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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华(童如珍)

铅华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铅华》中国当代作家童如珍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铅华

一、情窦初开

春生每次看到英子时,心里都会莫名的慌乱与兴奋。先前预设好的话语,在相遇时却突然忘记,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嘭嘭”乱跳。待俩人擦肩而过后,他非常懊悔,怨恨自己口讷胆小。

那年他是17岁的高中生,他第一次对异性产生迷恋。

春生和英子家是一个生产队,两家大人交往甚好。英子上有姐姐,下有弟妹,父亲重男轻女,在她小学四年级时就让其辍学,帮家喂鸡养猪,之后到生产队出工挣工分。

英子虽比春生小一岁,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她有两根乌黑铮亮的发辫,脸色皙白透红,笑起来露出一口皓齿,两个酒窝,微扬的眉梢流盼多情。说话时莺声燕语,委婉悦耳。她常穿的那件白底蓝花“的确良”衬衣,将她的丰胸蛮腰烘托得曲线流畅,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浑身弥漫着豆蔻少女的馨香气息。

春生常听到村里的男人们议论英子的美貌,公认她是村花。说她不像村姑,倒像是电影里的大家闺秀。几个年轻小伙还时常说些猥亵低俗言语,挑逗得大家淫笑不止。春生每次听后都会愤然不平,感觉他们是对美的亵渎,在怒目圆瞪后急速离开。

那是个星期天,春生在生产队上工积肥,将河滩上的淖泥挑到油菜地里。他刚好与英子搭档,英子装泥,春生挑担。俩人言语不多,却配合默契。那天,俩人的母亲也在一起上工。旁边的妇女主任胖嫂突然说道;“你看春生和英子俩人干活的样子真像两口子,要是他们成一对,真配!”

春生母亲说;“我们家春生相貌平平,英子长得像仙女,若能娶上英子,那真是我们家祖上修来的福分。”

英子母亲则说;“你儿子会读书,将来肯定是当官的料,就怕我家英子到时高攀不上。”

“哪里话,现在农村人会读书有啥用?到时候还不是回家种田,能有什么出息。”

“那我们说好了,等他们成年了就订亲。”

“一言为定,到时候可不要反悔哟!”

春生把她们的对话听得真切,回身瞟了英子一眼,恰好与她的目光相遇,英子莞尔一笑,脸色绯红,羞涩地低下了头。英子的那目光百般妩媚,万种风情。好似一道闪电激荡着春生的心田,瞬时风云涌动,碧波涟漪。

从此之后,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春生脑海里都会浮现英子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时常撩拨得他转辗难眠,神魂颠倒。

春生的家离他就读的公社中学只有一里多路,他是走读生。每天下午放学时,他会绕道从英子家门前经过,希望能碰到她。当英子出现在春生眼前时,他会激动不已,可总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是相互一笑,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开。

直到初夏的那天晚上,他们有了肌肤上的接触,才使那朦胧的男女情爱变得清晰而真实。

那天公社放映队来村里放电影,全村男女老少早早的吃过晚饭,搬椅驼凳,都到村外晒谷场上看电影。春生和英子路上相遇,互视一笑后,英子主动上前轻声说;“我们到河边走走吧。”春生心中欢喜。

一路上,他们怕人看见,一前一后,也不说话,径直来到村东河滩上,找到一处柔软草地坐下。这里樟柳葳蕤,蒹葭萋萋。太阳已经落山,晚风习习吹来,知了青蛙吟唱着夏夜情歌。电影已经开演,剧中人物的对话声此起彼伏,隐约不清。可春生与英子的心思不在电影,他们是在上演自己真实的人生剧情。

