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主菜单

求真百科

记忆里的冬天(陈红)

记忆里的冬天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记忆里的冬天》中国当代作家陈红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记忆里的冬天

记忆里的冬天,真冷!

牲畜圈上的积雪堆得像座小山,风一吹,雪沫四溅。玉米秸搭的牲畜圈在风中摇摇摆摆,吱嘎吱嘎响得人心里发慌。“噗通——”玉米秸终于承受不住雪的压力,塌了一个大窟窿。“咩——”“哞——”牛羊们猛地一跳,躲到了一边。

房檐下挂着的又粗又长的冰溜子,它们排成一排排,呈倒三角的形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喜欢站在房檐下,仰着冻得通红的笑脸,看那一排排透明的冰溜。房檐很低,冰溜很长,我一伸手,就够到它们了。

我的小手冻得像个发面窝头,手背上那几个冻破的地方,早已结了痂。冰溜子在我的手里发着光,我感觉不到手的疼,我的注意力被握在手里的透明闪光的冰溜子吸引。

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家只有做饭的时候,才会生火。拽一把麦穰,抱上一抱柴火,塞进灶糖里,“嗤——”擦亮一根火柴,火苗在麦穰下由金黄变成火红,围成一圈,环抱着黑色的锅底。我把小手伸进灶糖里,真暖和!

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地冻天寒。

麦秸秆在轧场的时候,一遍一遍地被牛拉的辘轳压成了软软的麦穰,每家每户的麦穰垛堆在场里,一个挨着一个,是家家户户生火的引子,也是孩子们藏猫猫的好去处。

花生秧、地瓜秧也堆成了垛,可不是用来生火的,那是羊们、牛们冬天里的饲料。

秋天里的落叶,早早地收回了家,堆在墙根角落里,它们和麦穰一样,可以当引火的材料。墙壁前立着铁耙,上面还有没摘下来的杨树叶。妈妈拿着它,到村前村后的树林里、沟渠里,耙过很多大大小小的落叶。在铁耙的旁边是竹筐和叉头,它们的肚子里,都塞着满满的树叶。

粗的、细的树枝是冬天里最好的柴火,它们坚硬的身躯可以燃烧好长时间,带来的温暖也最长。谁家的冬天能不能暖和,往往要看墙跟前堆的树枝的多少。

不知道那个,煤都到哪里去了。这些黑黑的家伙,在那些冷得伸不出手的冬天里,怎么连个影子都不见。

我们身上是妈妈缝的棉衣,脚上是妈妈亲手做的棉鞋。那时候,棉袄、棉裤的里面似乎就没有什么了。冷了,就把手袖在袄袖子里。缩缩头,身子尽量蜷缩。清鼻涕常常挂在脸上,擦也擦不完。

夜里要睡觉了,被子里面冰凉冰凉的。它们早就冻透了。突然脱去棉衣的小身子要在被子里哆嗦一阵子,才慢慢稳下来,被窝里渐渐有了热乎气。

讲究点的人家,会在睡觉前灌上个热水瓶,放在被窝里,先暖一暖。最幸福的时刻,要数把脚丫伸进有热水瓶的被窝里。小脚丫推着热水瓶,一会儿暖暖这边,一会儿暖暖那边,踩在热水瓶上的脚丫痒得实在是舒服。

那时候,几乎每个孩子的手和脚都冻得生疮流脓,有的,耳朵、鼻子,腮帮子,都冻破。这些冻破的地方,在寒冷的冬天,并不觉得特别疼。寒冷让它们变得麻木。最难受的要数天气转暖的日子。所有部位的冻疮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奇痒无比。妈妈反复叮嘱不要挠,可是,没有一个孩子能受得了。于是,我们的手上、脸上、脚上,全都汪汪地洇着血。

