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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读或者正解(郭乔)

误读或者正解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误读或者正解》中国当代作家乔桂堂写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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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误读或者正解

788页,字小如蝇,终于只剩下最后两行,在割裂得支离破碎的高三时间的缝隙里,历时两个月,我终于再次读完了这部煌煌巨著。记得初读《安娜.卡列尼娜》,是二十年前,我上高三的时候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再读,我已是一个高中毕业二十年的老师),大含细入,彼时,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这书好看。

二十年后,在记忆的碎片中,倘若能够捡拾,唯一留下的是安娜的美丽以及美丽女人的自误。

所谓红颜薄命。安娜如此,包法利夫人、潘金莲潘巧云等又何尝不是这样?男权主义社会,作为附庸,女人从肉体到灵魂,都不可自主,一旦脱轨,下场的悲惨只会让人唏嘘叹惋,无论这个女子多么美好、多么痴情,作为文学一种,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然而不要以为,这是文学作品中的刻意渲染,现实更有甚者,不大可能限制你的想象力。

然而这次,我算是略微读懂了一些。对于书中的人物,有了一些较为清晰的认识,几乎颠覆了以前的固有印象。之前是误读,或者现在是正解?抑或从来就没有什么对与错?甚至,也没有深究的必要。不同人、不同阶段,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和领悟都会有所不同。

十七八岁看卡列宁,印象无比恶劣,那种厌恶的感觉不亚于其妻安娜。作为沙俄腐朽没落的封建官僚阶级的代表,卡列宁的出现几乎是脸谱化的: 一个循规蹈矩的高官,一个忘我的工作狂,一架冷冰冰的机器,处理任何事情几乎都是程式化的。精瘦的面孔中挂着一脸严霜;如炬的目光,恰好表达了此人有着坚定的信念和不可动摇的原则。

卡列宁是天生的政治家,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年龄不小,晋升的空间却很大。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高瞻远瞩的大人物,却处理不好与周围人的关系,处理不好同性格温柔开朗的妻子安娜的婚姻关系。

卡列宁是带有性格标签的,在周围人的眼中,他冷漠刻板,自私虚伪。表达感情永远是含蓄内敛的,即使面对自己深爱的妻儿,常常也是克制有余,热情不足;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说话的口吻,似乎总是带着几分揶揄,几分嘲弄,每次听他讲话,安娜都会疾首蹙额,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安娜和卡列宁生活的八年,毫无爱情可言,甚至连平衡正常夫妻关系的一般情分也没有,有的只是潜藏于内心深处的憎嫌与厌恶。这种缺乏氧气的婚姻,对于活力四射的安娜来说,无时无刻不感到压抑憋屈,就像一朵被置于暗室的向阳花,除非永不见天日,否则,这种内在的自我意识一旦觉醒,那爆发力一定是骇人的。

这不是预设或假想。之后,安娜对家庭和孩子决绝地抛弃、以及对伏伦斯基狂热而毫无保留的爱,恰恰说明了,安娜的出轨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精神寂寞找寻爱情。安娜的问题,不仅仅是皮囊的不得自由和灵魂之屋的悬浮与空虚,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被抑制,一种深入内里的疲惫 ,一种使人逐渐变得萎靡的婚姻机制,仿佛失去了生机,直到彻底凋落。

所以,安娜的出轨不是偶然的,伏伦斯基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是点燃安娜向外延伸的火苗,一旦机会巧合,倘若换成另外一个生机勃勃的男人,安娜也会这样做,这里包含着不可遏制的必然性,符合更深层次的人性。和卡列宁在一起,安娜是死的;换做伏伦斯基,安娜活了,由此绽放了全部蓬勃的生机。

面对安娜的出轨,卡列宁经历了由不敢相信到不敢接受直到不得不面对的心路历程,其间蚀骨的挣扎浮沉,令人不忍卒读。奇怪的是,年轻时读,却带着几分快意,有坏人尝到苦果的痛快,卡列宁越是痛苦,我越是快乐——活该! 骨子里的反感,早已使我这个偏执的读者,将感情的天平倾向于安娜。若不是卡列宁的冷漠无趣,美丽的安娜怎会抛弃家庭,走到卧轨自杀的地步?十八岁读时,尤其厌恶卡的虚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明妻子已经出轨了,而且明确表示要离婚,可这个男人为了顾及颜面、保全名位,竟然妄图用纸包住火,孰不知不但包不住,一旦蔓延,火势更大。

当意识到即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假装原谅安娜,只要让生活回复到原位,也无法摆脱妻子出轨给自己带来的巨大损害时,卡列宁变得惶惑了。不只是身败名裂,这是一场飓风,掀起的狂澜足以摧毁一切。于是,他决定报复,他绝不同意离婚,绝不让她得逞,他要将她置于命运的幽室之中,不给她半口喘息的机会……看到这样的描写,幼小的我心都要碎了,为安娜担心得要命,同时,也恨死了狠毒的卡列宁。但是,情结并没有沿着卡列宁最初的想法来设置,卡列宁终究没有得逞,他释放了安娜,眼看着安娜离自己而去,投入情人的怀抱……