春生只懂读书,那些卿卿我我的情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倒是英子挑起话题,问一些他学校的情况,聊一些生产队的见闻。她说就喜欢他这种书呆子的腼腆。对春生而言,英子的每声呢喃都娓娓动听,每句笑语都触人心弦。就在他们聊得正酣时,草丛里“砉”地窜出一只青蛙,英子怔了一下,身子倒向春生,春生则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他平生第一次闻嗅到这青春少女的体香,触碰到她烟凝娇媚的脸庞,还有那葇荑纤手和袅娜身姿。这一刻,时空仿佛凝滞。春生蓦然感觉春心飘荡,似一块蜜糖在口中、在心底融化,那魂魄陡然出窍,坠入云空里翱翔。这皓月当空,波光潋滟,人间的一切美妙尽在于无声处……

夏季一过,秋天就要来临。

这一年,公社中学的高中部撤销,春生要去离家三十公里的县城里继续上高中。临行前一天,春生借故从英子家门前多次经过,想与英子碰面道别,却一直未见。他又不好意思进门问她父母,只能暗暗着急,幸好胖嫂路过,告诉他英子去她大姨家了,春生只好悻悻而归。

第二天一早,春生挑着行李到河边码头乘班船去县城。上船后放下行李,他便站在甲板上吹拂晨风。这时他一抬头发现岸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错,是英子!只见她双目眺望,泪眼婆娑,那两缕秀发随风飘摆。春生如鲠在喉,心中怅然若失。船笛“呜呜”响起,他只得挥手惜别,英子也缓缓举起了右手在头顶摇曳。客船渐行渐远,英子连同那岸柳在晨雾中逐渐变得依稀,缥缈……

1977年冬,全国已恢复高考。这一喜讯如同一声惊雷,炸响了城乡山野,让千千万万农家寒门子弟看到了曙光,春生就是其中之一。他正读高二,第二年七月份也可以参加高考了。他发奋读书,争分夺秒,走路、上厕所时都会带本书。晚上九点寝室熄灯,他就站在厕所边的路灯下看书,任凭蚊虫叮咬,臭气熏鼻,他也浑然不知,全身心地温习功课。饿了,吃点咸菜;渴了,喝口凉水;困了,拧下大腿洗把脸。为了挤时间,春生一个学期只回去了两次。由于家里条件不好,无钱在学校买菜,所以每次回家都是带些咸柚子皮、霉豆腐、腌白菜等不容易变质的蔬菜。可遇上天热,这些菜还是会霉变长毛,没办法,只能将表层的菌毛拨开,再吃里面的咸菜。一个学期下来,由于营养缺乏,春生廋了一圈,但各科成绩却名列前茅。

一天中午,春生正在寝室里看书。同室的一位同学突然叫他:“喂!春生,外面有人找你。”

“谁呀?”春生问。

“女的。”同学指了指外面操场,露出诡秘的神情。

春生慌忙出门来到操场,见树下站着一个人,肩上挎着一个花布包,手里提着个绿网兜,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是英子!春生既激动又害羞,便说:“你来干啥?影响多不好。”

“我只是顺便来看看你。”英子说完将布包和网兜交给春生,又从裤兜里摸出五元钱塞给他。春生推辞了一番,但还是接下了。

“要不进去坐坐?”春生说。

“不了,我得赶车回去,明天还要出工呢。你赶快回去看书吧!”

英子深情地望着春生,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右脸,然后转身跑出校门,消失在街道尽头。

春生愣了良久,回到寝室后打开布包,是一件毛衣,这应该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编织而成。还有网兜里玻璃瓶内是米粉煎肉,这是他喜欢吃的菜,既是荤腥,又便于保存。春生心里明白她是专程来看他的,后悔没有送她一程。

同室的人追问他:“刚才那位漂亮的女子是谁?”