秋天或者冬天生的小弟弟、小妹妹,这个时候,睡在包里。(我们这里婴儿睡觉的地方不叫摇篮,叫包)一个篓,或者一个筐子,里面铺上麦穰,就是包了。小娃娃躺在里面,再盖上一床小棉被,就可以过冬了。包,一般放到一个稍高点的架子上或者条凳上。我们几乎和包差不多高,小娃娃哭的时候,我们的小手抓着包的边缘,轻轻地摇,小家伙就不哭了。

睡在包里的孩子,一睡就睡到了春暖花开。有的,还会睡到下地就会走路。睡在包里的孩子,尿尿、拉屎,都不怕,只需要把弄脏的麦穰抓起来扔掉,再换上干净的就行了。

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长大的。

村子里的人们年复一年,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季。小孩子像庄稼一样,一茬接着一茬,渐渐长大。村子也慢慢变了模样。

记忆里的冬天,真热闹!

没有暖气,没有火炉的冬天,孩子们不会待在屋里。反正屋里屋外一样冷,不如跑出去,外面除了冷,还有数不清的欢乐。

一群人挤在墙根里,你推我拥,大声地喊着号子,我们管这种游戏叫“挤脑油”。挤呀挤,挤来挤去,每个人的脸上、脖子里,居然挤出了汗。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小手也变得热乎乎的。

有时候,不光小孩子玩这种游戏,小伙子们、大姑娘、小媳妇们,甚至村里的老爷们也会玩这种游戏。他们一般不玩,一旦玩起来,好像比小孩子还要热闹,喊号子的声音更响,旁边还有加油助威的。远远的,听上去,就像夏天里的响雷。

打柆子是孩子们冬天里爱玩的一种游戏。做柆子的材料是木头,要选结实缜密的枣木或者榆木,用刀削成两头尖、中间粗的形状,有点像老鼠。一根粗细长短都顺手的木棍握在手里,手起棍落,柆子的一个尖头在棍子的敲击下,“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一切准备停当,绕着自己,用石子或者木棍儿画出一个圆圈,柆子放在圆里,“啪”一声,柆子飞出,游戏就算开始了。

一个人打,一个人追着柆子跑出去,拾起来,站稳了,往圆圈里扔,只要没扔中,打柆子的人继续打。有时候,两个人一直打到外村,扔的人自然是跑上一个上午也扔不回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认输,还是拼命的拾,拼命的扔。直到两个人的妈妈喊他们回来吃饭,他们才满脸通红的跑回家。

女孩子喜欢扔沙包、踢毽子、跳绳。

沙包是自己缝的,几块花色各异的碎布头,剪成大小一样的正方形,把所有的布边缝在一起,就变成了大小不等的沙包。里面有放沙子的,有放麦粒、玉米粒的。大的沙包用来扔,中等的呢,踢着玩,再小点的,可以用手攒着玩。

毽子是自己做的。两小片布包着一个铜钱,用线沿着铜钱缝一圈。鹅翅膀上的翎毛去掉毛,只剩管状的翎,抽出里面白色的絮状物,用剪刀轻轻剪几下,折成脚丫状,用针线缝在布包的铜钱上。里面再插上鸡毛,一个漂亮的毽子就做成了。

至于跳绳,比起沙包和毽子来,要简单的多。一根不用的麻绳或者一段又长又结实的地瓜秧,都可以拿来跳。

腊月里,临近年关,大点的孩子开始练习踩高跷。高跷也是自己做的,有时候,村里手巧又有耐心的老人,会帮着孩子们做。

又长又结实的长木头,木板,木楔子,敲敲打打,一上午,一副高跷就做成了。大胆些的,选一副高的,踩上去。初次踩的,就选一副矮点的。

那时候的墙头都不算高,土坯垒的,踩高跷的时候,坐上去,正好。邻居家的几个男孩,常常坐在我家土墙上歇息,或者绑一绑腿上松了的带子。

练上十天半月的,男孩子们就能熟练的踩着高跷走来走去了。再过几天,就是年了,村里的高跷队就在这些练习者中悄悄地组建成功了。

从腊月二十八年集开始,高跷队正式开始表演了。他们走街串巷,扭着腰肢,晃着脑袋,迈着悠闲的步子,站得比墙头还高,比树杈还高,骄傲地走过大家的眼前。

那个时候,几乎每个村都有自己的高跷队,舞龙舞狮队,从腊月二十八一直到正月十五。

家家都有演员,人人都要演出,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冬天里的大屋窖,真美妙!

