茶，端到臥室裡面，拿出一本書正準備閱讀。突然，那燈就滅了，屋子裡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造成了人一時的心理恐慌。我打開房門敲了幾下隔壁鄰居家的門，詢問停電的原因，卻發現，鄰居家的房子裡都有電，燈照樣亮着，電視機依舊烏里哇啦的放着，鄰居說，這呼市的用電和外地的不一樣，呼市人用電是要自己買電的，買多少就用多少，用完了再續費買電，一旦你不及時購買，電錶計滿數以後自動就斷電了，一點都不客氣。聽到鄰居家介紹詳情以後，我這才曉得了是咋回事了。想想現在的人們買電都是通過手機操作去完成，而我自己又不會搞這個東西，這真是急的火上房都沒有用。這一夜就這麼黑燈瞎火的熬過去了，那天晚上，我早早就上了床，因為早已養成了晚睡的習慣，在床上躺着怎麼能入睡呢，就那麼翻過來，復過去，捱到午夜後才漸漸睡去。次日，我二弟總算幫我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這停電的滋味可是一點都不好玩，一旦停了電，人躺在床上，反來復去，憂同翻烙餅，爬起來，頭探向窗外面，看着樓下街頭的路燈，街面上幽幽的，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只聽到不遠處市政工人們在馬路上面夜裡加班修整路面的咣當咣當的打夯聲，那巨大的響動，在幽靜的夜裡能傳到很遠。呼和浩特這個城市，歷史上人口就少，經濟落後，流動人口就更少，就是白天，街面上也沒有多少行人，到晚上，基本上就看不到人。加上這兩年經濟蕭條，許多人都往內陸跑了，就更顯得街面悽惶。早上起床後，洗洗涮涮，忽然感覺到肚子有點餓，便急急忙忙下樓找個館子去吃點飯。走到總局街口上，看到那街口的右側有一家叫巧手面的小飯館，這家店是一個叫格日勒的蒙古女人開的，說起來這女人還是我的阜新老鄉。以前回來，我經常在她這店裡面吃飯，時間長了，也都熟悉了。這女人有個弟弟，名字叫德命，四十多歲的年齡，也在這店裡幫他姐姐打點店堂，一來二去和我也熟了，每次到他店裡面，總是大哥長大哥短的招呼着我，將我讓進店內。聽說他從前是地礦局的職工，是復員軍人，德命人很忠厚，聽他的老闆姐姐說，他在鄂爾多斯前幾年還買了一座礦，如今經濟碰上不景氣，準備把它賣掉，正待價而沽呢。今天德命不在店裡面，老闆格日勒正在滿屋子忙上忙下。嘴裡面不依不饒地不知道在指責什麼人，嫌下面的人，這個活沒有干好，那個桌子又沒有抹乾淨。她是一個內心世界絕對完美的理想主義者，這個人，眼睛裡看到什麼，都不會令她百分之百地滿意，無論作什麼，她總會拐彎抹角的給你找出一點毛病出來。我曾經幾次看到她對他的男人大發雷霆，說他這也幹不了，那也干不好。格日勒早年在內蒙古軍區當兵，復員後留在呼市工作，她退休後開起了這家飯館。看得出這是個能力很強的人，笑臉相迎，笑臉相送，極善溝通，是個阿慶嫂式的人物。格日勒的飯館不單單經營麵條、莜麵，還炒菜，呼市的特色美食稍賣這裡都有。只是這經營范太多了以後，飯館便失去了重心，哪一種飯食都弄不好了。
那天，我在格日勒的巧手麵館吃到了呼市的特色美食稍賣，外地的朋友可能還不明白什麼叫稍賣吧。稍賣就是將南方的傳統燒麥裡面的糯米餡改換成羊肉餡，這是呼市稍賣對外的全新概念。呼市稍賣的斤兩是以稍賣皮的斤兩作記算的。依照一般意義上的規定，八個稍賣皮為一兩，也就是一兩稍賣蒸出來為八個，按正常飯量算，一個成年人，一般吃上二兩稍賣就飽了，再多就吃撐了。呼市稍賣這幾年的行情呼呼的漲，如今一兩稍賣要買到二十元了，油煎稍賣更賣到二十二元，可見現如今這物價的長勢。我在這家飯館要了二兩稍賣，當時店裡上客量少，加上這家的稍賣不是現包，它們被預先包好了放在冰箱裡保存着的。我當然不清楚這些稍賣是由這家店裡面的人包好了的還是從外面進的貨。但吃到嘴裡面的口感卻不敢恭維。顯然與現包的稍賣有天壤之別。我了解格日勒飯館不妙的經營處境，這家飯館內的回頭客極少，我以為是飯菜質量的原因，因為它的經營項目過雜，過多，人手又少，所以在面面俱到的理念影響之下，她家哪個品種的飯食都沒有做出特色出來，而且量少價高，進而影響到整個飯館的效益。譬如，一盤蔥爆羊肉賣四十二元，蔥多肉少不說，裡面的正經羊肉沒多少，肥油多，莜麵也是過夜莜麵，蒸出也不新鮮，價格又貴。一般莜麵館一籠莜麵加熱湯是十八元，人家是用中等籠屜蒸，格日勒飯館的莜麵用的是小籠屜，同樣的熱湯，也要客人十八元，顯然就不公平。開飯館的理念對社會而言，就是人性與道德的比拼，靠偷奸耍滑，刻扣顧客以增加利潤，無異於剜肉補瘡。
在南京那座國際化大都市住久了，再回到呼和浩特小住幾日，那種代際落差令人感到不安。這裡生活上的諸多不便，歸根結底還是人們日常對待工作、生活的態度和觀念造成的。作為一個曾經長期在這裡學習和工作過的人，衷心的希望這裡的人們能夠早日擺脫那些囿於陳舊的習俗，向國內發達地區的人們看齊，將呼市這座邊疆首府打造成大草原上璀璨明珠，使這裡成為全國人民夏日遊牧納涼、冬日體驗白雪的旅遊勝地。[1]
作者簡介
吳化龍，畢業於西北電訊工程學院，曾任內蒙古政府辦公廳秘書，現居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