“我妹妹来给我送菜的。”

“不会吧,咋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是你的那个她吧!”同学们一通哄笑。春生只是不予理答。

二、金榜题名

1978年7月20日,春生精神饱满地走进考场,去迎接他人生的一次重大考验与选择。莘莘学子,大浪淘沙,是金子还是沙子,就靠此战一决分晓。老师说,按这年的报考与招生人数推算,录取率只有4%,考生们感到压力很大,心中惴惴不安。不过春生倒是信心十足,因为他功底扎实,成绩稳定,老师们一直看好。他的心情就像这似火骄阳,炽热滚烫。春生将状态调整到极致,答题发挥超常。两天半的考试很快结束,他的心情轻松许多,现在就在家静候佳音了。可那极低的录取率,有时也叫他忐忑不安。想到家里的贫困,倘若万一未被录取,来年补习的费用家里肯定承担不起,那将全功尽弃,一切化为泡影。

春生和英子免不了时常幽会,漫步在花前月下,林中溪旁情意缠绵。英子的父母大概有所察觉,叫她约春生来家坐坐。之后春生一有空就到英子家串门,她父母很热情,嘘寒问暖,有时还留他在家吃饭。毕竟没有订婚,春生有时拘谨,与她不好有过多的亲昵。

8月上旬,春生从有线广播中听到高考阅卷结束的消息,估计放榜的日期快到了。有一天下午,他正在村后秧田里拔秧,远远地看见有人在山顶上挥手,旁边立着一辆自行车。春生定睛一看,是公社中学的王干事,肯定是送通知来了。他扔下活计,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奔向山顶。果不其然,王干事笑容可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恭喜你,明天去学校填志愿,后天去县里体检。”王干事说完骑着自行车走了。

春生的理想是当一名教师,他第二天到公社中学查阅了报纸上的大学名称,毫不犹豫地在志愿表上第一栏里填了省师范学院。这样既可以实现自己当教师的愿望,又不至于离家太远,可省下不少费用。王干事告诉春生,按他的分数完全可以填报北京、上海的一些名牌大学。可他依然故我,不改初衷。

体检、政审一切合格。春生接到省师范学院的入学通知书,读的是中文系,上大学的梦想终于如愿以偿。他是全大队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农家子弟,消息不胫而走,村民们奔走相告,并告诫自己的子女要以他为榜样,将来做一个吃商品粮的城里人。村里对春生上大学一事非常重视,生产队派了四个壮劳力从仓库粜谷推到公社粮管所,替他拨换成商品粮。村干部到派出所拨农转非户口,大队书记托人到食品公司调来50斤猪肉。生产队还送来笔记本、钢笔、脸盆等物品,并写上字以示留念。

那天中午,春生家摆了十多桌喜宴,亲朋好友、大队小队干部都前来庆贺。大家推杯换盏、划拳行令,个个兴高采烈,场面好不热闹。午后,春生全身披红挂彩,村民敲锣打鼓,燃放鞭炮,一路簇拥着他到公社汽车站。这种待遇以前只有参军的才可享受,春生欣喜无比,他父母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走路都有点趾高气昂。

头天晚上,春生邀英子到河边老地方见面,把自己的喜悦心情告诉她,与她分享。英子送给他一个包裹,说:“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我自己绣花的一对枕套,你每天睡觉时看到了它,就算看到了我。”

“我也不知道送啥好,送你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吧,有空时可以学点文化。”

英子接过本子与笔。“又没人教我,我咋学?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文化?”英子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

春生一把搂过英子说:“等我回来教你,让你也考上大学。”

“少哄我,城里有那么多有文化的好姑娘,你可别到时候忘了我。”

“你放心,有明月为证,就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我也回来娶你!”

他们的轻柔话语伴着耳厮鬓磨和依偎拥抱,在这幽香夜色中渐渐消融。

出发那天,由于场面嘈杂,人声鼎沸,春生也顾不上看英子在哪。待他上车那一刻,才看见她站在人群外朝他微笑。春生看得出,她那笑意里夹带着一丝忧恻与不舍。他突然想起《红楼梦》中的一段描述:“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他无限怜爱她这种淡淡忧伤的美。

那“呜呜”火车声将他带进繁华都市,涌入一个全新世界,让他的肉体与灵魂来一次新的磨练与洗礼。

三、意乱情迷

春生的班里40多人,人员成分复杂。男女各半,年龄相差悬殊,最大的30多岁,是位“老三届”,最小的16岁,是“二二制”中学的应届生。他们的穿戴迥异,土洋混杂,有眼戴蛤蟆镜、身着喇叭裤、脚穿尖头鞋的城里人;有身着涤卡布、肩挎军背包、脚穿解放鞋的农村娃。春生自然是最土,临行前家里才请本村的裁缝师傅做了一身蓝色涤卡外套。师傅手艺不好,衣服褶皱不平,上下不齐,看起来非常别扭。