关于这一情节,以前不理解,看做是转瞬即逝的恻隐之心,或者是失败者的无奈之举,同样予以鄙视。

然而,这一次阅读,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之情感会发生如此之大的逆转。不但找不到之前的怨怼和愤恨,甚至读着读着,内心竟然生起了一些变化,就像刮过了一缕缕暖风,坚冰慢慢融化,对卡列宁这个人物,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些同情。

是的! 卡列宁完全可以像任何一个发现妻子出轨的男人那样重拳反击,也完全可以兑现他当初发下的誓言。但他没有那样做,他宽恕了安娜,当他听说安娜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希望安娜能够活下来,远在外地的他,连夜奔赴到安娜的病榻边,看到安娜神智不清奄奄待毙的样子,心都要碎了,他是那样爱安娜,超越了一切。即使妻子出轨,他还是爱;即使情敌就在面前,他仍然爱。这份浓郁之爱的深度,早已超越了情人之爱的热度,只是可怜的人啊!他不会表达,或者表达得不恰切。

这一切都是性格使然,是他那不讨喜的性格害了他。可性格这个东西,又怨谁呢,这里固然有后天的成分,但先天的因素,也不容小觑。即就是后天的那一部分,对于卡列宁来说,也不是不可原谅的。幼时的孤弱无依、不受人待见,使得卡列宁极其渴望出人头地,强烈的上进心激励着他,每走一步路,都不能偏离轨道,一定要达到做人上人的目的。在走入仕途的那一刻起,卡列宁就包裹住了本心,戴上了厚重的假面具,他从不敢轻易将真性情示于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适应那个圈子里严酷的生态环境。然而,习惯成自然,假面具戴得时间长了,有可能会变成真脸。青春活泼的安娜嫁给大她二十岁的中年男人,卡列宁的世故老道和暮气沉沉,对于安娜来说,就像是扼住喉咙的黑手,时间越长,越觉得窒息。

然而这一切,卡列宁都不自知,他没有意识到妻子不爱自己,一直以来,他都沉浸在美满婚姻的假象之中,觉察不到自身的问题,只是努力地工作,用心地生活,对待婚姻恪尽职责,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婚姻竟然会瓦解。

细思,卡列宁也是一个凡人,有着凡人的七情六欲苦乐欢欣,地位再高,也无法泯灭他作为凡人的这一客观事实。对其要求过高,既不符合作品的精神实质,也不够人文。只是第一遍读时,年幼无知的我,根本没有深入到这一层面。毕竟,谁活着都不容易。

当卡列宁紧握着奄奄一息的妻子的手,巨大的担忧使他痛苦不已,锥心的痛楚又促使他不断地祈祷,只要能让安娜活着,让他怎样都可以。读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为着这样一个好人,为着此时此刻,他书写的这样一种人间大爱。这种爱,不仅仅是基于基督徒精神的恪守,或者道德层面的要求,更是一种源于天性的善良。而这种平时完全被遮掩、在极端时刻迸发出的善意,足以使卡列宁这个形象熠熠生辉。

奇怪的是,过去阅读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情节,对卡列宁的厌恶蒙蔽了我的双眼,把这看做一种虚伪的表现。随着时光的流逝,阅历的丰富,对于这一形象,似乎要重新解读,卡列宁不仅不坏,而且自安娜出轨后,他的行为可圈可点;不仅颠覆了以往对之冷酷无情的认识,而且足可以看出一个大写的人的崇高一面。这中间流溢的温度,足以暖化读者的心扉,对其刮目相看。

这就是托氏的高明之处,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法高妙至极,不露痕迹。顺着文本往下走,小说中的人物就像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一样,活生生地呈现在读者眼前,无论其音容笑貌,行为举止,还是性格深处的矛盾对立面,灵魂内里的细微波澜,托氏无不用他的如椽大笔,刻画得精微细腻。好人也有坏的行为,坏人也有难以言表的苦衷——这才符合真实的人性,也是每一位小说家塑造人物形象时应秉持的基本原则:人物不是呆板、平面的,是立体、丰满、活灵活现的。这种关照,不独对主要人物,微末的角色同样栩栩如生

从年轻时对卡列宁的厌恶,到中年时对其同情,甚至还有一些喜欢,我之感情的逆转之处在于: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或我们越来越懂得人性,理解生活,也就约来越懂得这位伟大作家的伟大之处,这种基于对生活最为准确透彻洞烛后的写作,最为集中的体现就是对于人物形象的悲悯情怀。这种悲悯之心不独针对文学作品的人物,更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人物,苦难困境中的人物,尤其是底层挣扎的小人物。

这种大慈悲经由作品传达出来,灼照着读者的灵魂,一点一滴淘洗着读者的心灵,但凡有些慧根,心灵自会变得纯净。由此而发,对人性认识得越深刻,对他人或自我的审视也就会越宽容。这也就是年轻时读卡列宁和中年时读,感受不同的原因。

对于伟大经典的阅读,读者完全可以放开,沿着文本的脉络,一步步走进,不同的时空自会有不同的获得。对于卡列宁,说不定有朝一日再读时,仍会厌恶,但那种厌恶,相信绝不同于第一阶段,那或许是一种对人性更加了解后的警醒睿智,对自我更高一级的要求。 [1]

作者简介

郭乔,宁夏吴忠市吴忠中学教师。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