鲁西南大片的山岭地,最适合种花生和地瓜。花生晒干了,榨成油,或者带着皮装在袋子里,待到冬天再慢慢拨。

地瓜除了削成片,晒成地瓜干,或者磨成粉,做成粉条以外,那时候的地瓜,想保鲜,就要放到地窖里。

有的人家,在自家院子里挖一个两人深的地窖,最底下再掏两三个大洞洞,用来储藏地瓜。往里放地瓜的时候,往外拾地瓜的时候,小孩子往往被选中,腰里系上绳子,脚踩在叉头里。绳子的另一头拽在大人的手里。绳子慢慢松开,小孩子也就一点点下到地窖里。等到地瓜转满了叉头,被粗壮有力的手臂提到地面,小孩子才又把绳子系在腰间,缓缓地回到地面。奖励他的,往往是一块烤的或者煮透的大地瓜。

我最喜欢事情,不是腰里系着绳子,到地窖里拾地瓜,而是到村里的大屋窖去。

村里的大屋窖真大!足足有三间屋那么大。

那一年,我家的地瓜也放在大屋窖里,看守大屋窖的恰恰是我的邻居——和我家对门的三爷爷。三爷爷是个慈祥的老人,对胡同里的小孩子甚是关爱。当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或者刮着北风,天气变得奇冷无比的时候,大屋窖就是我们最好的去处。

挑开挂在大屋窖门口的棉门帘,脑袋伸进去,眼前一片黑咕隆咚,须停上一会儿,才能适应里面的黯淡。三爷爷在前面带路,我们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跟在后面,摸索着往前,感觉是顺着台阶往下走。不一会儿,又到了一个小门前,三爷爷掀起门帘,一缩身子,钻了进去。前面的小伙伴也呲溜一下不见了人影,我又兴奋又害怕,脚步却丝毫不慢,掀一下门帘,也钻了进去。

热气铺面而来,迎着一张张冻得发紫的脸。温暖的黄色光晕闪烁在我们的眼睛里。幸福的时刻到来了!

我们围着火塘挤坐成一圈,三爷爷开始讲故事。想想吧,雪花飘飘洒洒,罩着整个村庄,整个田野。小河里、大坑里,全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我们围着跳动的火塘,脸蛋红扑扑的,热乎乎的,耳畔传来三爷爷低沉缓慢的声音“从前啊,……”那该是一个多么美妙多么幸福的时刻!

这么温暖的地方,我们怎么舍得马上离开?只要去了,我们通常会待上一天。饿了,就吃烤熟的地瓜。尽管地瓜是我们平时常吃的,可是,现在不同。地瓜经了火的烘烤,变得又香又甜。

棉门帘后面是一堆接一堆的地瓜,一堆地瓜就是一户人家。哪堆是谁家的,三爷爷记得最清。往往是谁家的孩子跟着,就拿谁家的地瓜烤上。因为三爷爷有言在先,而且深得大家伙的信任,所以,大屋窖里从来没有出现因为地瓜而闹出的不愉快。

我们用手托着香喷喷的地瓜,感觉那就是最好的美食了,能坐在大屋窖的火塘前,又有烤熟的地瓜吃,那就是童年最幸福的时刻了。[1]

作者简介

陈红,笔名文心,济宁市散文学会秘书长,邹城市作协副秘书长,济宁市散文学会西散原创工作站站长。

参考资料