春生因为来自农村,家境不好,所以有些自卑,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但他乐于助人,待人诚恳,同学叫他打饭打水,他都乐意帮忙,所以他很快得到同学们的赞赏。再则春生学习刻苦,别人晚上出去看录像,他却总在图书馆里看书,加上他本来基础就好,因此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那时刚恢复高考不久,大学里的学习氛围很浓,成绩好的人会让人高看一眼。春生常常受到老师们的表扬,并推选为班上的学习委员。

不久,班上有几个女同学喜欢春生,尤其是那个杨丽。她是省会市一位领导的女儿,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嫩,一副天生丽质。她性格开朗,敢说敢当。开学报到那天,她父亲用车送她到学校,拿下行李后,她父亲由于急着回去开会,所以留下她自己去办报到手续。之后,一人拖着行李往女宿舍走,因为在家干活少,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下拿着这么多行李,步履艰难,一路走走停停,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这时春生刚好路过,他见状赶快过来帮忙,将杨丽的行李搬至女生宿舍,并帮她整理好书桌和床铺。杨丽非常感激,问他的名字,恰好是同班同学。

春生虽然穿戴朴素,但人却长得潇洒倜傥,杨丽越看越喜欢。她常以请教功课和对笔记为名接近他。春生正处青春发育期,饭菜经常吃不饱,杨丽便悄悄地给他饭菜票,有时夜间还会从校门口商店买来副食品给他充饥。春生认为杨丽比他大两岁,可能是出于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又碍于情面不好推辞,所以坦然接受她的资助。之后,他们上课、吃饭、进图书馆都是出双入对,同学们说他们是在谈恋爱,杨丽欣然一笑以示默认。可春生心里仍装着英子,遇到同学开玩笑时则予以否认,只称是姐弟关系与同学情谊。但他与英子的故事也从未向人提起,同学们也不知道他在老家还有个乡下恋人。

这个中文班有近一半是农家学子,其中有十多个在老家有对象,并已订婚,要不是这次考上大学,恐怕早已结婚生子。到了大二,这些已订婚的同学多数已退婚。理由是他们之间的文化差异越来越大,共同语言越来越少。有人说这些大学生是喜新厌旧,道德败坏。或许并非如此,应该是时空的变化,环境的影响改变了人们,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诱惑令人意乱情迷,这正是人性的本然。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最好诠释。

刚刚恢复高考的那几年,有人欢喜有人愁,它制造了许多人间喜剧,却也催生了不少爱情悲剧。

省城虽然不远,可由于学业繁忙,春生只能在寒暑假回家一趟。可叹英子是望眼秋穿,当看到春生回村时,她兴奋得面若桃花,心花怒放。春生自然是和她聊些学校的奇闻异事,偶尔会涉及到学业上的话题,英子似懂非懂,因为那不是她涉足的世界。但她总是一副托腮聆听的认真神态。英子眉飞色舞地介绍村里的故事时,春生有点心不在焉,她隐约感觉眼前的心爱之人越来越陌生,离她越来越远。他寄来的几封信,她纵然保管得很好,可她认不到多少字,意思更不懂,叫她弟弟念信也是咯咯嗒嗒,混沌不清。他承诺的教她学习文化,似乎难以兑现。

英子是个聪明人,她从春生飘忽迷离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心思。她也知道大学生读书期间不能结婚,所以订婚一事也是空谈。要说逼他,于心不忍,要说分手,又恋恋不舍。多少次夜深人静之时,她忧伤至极,哽咽抽泣,泪流满面。

