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阳光奔跑的花儿(任红伟)
作品欣赏
追着阳光奔跑的花儿
老屋后边的土地上,院墙的周围,地里的沟壑旁边,总是在春天种上一些向日葵的种子,这些都深深植入在儿时的记忆里,几经时间的过滤,依然清晰。那时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人勤地不懒,秋后粮满仓”。那时穷人的日子总是要靠勤劳的双手开荒种田,种下生活中的需要,种下希望。
从种下葵花籽的那一刻起,就盼望着种子发芽,盼望着小芽长大,盼望着长大的它早日开花。因为,母亲说向日葵开的花与众不同,它是一种永远追着阳光奔跑的花儿。
带着憧憬,带着喜悦,带着久违的盼望。终于在某天的一大清早,妈妈摇醒我,说是向日葵正在追着阳光奔跑。倏地,困意全无,直奔向日葵而去。站在比我稍高一些的向日葵下,我的小脸正好和她的金黄娇嫩脸儿相对。这时,只见晨曦缕缕,照在花儿的笑靥上,照到了我豁牙的脸上。此时,三张笑盈盈的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互挑逗,目光追逐着,粲然地笑着。不,还有一张绽放的笑脸,看着我们三个相互玩耍,玩得不亦乐乎。那笑声回荡在小院里,追随着朵朵白云,传向了远方,传到了天空中。
笑开了金盘状的花朵,昂首傲然挺立,在灿灿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处处充满了阳光和花儿的味道与色彩,点缀了小院,招来了蜂蝶,让这淳朴简单的小院,顿时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热闹。带着阳光的爱,向日葵花更是爱得炽烈,爱得真挚。从晨曦追逐到中午,从中午追赶到了日落,从日落仍然不肯停歇下脚步,寻着太阳留下的痕迹一路追随,一路奔跑,永远不知疲倦地追赶着太阳的脚步,为的是日日相见刻刻不厌的誓言,终于再次相逢在每一个太阳升起的瞬间。
每天,观看向日葵成了我的必修课。日复一日,即使遇到狂风暴雨,竟看到她风雨中摇摆但坚强地保持挺拔的茎干。她知道,风带来她的成长,雨给了她坚定的力量,因为阳光总在风雨后,风雨过后的向日葵依旧会在阳光照耀下,转动着金色的葵盘,凝视着太阳,踮起脚,灼灼的花朵如往昔般地对着阳光微笑。
赏花过后,没过多久,花盘里就有了挨挤在一起白嫩嫩的小籽,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带着即将盈满的果实,爱如从前,从早到晚旋转不已,几片硕大如蒲扇状的叶子,也追逐着阳光奔跑,直到沉甸甸的葵盘缀得低下了头,但是笔直挺立的茎身,却丝毫没有弯曲。
砍下硕大的葵盘,每每吃到饱满的葵花籽,都会央求母亲来年还要多种些。不仅为能吃到香脆的瓜子仁,更是为了看到那追着阳光奔跑的花儿。这个追逐阳光奔跑的花儿从此深深植入了我的童年,更是植入了我的思想。让我在前进的路上懂得花而向阳,温暖心房;心若向阳,何惧忧伤。再后来,我慢慢地想知道她的一切。
她的传说虽然很多,但是我更爱这一种:克丽泰是一位水泽仙女。一天,她在树林里遇见了正在狩猎的太阳神阿波罗,她深深为这位俊美的神所着迷,疯狂地爱上了他。可是,阿波罗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就走了。克丽泰热切地盼望有一天阿波罗能对她说说话,但她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于是她只能每天注视着天空,看着阿波罗驾着金碧辉煌的日车划过天空。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阿波罗的行程,直到他下山。每天,她就这样呆坐着,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一到日出,她便望向太阳。后来,众神怜悯她,把她变成一大朵金黄色的向日葵。她的脸儿变成了花盘,永远向着太阳,每日追随他,向他诉说她永远不变的痴情。得知这个凄美而忧伤的故事后,我更加钟情于这种终日追着阳光奔跑的向日葵花。
人生如花,花样年华,花样人生。仔细想一想,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朵美丽的向日葵花呢?每天追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开始奔跑,一直追逐到日落,找寻着太阳滑落的痕迹,怀梦而行。日日如此,年复一年,永远不知疲倦地向日葵花一样,带着一份希望,带着一份厚爱,带着一份梦想,带着一份信念,带着一份傲骨,勇敢地追着阳光奔跑,奔跑出一种爱的执着,奔跑出一种坚定的信念,奔跑出对生活的热爱与力量,奔跑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向阳花开。
愿每一个读到此文的人永远如向日葵般,无惧风雨,追着阳光奔跑。
一路向北南情
南也难来,北也难去。离开家乡的车子马上就要启动了,坐在车里看到细雨下在黄亮的灯光里。大雪时节,尤其是在这个没有暖气的南方,显得尤为湿冷入骨。
车子左侧的尾部,站着一个低矮瘦弱八旬有四的老头,此刻一声不吭。临近司机的位置一个将近八旬,齐耳短发,穿着民族风服装的老妇,用一双本就不再年轻的罗圈腿站在浓密的冷雨里。
雾雨蒙蒙,迟迟不肯发动的车子慢慢启动了,窗外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抬起了左手,向上前方不停地摆动着,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车子。
车子从老妇的身边慢慢擦过,只听见一句浓浓的口音,说出了沉闷而又带有期望的简单三个字“常回家。”
车子在并不宽阔的洋灰路上行驶,一路向北,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车子的移动慢慢地变得朦胧起来,再也看不清楚,直至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这个阴冷凄雨的冬日暮色中。
回想起二十年前春节初次南下,从县城下车后再步行十余里,走在满是坑坑洼洼,两边尽是浅浅小坡的丘陵土路上,心想:一代药人李时珍的故乡真是不敢恭维。但满心热盼着赶快见到心中那可以歇脚和御寒却不曾相识的家。
远见这条弯弯曲曲路的尽头,有一个蓝色砖瓦房,慢慢地看清房前一对瘦小的老人并肩站在那里,和这个房子构成一个温暖而又温馨的乡村家的画面。