英子的父母也觉得春生没有了先前的热情,他之前的承诺可能是镜中花、水中月,没有任何保障。英子20岁了,在娘家过20岁生日是不光彩的事情,应尽快找个婆家。很快有媒人上门说亲,介绍了公社徐书记的二儿子,在部队当兵,人也挺好。英子死活不同意,说要等春生。父母劝她:“你配不上他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他抵挡得了?别耽误自己了,说不定他早就在学校谈了对象,只是瞒着你。”

“不可能!我要等他,我谁也不嫁。”英子很不甘心。

她父母接受了对方的聘礼,觉得和书记攀亲是个好靠山,再说当兵也是荣耀的职业,要不是英子长得漂亮,人家还看不上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英子悄悄叫她弟弟写了封信给春生。

这边英子的父母是软磨硬泡,左劝右说,最后是以死相逼。那边是迟迟收不到春生的回音。英子无奈,一边流泪,一边长叹:“命该如此……”

结婚时,英子满脸泪痕,闷闷不乐。

那天,春生一下接到英子弟弟的两封来信。第一封说她要嫁人了,要他赶快回来,这是英子的求救信。第二封说英子已经嫁人了,这是她弟弟自己写的信,里面还有许多责备春生的语言。

春生顿时明白了一切,他在校外的水塘边痛哭了半夜,心中自责不已。他仿佛看到她那双无助忧怨的眼神,是自己的庸俗与动摇毁了她的幸福。他原先的承诺只是张空头支票,并没有实际上的保障,他不能责备英子,只能祈祝她幸福。

杨丽追春生越来越紧,临近毕业时,她要求他留在省城,说她父亲可以出面帮忙。春生的愿望是回家乡教书,他婉言拒绝了杨丽的好意,毅然踏上了回乡的归程。

四、前程似锦

1982年9月,春生被分配到家乡的县一中教书,这是他的母校,他教的是高一年级语文。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投入,认真备课、钻研教材,讲课风趣幽默,课堂气氛活跃,深受学生欢迎。一个学期结束后,他所教班级的语文成绩在同年级六个班中排名第一。

刘校长曾经是春生的班主任,见春生积极上进,对他非常器重,比他人高看一眼。一年后培养他入党并任命他为学校团委书记。春生未让校长失望,把教学与团委工作搞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很快他的名气在学生家长及全县教育系统中广泛扩散。

刘校长有个女儿二十多岁,叫媖娴,在县商业局下属的百货公司上班,人长得文静秀气。眼睛清澈水灵,一头披肩黑发,身姿轻盈袅娜,楚楚动人。

春生到刘校长家汇报工作,恰巧碰到媖娴下班推门回家。刘校长叫了一声“媖子回来啦?”春生猛地怔了一下,全身像触电一般,因为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爸!”媖娴从门外进来同父亲打招呼,见春生坐在沙发上,有些慌乱,羞涩地冲他嫣然一笑。春生一抬头,刚好与她四目相对,心中惊异无比,那种感觉与当年同英子对视时极为相似。尤其是她那微笑时流盼多情的眼神,令人骨酥心碎,不能自已。

媖娴摆动着腰肢,飘逸着那流光薄纱的素白连衣裙,转身进了内屋。

春生呆滞地坐着,手脚很不自然,半天缓不过神来。刘校长似乎看出点什么,连忙说;“那是我女儿媖子,在百货公司上班。”接着又竭力介绍她的种种优点,春生频频点头。

打那以后,刘校长夫妇经常请春生来家坐坐,有时还留她吃饭。春生也有事无事地往校长家跑,名义上是汇报工作,实际上就是增加与媖娴接触的机会。

那次媖娴下班回家,春生正好也在,她掏出两张电影票说;“我单位组织看电影,有个同事不去,把票给了我。”“爸,你和我去吧?”媖娴和爸说话,眼睛却看着春生。

“我有事,你们去吧。”刘校长向春生使了个眼色。

春生得到刘校长的默许,壮了壮胆说;“我晚上有空,要不我陪你去吧?”他站起身来。

他们一起到了电影院,灯光一熄,里面昏暗幽静,只有影剧里的声音此起彼伏。电影剧目是《庐山恋》,影中旖旎的庐山风光,男女主角的亲昵动作,时刻撩挠着他们的敏感神经。随着剧情的发展,春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媖娴的手,她便轻柔地倒向他的怀中。随即一股暖流灌进他们的心田,流向全身……

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了半年后,春生与媖娴洞房花烛,喜结良缘。第二年他们生下一女孩,取名英洁,生活甜蜜幸福,一切顺风顺水。

教学之余,春生喜欢写文章、爬格子,时常在当地日报上发表一些豆腐块文章。那年县里缺秘书,教育局推荐了春生,在县委宣传部跟班学习了几个月,他便正式调入县委办公室,担任县委书记的秘书。从此,春生告别了三尺讲台,弃教从政,踏上了茫茫仕途。

或许是因为出身贫寒,春生在机关里吃苦耐劳,缄默寡言,经常加班写材料。他对领导尊敬,对同事尊重,又善于观察调研,吃透文件精神,领会领导意图。所以撰写总结报告、典型发言、领导讲话等都得心应手,文采斐然。很快,他得到提拔重用,担任了县委办公室副科级秘书,副主任,主任。如此一路上升。

几年后,市委办公室看中了春生的文笔,将他调到市里担任市委书记的秘书,先是副县级秘书,之后是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换届前,他被任命于本市一辖区主要领导。

春生虽然当了官,却没忘本。依旧是节俭勤勉,平易近人,非常关注弱势群体,关心百姓疾苦。

那年春节前,春生叫来民政局长,要他安排走访对象,他要亲自下社区访贫问苦。这天上午,社区主任在前领路,进入一改制企业的职工宿舍楼。走过逼仄的楼道,四楼一户房门大开,一中年妇女在门口站着,见到社区主任,忙上前迎接。主任对中年妇女说:“区里领导看你来啦。”转而又对春生介绍:“领导,这是我们社区的低保户,她丈夫从部队转业到这个厂里,后遇到企业改制下了岗,自己做点小生意,却不想不幸出车祸去世了。她儿子在读大学,自己又没有工作,生活挺艰难的。”春生拿出慰问金替给中年妇女,说道:“过年了,这是政府的一点慰问金,拿去买些年货,还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我一定尽力帮助你。”中年妇女一边接过慰问金,一边说:“感谢党和政府,感谢领导!”可当她抬头时,春生吃了一惊,怎么是她?中年妇女也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错,她竟然是是英子!

几十年了,春生只是胖了些,英子却苍老了许多,头发有些花白,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含情传神。她微笑时,酒窝仍在,却多了些苦涩。

“领导,你们认识?”社区主任有点疑惑。

“哦,她是我的一位老乡。”春生进屋坐下,一招手,示意民政局长过来。“把她列入我的定点帮扶对象!”

“好的,一定!”局长连忙应诺。

从英子家出来,春生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千。是啊!人生无常,物是人非,世事难料。倘若未恢复高考,他就上不了大学,或者他意志非常坚定,他就应该与英子结婚生子。假如他不从政,人生也可能是另一种轨迹。

五、枯木逢春

自从那次走访英子,春生心中多了一份牵挂,他一定要帮帮她。

那一天,春光明媚,风和日丽。春生叫司机送至英子家楼下,然后一人上楼叩响了她的家门。英子开门笑脸相迎,春生感觉她明显精神了许多,头发染了黑,化了点淡妆,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妩媚风采。

落座后,春生详细询问了英子的家庭生活状况。英子也把她婚后以来的各种遭遇详尽缕述了一遍,说到伤心处,泪眼婆娑,哽咽不止。春生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想替她擦泪,手刚伸出去,觉得不妥,立即缩了回来。他连忙安慰她:“有我在,一切会好起来的。”

英子终于面露喜色,说:“其实我早就在电视上见过你,知道你在市里当了官,我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找你。再说你那么忙,怕增加你麻烦,影响也不好。想不到机缘巧合,那天是你来走访我,要不然我们可能是下辈子再见。”