这画面感越来越清晰,紧接着噼噼啪啪的一阵鞭炮声,打破了拂晓的宁静。直到我走到跟前,羞涩地喊了一声“爸,妈。”时,我才发现这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小老头,此刻满脸皱纹间露出了大大的龅牙,操着一口浓浓的口音说出:“好,好,要的,要的。”
同时,我发现他身边那个我喊叫妈的人转身不见了。
我静静地看着父子两人用家乡话叽里呱啦地聊着,虽然听不太懂,但看那面部绽放的表情,听那喜悦的声音,就知道此时是多么的兴奋与欣喜。
村子里的人陆续来了,来看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媳妇。我羞涩地坐在一张黑黢黢木制的四脚桌旁,留着齐耳短发的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做好了两大碗冒着热气,上边放着好多肥肠的面,说是为了欢迎我们回家,特意杀一头自家养的黑猪,还说迎接在外归来的人一定要吃喜面。
就此,我才懂得南北方不同的风俗,“送行的饺子,迎喜的面”。从那以后,我就把两者好好的结合起来并在家里进行着传承。
吃过饭后,婆婆带我走进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房间。一张旧灰色木头床上,铺着一条绣着龙凤呈祥红绿色绒面的被子。
记忆中那条被子上边总是湿漉漉的,冷得令人畏惧。而那张床,人躺在上面只要一动就会吱呀地响着。为了取暖,善良的公婆总是让我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取暖。
那年的腊月二十九,下了一场大雪,公公说他活了60几年,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雪,还说是我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喜悦。看着公公一脸的笑容,我开心极了。
三十那天北方要吃饺子,可是在这个家里却只是听说从未吃过饺子,令我大为不解。但听先生讲过之后,决定实现公婆从未实现的梦想。那一晚,全家十口人开心地吃着热气腾腾饺子的开心画面永远锁定在我记忆的深处。
去也难去,聚也难聚。相处的时间总是匆匆而过,任凭分离的不舍,依然丝毫不会放过。
那年离家时,公婆再次点燃了鞭炮,虽然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
车子一路向北,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日子,让人留下更多无限的不舍牵挂和满满的回忆,与期盼后的再次相逢。
有很多次我们都劝公婆和我们一起来城里住,但都被拒绝了,总说以后有机会。
再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小的那些年,我们总是让公婆来家住。虽然他们还是不肯,后来经过多次劝说,说一来不仅看到儿子,还能看到孙子;二来能看看首都不一样的风景,还能吃到我做的美食,可谓一举多得该有多好啊。
就这样哄着说着,那些年公公才带着另外一个小孙子来家,而婆婆却要守着家里的小卖店照看。
孩子慢慢大了,我们带着三岁的儿子再一次踏上南下的列车,去了解一下爸爸生长的那个贫穷的小村庄,去看望在那里的爷爷和奶奶。
这次是小叔和弟媳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们,虽然道路依然颠簸,但已铺成碎石子路。
远远地看到,路的尽头为老人而改善过的高大房子,即使不豪华,但却脱旧。我们告诉儿子一起努力,将来让爷爷奶奶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鞭炮依旧,汤面也依旧,唯一改变的是岁月摧毁了的容颜。
那些天,我终于真真切切体验到那句,只有成长经历过后才能深刻领悟到其中深刻内涵的话语: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都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而我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个家。
从北方带来了韭菜,茴香,羊肉,牛肉,面粉,大葱,虾……总之都是这里难以买到的东西。每次回家的那些天我都抢着做饭,抢着做一切能为公婆做的。先生经常和我商量,尽可能让他们做些事情,这样他们才不会寂寞。
短暂的陪伴带来的喜悦终将会消失在时间的跑道上。
再次到了北上分别的那一刻,再也没有往昔分别时的笑容。只有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装载得满满的,那是最朴实而又不善言表的公婆最真挚的浓情话意。
当鞭炮再次想起时,车子开始一路向北缓缓启动,脑海里浮现出公婆哀伤的眼神,那眼神深深刺痛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看着眼前年龄尚小的儿子,恍惚间害怕这个伤感的画面,更害怕这个画面中的人就是未来几十年后的我。
列车虽然不懂真情的一路向北,但那份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却因一个人把这份情感的纽带从南带到北,从北带到南再带到生活的时空中,反反复复地联系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分开。
如今,儿子慢慢长大了,老人也到了垂暮之年。即使抽出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但每一次相聚都尤为珍贵,而每一次分别却又是那么难舍难分。去也难去,聚也难聚。渐渐的,不惑之年的我在每一次分别时,都会被公婆那伤感的眼神深深刺痛,看着扭头回望而擦拭眼泪的先生,更是悲伤成河。
时常相见还能见几年。今天我终于读懂公婆的那种眼神:想把一切装进眼里,想把一切留在心里,而每一次的别离似乎都是怕不再相见。
年年时常一路南下带去的是不尽的喜悦与幸福;一路向北带走的却是绵绵不尽的伤感与祝福。来也易来,去也难去,最怕未来不再相聚。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个家。因为一个家,里面有爸妈。
一路向北南留情。[1]
作者简介
任红伟,女,汉族,1975年出生在北京市。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汉语言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