英子依然是那么善解人意,令春生怜悯动容。他问英子这些年来学过什么技术,有何特长没有?她说曾在部队食堂里上过班,会些厨艺。

“要不我炒几个菜,你尝尝?”英子试探着问。

春生倒很爽快,“好!中午就在你家里吃饭。”

英子手脚麻利,很快就炒好了她拿手的几道菜。春生挨个品尝,味道确实不错。于是他决定帮助她开一家小餐馆。

这些年的从政经历,练就了他即说即行的个性。回去后,他吩咐秘书去找店铺、谈租金,并拿出自己的工资垫付装修款项。

不久,“英子餐馆”鸣炮开张。因其菜肴货真价实,味道纯正,干净卫生,且老板待人和气,所以店里天天食客盈门,生意兴隆。几年后,“英子餐馆”在全市开了好几家分店。英子也成了自主创业、脱贫致富的典型,并当上了市政协委员。她儿子大学毕业,考上了本地的公务员。她家里也住上了大洋房。

从此,英子更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她学会了上网,从中学习了很多文化知识,也喜欢参与社交活动和公益事业。她感觉自己以前白活了那么多年,原来生活是如此美丽多彩。这正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

不久,春生已交流到异地工作。

英子清楚,她现在的成功源自于春生的鼓励和帮助,若不重新遇见他,也许她就是一直忧郁消沉,最后终老一生。对他,她心中万分感激。每当夜深人静之际,他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会在她的脑海中萦绕。当年的缱绻情愫已悄然泛起,她渴望把那曾经熄灭的爱情之火重新点燃,却又怕炽热的焰火将心爱之人灼伤。她心中无限纠结与惆怅,无数次用手机拨完他的号码又慌忙挂断,这种矛盾心理将她折磨和煎熬。

那是秋后的一天晚上,英子从店里回家,突然接到春生的电话,说他这几天在市里开现场会,正好有空来看她。英子竟然少女般的狂兴不禁,连忙下楼买来水果,洗漱打扮一番,就等春生上门。她感觉自己心跳明显加快,激动、焦虑、期待,似乎梦回当年。

“叮咚……”门铃响过,春生满面春风,放下公文包,安然落座。英子倒茶递水。

“最近可好?”春生问。

“你说呢?”英子反问道,语气中带有几分娇嗔。

“气色很好,看来你生活过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都是你的帮忙,要不然没有我的今天,以前只知道叹气消沉,我现在算是活明白了。”

“主要是你自己诚信、能吃苦,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你可是我的居民哟!”春生明显感觉自己在说官话,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是啊,我永远做你的居民,你可要管到底哟!”

英子那俏皮挑逗的语言,微笑时稍稍扬起的眉角,矜持而含情。还有那绛红的窗帘,柔和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分外妖娆。

此时此刻,春生春心荡漾,心悸意乱。他赶快起身,就要告辞。

就在此时,英子却突然双手将他紧紧抱住,头脸贴在他的胸前,低声抽泣,手久久没有松开。她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还有那呼呼的喘气声。

他将她的脸腮托起,低头轻吻她的脑额,闻嗅着那久违的体香,再双手抚摸她的脸,将泪滴擦去。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注定我们有缘无分,不能成为夫妻。你自己保重,有什么困难打我电话,我会经常来看你。”

“你也照顾好自己。”

他们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临走前,英子交给春生一封信,叫他回去时打开。

车上,春生将信打开,字体虽不很端正,但很清秀,写得很认真。这是汪国真的一首诗——《默默的情怀》

总有些这样的时候

正是为了爱

才悄悄躲开

躲开的是身影

躲不开的却是那份

默默的情怀

月光下踯躅

睡梦里徘徊

感情上的事情

常常说不明白

不是不想爱

不是不去爱

怕只怕

爱也是一种伤害

春生无比感慨,思绪万千……[1]

作者简介

童如珍,男,笔名书头,网名洁如珍珠。现年逾半百,人生半途。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